偏厅与密室之间,是一个小隔间。
待会不论田籍成功与否,庞长老都需要在这里确认他的状况,再决定是否放他出去。
田籍将之理解为一道“安全阀”。
推开隔间靠里侧的门,田籍终于来到一处一丈见方的房间。
房间四周是抹了石灰的砖墙,严丝合缝,除了天花板中央,开了一扇巴掌大的通气窗外,没有任何装饰物。
就连房中仅有的光线,也是从通气窗的铁网外,透下来的。
田籍甚至有种困守井底,望天等死的错觉。
“严防死守到这地步,跟监牢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他略作感叹,将目光投向房中唯二的事物。
当先入目的,是一座与人等高的黄铜立柜。
铜柜正面门板,镶有铭牌,其上刻着“黄乙一七三”的字样,似乎是某种编号。
他现在已经知道,这种铜柜,装的都是泠然阁里珍稀之物。
譬如眼前这座,里面装的是“喜欲”仪式的刺激源——桐美人。
仪式尚未开始,他不敢久视铜柜,连忙下移视线,看到柜前的大木桶。
桶内只有七成满,装的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寡欲法”的主材,北溟之水。
这种主材,来源苛刻,妫鱼所在的北门医馆没有,泠然阁里,也只剩下这一桶的量。
换言之,田籍只有一次尝试的机会。
想到这里,他不再耽搁,按照庞长老的交待,开始解除身上束缚。
待全身清清爽爽后,他将衣物叠好放在桶边,又将装有九枚泥人的袋子打开,摞在衣物上,方便随时拿取。
昨夜“惊惧”仪式消耗了三个泥人,但他不确定今天是否同样如此。
皆因“寡欲法”对应的季节,是冬季,与当前长夏时节不符。
这就意味着将多出难以估量的风险。他必须作好万全准备。
好在泥人小巧轻便,他一直带在身上,也不碍事。
北溟之水冰冷彻骨,水面只到腰间,田籍已经冻得直打哆嗦。
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咬牙下蹲,直到只露出脑袋。
稍稍定了定神,他从水中探出手,握住铜柜握把,缓缓打开柜门。
初看桐美人,田籍感觉有些名不副实。
外型粗糙的木雕,如同小孩随意捏玩的泥人,只能勉强看出一丝“人”的轮廓。
五官只有几笔浅浅的刻痕,简陋至极,全靠脑补。
甚至其头上,还戴着一顶粗麻织成的“头发”,半长不短,且无任何发式。这下,连性别都不好确认。
田籍实在想不明白,就这种玩意,怎么可能勾起人的“喜欲”之情。
不过经历了昨夜的惊险后,他现在对这种看不懂的东西,都格外敬畏。
于是他伸手到桐美人头上,着手仪式开始前的最后一步。
粗麻头发真的只是“戴”在桐美人的头上,他轻轻一握,就抓起来了。
然后,他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与一根粗麻绑成结。
这一步,名为“结发”。
按庞长老的说法,结发是为了心意相通,民间婚俗所谓“结发夫妻”,就是取此寓意。
最后,田籍将粗麻头发往头上一戴,就算完成了全部准备步骤。
呃……这算不算是女装……
田籍望着因为“变秃”而更显丑陋的桐美人,一时有些发愣。
……
“籍儿……”
“博闻……”
“兄长……”
“田籍同学!这道题……”
“哼!臭田鸡……”
“籍籍,我睡不着……”
“小田田,嘤嘤嘤!”
“小田啊……”
“我是支持田先生的……”
……
在某一个时刻,桐美人脸上的简陋线条消失,渐渐幻化出或古典,或现代,或清纯,或成熟的女性形象。
这些女子的容貌,称不上完美无暇,但正因有这样或那样的不足,真实感强烈,反而更显诱人。
关键是,这些都是田籍或原主记忆中,真实存在过的女性。
青涩的姜滢,英气的妫鱼,自不必说。甚至连雍容华贵的飞鸿夫人,浓妆艳抹的姜萱,亦未能幸免。
至于来自田籍地球见闻的女性,那就更多了:学生时代,职场打拼,荧屏上那些二字、三字或四字的女星……
有些是无法靠近的,有些靠近却无法得到的,有些得到过又失去的……
田籍原本设想,这桐美人,要么巧夺天工,能以假乱真;要么就是幻象,化作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
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居然不按套路出牌!
这哪里是一位美人?
分明就给整了一后宫……还能随心所欲,千百倍地快乐……
一上来就火力全开,这谁顶得住啊!
田籍顶住了。
察觉身体出现奇妙反应的时候,他果断抓起一个泥人,转移意识云。
“泥人替身法”有时间限制,必须用在关键时刻,显然现在就是。
熟悉的“渣画质”再次出现。
于是,各式美丽女子,全都像“关掉美颜滤镜”一样,魅力瞬间大打折扣。
心中躁动减弱,田籍开始主动回想一些诸如哲学思辨、数学猜想、年终总结……之类的问题。
在北溟之水的配合之下,“冷静”效果出奇地好,身体的反应也渐渐平息下去。
桐美人似乎“意识”到幻象对田籍无效,在某个瞬间,那些女子的身影全都烟消云散,露出原本简陋的木雕。
同一时间,田籍的意识云回归自身。
因为泥人,碎了。
“泥人替身法果然行得通!”
“效果好像跟昨晚差不多……咦,不对!”
田籍留意一下理智值,77.5%s。
少了0.5%!
昨晚消耗三个泥人即成功,平均每次才掉0.1%的理智值;这次明明精神更强韧了,理智值下降的速度,反而翻了五倍!
还不知道仪式进度到哪,将会消耗多少泥人……
“看来跟庞长老说的一样,季节不对,辅助之法的效果差太多了!”
未等他细想,眼前的景象再次发生变化,他不敢耽误,立即抓起一枚新泥人。
……
这次的幻象里,没有了环肥燕瘦,前后簇拥的温柔乡,只有一位容貌只能算“清秀”的女子。
他不再能随心所欲地“享受”,女子也不会刻意逢迎。
两人如同一对过了热恋期的小夫妻,平静而琐碎地生活着。
而田籍,正是代入了“丈夫”这一视角。
“这是知道声色之乐走不通,开始走心了?”
就在田籍思索之际,他与“妻子”开始了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