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蓝，海浪拍打着沙滩，海鸥在海面上翱翔，远处传来汽笛声，还有海风轻轻拂过的声音……”
    温暖将声音放得很轻，一边叙说，一边仔细观察小九的神情，察觉到他真的放松下来，才继续说下去。
    “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而美好，你身边有一个最信任的人陪伴着你，她是谁呢？”
    “暖。”小九动了动唇，轻轻吐出一个字。
    若不是他的双眼依旧紧闭，温暖都要以为他的意识是十分清楚的。
    听到他潜意识里表达着自己是他最信任的人，她的心不由得软了软。
    很明显，这个时候的他最真实，不管他说什么，都是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温暖抿了抿唇，继续说道：“你身后还有你很重要的人陪着你，你觉得他们是谁呢？”
    小九的眉头微微一蹙，像是极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地说：“小奶包。”
    “……”温暖怔住了，因为她万万没想到，一向表现得那么讨厌三只小奶包的小九，居然潜意识里觉得他们是他很重要的人。
    这还真是典型的口正体嫌直。
    温暖安静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正在海边吹着海风，非常开心。可是，正在这时，天色陡然变黑，海风呼啸，一阵龙卷风卷过来！”
    她这么说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小九的眉头拧了起来，垂在身侧的手也攥紧了，可她不能停，必须继续说下去。
    “有一个对你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人被龙卷风卷走了，无论你怎么呼唤，她都不理，无论你怎么拉她，她都没有反应，无论你怎么想念，她都不会回来……”
    “不，不要，不要……”小九喃喃地说道，“不要……”
    温暖发现，他除了发出梦呓声，还摇晃着头，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显然是一副陷入梦魇的模样儿。
    小九……
    温暖心里唤着他的名字，很想叫醒他，好好儿地安抚他，可一想到宋医生跟自己说的话，又很清楚地知道，只有在他意识最薄弱的时候才能最清晰地探听到他的心思，弄清楚他的心结。
    她深呼吸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唤醒他的冲动，忍着痛继续说：“小九，你看清楚了吗？她是谁？你要大声叫出她的名字，她才有可能听到啊。”
    小九摇着头，一脸痛苦，动了几次唇，终于喃喃地吐出两个字：“妈咪！”
    “……”温暖蓦地一怔。
    妈咪？
    原来小九的心结就是他妈咪？
    她去过战家几次，只见过战九天的奶奶和父亲，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已经过世了，还是依旧活在这个世上。
    虽然好奇，却也不好意思去过问。
    如今听小九这么艰难地提起他的妈咪，想必他妈咪可能是不在这个世上了吧。
    不然这么久了，她怎么一次也没有听战九天提起过呢。
    温暖收敛心神，握住小九的手，柔声说：“小九，别怕，妈咪不会离开你……”
    “妈咪！别跳！不要跳下去！”小九把手握住温暖的手，身体崩紧，头猛烈地左右摇晃着，一张脸痛苦地纠成一团，不停地重复叫道，“妈咪，别跳！别跳下去！”
    “……”温暖感觉自己的手都快要被他捏化了。
    直到此刻，她心里才开始有点儿眉目了。
    原来，小九的妈咪曾在他幼年时跳楼，这一幕给小九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成为他记忆深处最为恐惧的事。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温暖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她再也问不下去了，握紧他的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脸，叫唤道：“小九，醒醒，没事儿了，一切都是梦，醒来就没事儿了。”
    虽然宋医生还交待她要问些别的，可她真的不忍心，陷入梦魇中的小九，实在太可怜了，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
    “小九，我是暖暖，别害怕，你只是做梦了。”温暖有些着急，近距离地俯到他耳边，轻声细语地叫唤他的名字，“小九，醒醒，醒醒。”
    突然，沉睡的男人猛地打开眼睛！
    “……”温暖蓦地一怔，声音戛然而止。
    她被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给震住了，忘了说话，忘了反应，甚至忘了呼吸。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眼神中充斥着一股腥红的杀气，好像顷刻间就会毁掉一切似的。
    有那么一瞬间，温暖有点儿不太确定，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战九天吗？不太像。
    夜骁吗？也不太像。
    还是小九吗？可他没有这么凶啊，小九怎么可能会这么凶凶地瞪着自己呢？
    不等她多想，躺在床上的男人突然一把甩开她，冷声喝道：“走！走！”
    “……”温暖往后退了两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摔到地上。
    她一抬头，就对上男人嗜血的目光，吓得一个哆嗦，又往后退了两步。
    “滚！”一声厉吼，好似夹杂着无数压抑。
    温暖心口一痛，深吸一口气，转身往门口奔去。
    发狂的男人实在太可怕，她丝毫不怀疑，若是再继续待在他面前，他肯定会控制不住自己，对她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她不想自己落在他手上，也不愿让他伤害自己，因为他神智不清的时候伤害了自己，等他醒来后一定比自己还难受。
    她在意他，不愿意看到他难受。
    房门被关上，阻隔了房间里的一切。
    温暖靠在门外边的墙上，一颗心激烈地跳动着，她微扬着头，努力不让眼眶中的眼泪流出来。
    小九啊，你小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那么痛苦？我好想帮你，可我该怎么帮你？你能告诉我吗？告诉我了，我一定拼尽全力帮你啊！
    温暖一直守在门外，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被砸的声音，那是小九在发泄。
    他方才赶她走的时候，明显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不想伤害她才赶她走，房间里没了人，他只能拿那些死物来发泄。
    温暖双手捧着脸，泪水溢满手心。
    她做错了吗？
    现在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