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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等
    “刘教头,咱们能守住吗?”
    甬道内,吴小三满身鲜血,声音沙哑道。
    他是青壮中的佼佼者,刚从第一线退回来,却深切感受到了自身与老兵的差距。
    老兵一刀下去,敌人非死即残,从气势上碾压数倍敌人。
    但青壮们,那一刀砍下去,多数时候被敌人的简易藤甲所拦,面对敌人连招架都有些困难。
    “能,肯定能。”
    刘仁轨嘴角扯起一丝难看的笑意,却是坚定的点头回道。
    “老兵们都抵在前方了,若是后方......”吴小三咬着牙,低声道。
    “后方没有多少人的,别忘了还有殿下骑兵的帮助。”刘仁轨握紧拳头,飒然道:“到时候,就由你与丁时带着人去守,能做到吗?”
    吴小三沉默片刻,用力道:“能。”
    “能就好,我相信你。”刘仁轨拍了拍吴小三的肩膀,道:“先去休息一会儿,他们应该也快来了。”
    吴小三抿嘴点头,退回一旁。
    刘仁轨则转头看向甬道后方,眼底深处有忧色浮现。
    开战一个时辰,后方只在有两百人的时候发动过一次进攻,留下了百来具尸体被打退后,现在又聚集了三四百人。
    如此算下来,降落的敌人大约每个时辰五百人。
    而他们的下一次进攻,最多也不会超过两刻钟。
    若是青壮们守不住,自己怕是要死在甬道内吧。
    刘仁轨心中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知道这件事终究是因为自己的无知所付出的代价。
    大唐名将们率兵打仗,并不全是老兵,许多时候都有不少的新兵夹杂其中。
    比例,大约也都是一比一的样子。
    但在那些名将的带领下,新兵能极快的适应战场,甚至有不少发挥比老兵还要出色。
    刘仁轨观察过许多次,将军们并未做什么事,直接分配各种事务,一视同仁,就能打赢每一场战争。
    这就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叫......
    我上我也行!
    是的,刘仁轨眼光独到,学习能力也很强,否则后来也坐不上宰相的位置。
    他分析过李靖、程咬金等诸多将领的打法,发现也就那样,自己有时还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
    这不是我上我也行是什么?
    同理,也就是因为马后炮放多了的心理,让他失去了敬畏心,面对谁都是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模样。
    但就在今日,就在此时,他学会了做人。
    “晚了吧。”
    刘仁轨心中自问,却没有任何答案。
    因为,敌人再一次发起了猛烈进攻。
    “吴小三、丁时,你俩人带二百青壮,挡住后方攻击。”刘仁轨居中策应,调度士兵。
    “是。”吴小三、丁时大声回应,带着人转身直接冲出甬道后方。
    甬道两侧,不能被同时堵在门口厮杀。
    一刻钟后。
    甬道后方战事稍歇,青壮们伤亡较小,党项亦是一样。
    刘仁轨明白了党项的打算,前方攻击一刻不停,后方随时会发动进攻,借此来最大限度消耗大唐将士的体力与意志。
    毕竟坚守甬道的大唐士兵是有数的,但要塞上的党项人却是可以不停轮换。
    知晓问题,无一办法,是为绝望。
    面对党项人的阳谋,刘仁轨只能声嘶力竭的为将士们打气,甚至吩咐他们不要嘶吼,尽可能保存力气多杀些敌人。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
    时至午时初(11点)。
    大唐将士已经打退了十数波党项人的进攻。
    但要塞外的敌人却越来越多。
    直至现在,进攻几乎是连绵不绝。
    青壮们压力极大,每个人脸上除了木然便是恐惧。
    吴小三的盔甲上,是数不清的刀剑划痕,整个人被鲜血浸透,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们又来了。”西瓜头丁时眼神锐利,厉声大喝。
    吴小三以刀杵地,挣扎几番无法站起,眼神中浮现一丝痛苦。
    “你别去了,把伤口包扎一下。”刘仁轨看着吴小三脸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有些不忍道。
    别去了?
    吴小三转头,目光对上了与他奋战一个上午的青壮们,又看向一旁许多躺在地上,再无呼吸的伙伴。
    “刘教头。”吴小三声音略带颤抖,哀求道:“扶我起来。”
    刘仁轨眼神凝住,声音软了下来:“听话,你先包扎伤口,这一次,我去。”
    “若我战死,战场就由你指挥。”
    “放宽心,咱一定能守住的。”
    言罢,刘仁轨拎起长枪,大步向甬道外走去。
    身后跟着的,是面着恐惧,走路都有些颤抖的青壮。
    每一脚,都踩在鲜血中,引起阵阵涟漪。
    刘仁轨不曾回头,但对青壮们的状态心知肚明,绝望与后悔在心中蔓延。
    他熟读兵书,自然能轻易推断出当下局势。
    只能用命去坚守了。
    如果甬道失守,影响的不止身旁的将士,也有外面的殿下等人,甚至还有李靖大总管派来的援兵。
    罪过大了啊,刘仁轨暗叹。
    若自己身死,就该曝尸荒野,为将士赎罪。
    .
    斜坡处。
    到了现在,众人已经能清楚看见要塞外聚集了近两千敌人。
    秦怀道、程处默虽然心有担忧,但脸上还沉得住气。
    房遗爱、长孙冲等人脸上以有些焦躁,担心这群人从外部开始进攻。
    “乾儿哥,咱们要不要派骑兵帮一下?”房遗爱咽着唾沫道。
    “等。”
    李承乾摇摇头,平淡道:“我相信老刘,他没有挥旗,咱们就等。”
    秦怀道点头认同道:“乾儿哥说得对,既然刘仁轨没有挥旗,就表示他还能守。”
    “嗯,战场上谨记命令,不要感情用事。”李承乾面色冷峻。
    当他想明白自己的缺陷后,就强制自己进入一种类似圣贤模式的心境。
    抛却感情,抛却后世的影响,全身代入李承乾这个身份。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更加清楚的看见这场战争的全貌。
    甬道没失守,则李靖派遣的就是援兵。
    甬道失守,援兵来便是送死。
    现在一日的时间才过一半,党项还是处于消耗大唐将士体力,顺带聚集自家士兵的阶段。
    这个时候,大唐方面必须保存好唯一的骑兵力量,用来应对后续更为残酷的战斗。
    小不忍,则乱大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