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反应过来的,当属孔颖达。
毕竟他一直坐在看台上,早就知道李泰是何时动笔何时停笔,心中对这个答案早有准备。
例行公事的询问,不过是给看台下众多文人一个交待而已。
而且话说回来,提前做两首与三首有区别吗?
没有区别啊!
是以,孔颖达很是淡然道:“不知第三首,是何诗词啊?”
第三首。
当然是水调歌头啊。
李泰刚要回答,却突然回想起了一件事情。
前面那首《望月怀远》,他们可是恬不知耻的说‘八人共作’啊。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怒急攻心,跳出来被大兄给呼了巴掌。
这次换成《水调歌头》,他们还有脸说‘百人共作’吗?
有仇当场报的李泰,当即大叫道:“大兄,要不你再教他们一次水调歌头吧。”
“水调歌头?”孔颖达眉头微皱,疑惑道:“词牌名?这是一首新词吗?”
“当然,这是千古名篇。”
李泰很是自豪的一点头,看向李承乾又急冲冲道:“大兄......”
李承乾微笑打断:“滚......”
“咳咳。”
就在这时,两声明显有些做作的咳嗽声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俯首:“参见陛下。”
李世民矜持的笑了笑,朝着李泰递了一个鼓励的眼神,又转头看向李承乾道:“刚才朕离得远,未曾看清吾儿是如何教学,不如......”
虽然李世民话没说全,但其意思却是显而易见。
就是让李承乾再教一次众人作诗。
中秋诗会的三首诗词,早在好几日前他就在宫庄里听过,没想到今夜竟然还有人认为这是他们作的诗,甚至还说出了‘八人共作’的话来,李世民显然接受不了。
这是朕儿子的文采,尔等也配?
似是想到了某些伤心往事,李世民又略带唏嘘的加了一句。
“吾儿教学,吾亲自执笔,也是这中秋诗会的一段佳话。”
对此,李承乾只能继续微笑,拱手道:“孩儿领旨。”
毕竟话到了这一步,他也没有了拒绝的余地。
皇帝都要亲自执笔为你写诗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当然了,这种情况也不算少见。
李世民一直以来就是这种为所欲为的习惯,某些宴会上高兴了亲自下场舞上一段也是常有的事。
就如此......
李承乾教学,李世民执笔,李泰研墨。
一句句诗词,从众多文人的嘴里传出。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空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随着这首词的逐渐完整,数千人的会场几近落针可闻。
震撼!
惊讶!
几乎没有人,能够直视这首词。
后世都听过一句话,叫做唐诗、宋词。
这不代表唐朝就重视诗,不重视词,实际上反而恰恰相反。
诗词的由来已久,自《诗经》出世,便一直流传。
唐朝是一个多元化发展的朝代,也是一个文学井喷的时代,它不仅上承各种古言律诗,也为宋朝词的兴起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诗有五言、七言、杂言,也有律诗、绝句。
词也一样,各种词牌名非常之多。
如同《水调歌头》这个词牌名,它所讲究的就是正体,双调九十五字,前段九句四平韵,后段十句四平韵。
简单来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这句话换成平仄关系,就是平仄仄平仄,仄仄仄平平。
后世不学填词,只知道这首词好,却不知具体好在哪里。
可古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懂啊。
也正是因为他们懂,所以才更是惊为天人。
要知道苏轼为《水调歌头》填词,大大小小加起来也有十数首,有记载的也有四五首,为什么就这首明月几时有最出名?
无它,天花板而已!
.
有了这首词压阵,中秋诗会也来到了高潮。
孔颖达喃喃自语:“有此水调歌头,今后再无中秋矣。”
之后,他更是激动到无以复加,嘴唇无数次开合想要说些什么,却是第一次感觉到了词穷。
“呼呼呼.....”
孔颖达面色潮红呼吸急促,李承乾则是有些担心他的身体,面无表情的接了一句:“孔司业可是想说满堂花醉三千客,一词担尽古今愁?”
三千客?
古今愁?
可不就是这意思嘛。
孔颖达是连连点头,浑身颤抖道:“是极是极,太子殿下说得对啊。”
感叹过后,蓦然间他又想到了曾经在国子监内见到的场景,极其由衷道:“太子殿下真不愧是诗仙词祖。”
一侧,李泰轻轻加了句:“还有文圣。”
李承乾微微偏头,默然不语,眼眶中杀意流转。
“噢?这是何意?”孔颖达出声问道。
今日有诗有词,唯独没有文章,为何越王殿下会一定要加上文圣呢?
李世民也是有些好奇有些期待,再次朝着李泰投去鼓励的目光。
李泰环顾四周,下意识避开了李承乾的视线,吟唱道: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
...
就怎么说呢,小半柱香的时间。
李承乾已经寻到了书案上坚硬的砚台,宴席上锋利的短刀,护卫腰间的弓弩,甚至包括众多文人手里的木筷。
同时,脑海中也根据前世在某名侦探那里学来的知识,策划了上百种完美杀人方案。
狗李泰,当死!
今日一过,李承乾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事情的严重性。
在诗词文学一脉上,他怕是没有反抗的余地了。
如果说就凭借几首诗词让士林膜拜不太现实,可至少也会得到很大一部分的文人支持簇拥。
这对于李承乾关于自身的计划,可以说是极大的阻碍了。
办法,他暂时没有。
想逃,也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就如此,他只能在众多文人的恭维声中,走完了诗会的最后阶段。
脑海中,只有两件事漂浮。
其一:尽可能解决名声问题,调查金城近日变故。
其二:处理李泰一万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