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是平稳,虽然是在暮色之下行驶,依然是如履平地。
因为龚撰的技术不是一般的好,操控着马匹丝毫没有给人感觉有所迟滞,而这种特制马车的稳定性也令人惊叹。他坐在车架上一脸慎重,虽然看去似乎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手臂挥扬马鞭,看起来格外有劲。
鞭哨啪啪作响,似乎在诉说着主人心里的兴奋和激动。
广宁城可以说也是进入京城的主道,作为一个重要的驻地它其实不算大。但是因为已经算是兴王府的前哨了,故而到了如今皇帝刘继兴手里,都像拱卫兴王府四方的其他州府一样,修建了一座规划过的坚固的城池。
因为广宁有水流经过,有着超前意识的皇帝,批准了广宁城临水而建。当然有人提出了质疑,皇帝却没有做出太多的解释,只是让人摆了个沙盘模型给大家看。
那些只懂纸上谈兵的官员看了之后明明白白,那些作为军方的代表自然是惊叹不止。因为这样的城池三面有城墙,一面却是临水而建的水寨。水寨靠近水面驻守,退后便是步军驻守的大营,把军队的水寨和步军的军营完美结合。
使得如今的广宁城三门是城门,一面就是水寨之外的河道市坊,平时外敌如果想从水寨进入,不但要攻打水寨,而且要面临后方驻守的步军。
当然水寨和步军之间的集市坊间,不但大大促进了民众贸易的方便,和生活的多彩,也使得后方靠近城池里的步军营更加安全。就是民众生活在水寨和步军营之间,也倍感安全和放心。
得益于这种设计,广宁城不但经济发达,而且交通便利。何况多了一条方便的水道,城里的民众生活和商业自然更上层楼。虽然城池不大,但是也有一股欣欣向荣的感觉。
夜幕降临,马车缓缓的开进了城。有着少年堂的人去安排,还有龚撰几个人开始到达的布置,民众丝毫没有因为几辆马车的到来而惊讶。
广宁城居然也灯火通明,夜晚的广宁城丝毫看起来更加漂亮。
丝竹酒令不绝于耳,嬉笑怒骂街头巷尾到处可闻,这里的人们活得很自在。没有太多的顾虑,大家生活的朝气蓬勃,感觉人生就该如此这般。
刘继兴稳稳的坐着在马车里,外面的声音自然能够听到。对于百姓的这种快乐,自己在兴王府已经能够听到和看到,这正是自己掌权以来,心里所追求的东西。
自己身边几个最宠的妃子,王瑜对自己如今格外的放心,萧玥师门的臂助,都是让刘继兴最开心的。在王瑜心里自己心中那千奇百怪的想法,使得岭南的百姓受益,她感觉自己犹如开窍的爱人,如今可以说对自己百分百的支持,心里满满的都是自己。
当初改建广宁城,自己的方案她是全力支持,更是支持自己反腐地方,不允许有人借机牟利。如今广宁的知县就是王家子弟,一个名唤王博的太学生,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大的成绩来,但是至少可以完全遵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看到此情此景,可以想到这个王博的政绩,是个不错的稳定局势的人。虽然每个人都有缺点暴露,但是刘继兴永远相信人尽其才这句话。把这些无知无畏的充满激情的青年派到地方上来,他们在地方上应该更会自由的无所拘束,也会做出更大的政绩。
广宁城的夜是美丽的。
微微掀开车帘,施十一娘侧身到一侧,让刘继兴可以看到外面。刘继兴没有在意两个人的细心,毕竟深处皇宫里惯了。即使刘继兴喜欢简单,有美女服侍着那也是好的。
两个女人在别人眼里没有什么太出奇,在刘继兴眼里却有些兴奋了。因为王莹以前在宫里比较肥美,但是在美女成群的宫里并不显眼出众。但是出来宫里后加入了密人,自然免不了苦练修行,可以说身体匀称性感。
施十一娘即使赶不上王莹的美丽,那也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了。在这个时代看来,一看便知道是有着良好教育和出身的人。刘继兴现在虽然不是什么格外**,但是毕竟深处宫里,思想早就不像在自己那个时代,又接受了施真人的洗髓,身体也自然大异常人。
刚刚见到了自己神往已久的花蕊,果然超然脱俗不类常人。刘继兴心中有些小小的兴奋,但是也知道如果自己太急色的话,肯定花蕊不会拒绝。可是以后就没有了什么意思,故而他没有挑明了身份。
但是身体里隐藏的欲望却被挑了起来,他也没有必要隐藏自己,坐在那里默不作声,却不时的看向王莹和施十一娘。
随着悟透了施真人所授的经脉真气修行,和阴丽华师门几个人大行双修之道,对于修行来说却是莫大的帮助。故而平时刘继兴一直和几个侍姬内妃的双修,体内的真气早已经达到了比较高的层次。
这次前来广宁,其实主要乃是听说花蕊到了岭南,忍不住便想前来看看。如今心中大定自然安逸,看到身边两个美女在侧,刘继兴心中居然有些骚动。
以刘继兴如今的身手,骑着快马不用半天,就可以自兴王府赶到广宁,倒是不用担心京城有事。虽然是偷偷的跑了出来,作为自己的护卫,杨炯因为有事离开,师吾也接受了一个重要任务。自然在身边形影不离,保护自己安全的就只有夏轻侯。
其实刘继兴出来的时候,虽然亲自去宫里他修行的地方,却没有见到他的人。但是刘继兴在他注意的地方留了记号,便匆匆的出来赶往广宁了。不管大汉现在如何安定,刘继兴的身份还是极为敏感的。
不过刚才刘继兴独自来见花蕊一个人,身边少年堂几个近侍,知道广宁城里暂时没有危险,才被刘继兴一顿命令,强制待在广宁城官驿没有跟随过来。
刘继兴看到外面的景象,又想到自己的心里的滋味,便说要下车走走。
王莹和施十一娘自然看出来刘继兴的反应,但是作为一个女人面对岭南权利最大的人,两个人都心中忐忑暗喜,却又不敢吱声。
看刘继兴如此说出来,两个人心中一松下来,虽然脸儿还是红扑扑的,但是还是兴奋的陪着刘继兴下车。
!!!
!!!
楚地,
朗州都督府。
大都督府的主殿议事厅,
这里曾经是当年马家历任使尊的主府客厅,也是使尊们的内府客厅。
如今却是楚地最具权威的地方,也是各项政策发布决策的地方,更是楚地民生大计的未来走向的地方。
周行逢被大将潘叔嗣恭迎到朗州之后,没有修建自己的府邸,也没有扩建大都督府,就住进了原有的府邸。他的务实和节俭,使得他在短时间获得了不少民心。
虽然他的夫人严氏一直说他太奢侈,甚至当初不愿意进都督府,后来还搬出都督府去,住在了乡下周家的别院。但是作为周行逢身边的人都知道,作为一地藩镇大都督的周行逢过的很节俭。
静静的坐在那把太师椅上,周行逢一对浓眉紧皱,每天面对的事情太多,他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独立思考。面前的军报是来自于邵州和衡州,还有已经沦陷的永州,当初的军报已经是延后到达了。
他身边也有几个参议和文书供职,但是周行逢一向不太喜欢身边有文人,除了平时草拟一些政事,周行逢自己不会写这些东西,要让他们来完成,此外认为他们不足以和自己讨论问题。
倒不是周行逢太过于自傲,实在是这些人确实眼界不够开阔,和自己讨论问题站的角度完全不同。倒不是周行逢看不起他们,他们只能在自己设想好构思后,帮自己补补遗漏而已。
这是一把黑檀雕龙靠椅,四平八稳的坐在上面,周行逢感觉比以前盘坐、跪坐在榻上舒服很多。
靠椅在这个时代还属于稀罕之物,很少有人坐这种椅子,和那来自于胡地的胡凳。平时常见的除了皇帝的龙椅,一般都是榻、马扎、胡凳,普通人集会、会客都是跪坐,或者坐在各种榻上。
这把靠椅据说叫太师椅,意思是给太师这样有身份的人坐的。虽然不像龙椅一般雕有九龙,却也在靠背处用黑檀雕了一条张牙舞爪的团龙图案。本来这个图案似乎是一种逾越,但是在这乱世里没有人会去计较,看的是谁的拳头硬。
黑檀越经使用越显名贵,而且光泽自然也更好看。周行逢所坐的这把椅子,乃是来自于南方交州的黑檀所制,两边的把扶都是百年以上的红心花梨。越是珍贵的乃是靠背团龙上的眼珠,据说乃是上好的崖州水沉香镶嵌,是可以凝神静心,价值自然更是不菲。
周行逢毫无疑问很喜欢这把椅子,因为黑檀和水沉香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却丝毫的没有争抢各自的香味,反而夹杂在一起令他心神镇静。
得到这把椅子的时候,周行逢表现出了极大的喜爱,不但是因为这把椅子的珍贵,还有就是这把椅子的独特造型,和不类似于当代的良好工艺。因为周行逢没有发家行伍之前,崛起于地方民间的时候,乃是一个传承木工的匠人。
周行逢没有成为一个很好的匠师,却成为了一个名震天下的大将军。虽然很多年没有再动手,可是这份眼力还是有的,看到这把椅子的时候,便深深的喜欢上了。
平时便摆在自己的客厅里,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办公,坐在上面即舒服又大气,还似乎可以舒缓疲劳和平心静气。周行逢心里还有些小小的得意,当然就是靠背上的那条龙了。
虽然不是九龙椅,但是这个时代能够座上龙椅的,非王即帝。楚地如今能够进入这里大厅的,自然都是楚地如今当权的明眼人,都知道周行逢虽然没有像楚地前任马殷一般,有称王称帝的野心和张扬。但是至少已经是楚地的土皇帝,至于有没有这个心态,怕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只怕没有人不想做皇帝,但是要看有没有做皇帝这个能力。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世人有想法的人都会发出这个感慨,周行逢心里怎么想,很多人都心知肚明,那就是他心里还是很有这个想法的。
一把椅子虽然不能代表什么,可是在这个时代毕竟还有些惊世骇俗,何况是一把雕龙的椅子。如果放在前朝唐朝时候,这就是典型的想造反了。
自掌权楚地以来,力行节俭的周行逢以身作则,在大都督府从来不浪费,这是大家上上下下有目共睹。这把靠背太师椅是衡州刺史张文表所送,据说是从岭南那边海客手里所购,材料来自于交州,做工却是来自于海外海客的物事。
周行逢却不相信这种鬼话,但是也从来没有在人前表露,更不会傻到自己去提及。不说海外地方遥不可及,就是一岭所隔的岭南大汉国,那也是化外五岭蛮族所居之地,能有多少文明和技艺?
这把靠背太师椅做工细腻精致,材料不是黑檀就是花梨,至于椅子上装饰别的东西,就不一一去累赘了。周行逢出身木匠,一看便知不是当下的工艺,揣测只怕是出身前朝宫里面。椅子上图案虽少,只在靠背处做了饰纹,却威武不失大气,周行逢却不信海外之人能做。
前朝被朱温所灭,东西两都宫里的各种宝贝,可以说随着清缴是遗失殆尽。这些东西自然便流失到各处,甚至民间都有。有很多肯定毁坏于战火,但是还有不少自然进了私人的口袋。
张文表一片好意,周行逢坦然接受也不会计较,还私下感谢了他一番,毕竟这里面饱含的东西太多了。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是周行逢感觉这是自己得到的一种好的暗示兆头。
自己执掌楚地以来,可以说南方的地盘几乎全部托付给了他,他支持一下自己的想法,也是在情理之中。
岭南大汉国虽然不足为道,但是毕竟如今掌权的刘家,当初可也是从中原所迁徙而去,身边着实召集了不少前朝流放的人才,甚至还有不少遗老一族。
楚地在马家掌握的末年,自己可是亲眼见识南方诸州,先后被唐国所占而无能为力,后来唐国又被大汉国所乘夺取地盘。如今郴州、桂阳一地,岭西乃至静海都成了岭南的地盘,得到多少好处自然不言而喻了。
对于南方门户的重要性,对于中原过渡的楚地自然是不言而喻。不管岭南有多大的势头,地盘的冲突最差是不能超过衡州的,这是周行逢对于南方的底线,故而周行逢只有在衡州派遣重兵。
对于张文表这个人,周行逢可以说所知甚多。
虽然同是属于当年结拜的兄弟,但是在十兄弟里面,张文表属于那种默默无闻之辈,一直被自己和王进逵这些人所掩盖光芒。倒不是说张文表藏拙,而是他心中虽有丘靃,肚子里的东西却是有限。
倒不是周行逢过于自傲,从认识张文表开始,就没有太把他放在心上,在自己眼里他不过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弟弟,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枪法,都是自己传授的居多。
在周行逢心里面,感觉他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级数的人物,不过自结拜以来,当年的兄弟慢慢都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堪堪剩下这个和岳州的刘铭,周行逢倒有几分成全之意。
只要他一直跟随自己,周行逢绝对不会亏待他,所以可以说平时对张文表,也算有求必应了。不过周行逢自认聪明,对别人便多了几分防备。
故而自掌权以来,虽然有几分心态想重整山河,可惜身边却没有集聚多少人物。而且在周行逢心里看来,随着这几年的威势增大,加上身份越来越重要,这个张文表似乎还有些张狂,只不过在自己的威势下,他一直还表现顺从而已。
冷冷的看着面前的急报,这是张文表快马急报而来,称述如今衡州几地的局势危机。当然也有自己亲自抽调去邵州的潘松,他似乎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还有对于永州城的陷落,是周行逢心里最火的事情。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张文表故意搞鬼,永州城地处关键,历来便是重地所在。自己派遣了许多亲信在那里,如今没有听到消息,居然便陷落了。
这有些太不正常了!多年的行伍作战,他对于这些所谓的争斗,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可是对于自己身边缺泛人才,和真正的帮手助力,却是只能感觉到深深的无力。人才自然不是一蹶而就,就可以迅速得到的。可是慢慢培养的话,这个时代又没有这些时间来给自己准备。
张文表如果不是无奈和危机的话,想必也不想来求自己罢!如果是正常兄弟的话,周行逢很相信张文表的话,可是看到同时而来的潘松的奏报,周行逢不由心里阴霾了起来。
第一份是潘松到达邵州之后呈上来的,这是一份没有针对性的奏报,只是告诉自己他顺利的掌控了邵州的局势。可是他还说了一件事情,那便是此前奏报道州失陷了的张文表,居然没有让潘松派兵前去支援。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能张文表没有太大的危机,感觉没有必要找潘松。可是随之便是一份永州刺史周敦奇的急报,却让天性多疑的周行逢心里权衡起来。原来为了这份急报可是死了几匹好马,据说那个送信的探子,是独自一个人逃出了永州城来的。
张文表为什么没有派人支援永州?虽然永州是独立的一州之地,可是自己一直把他划归张文表的衡州制衡。而且永州城可是道州城进楚的大门,又是自己联络五溪的两大重镇之一,张文表居然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他没有放在心上!自己如今都没有得到道州城陷落的真实情况,就是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张文表的奏报而已。道州城陷落之后,他不可能不关注永州城!而如今永州城危机了,他却没有让潘松积极响应。
只有两种可能,那么就是要么永州城真的危险了,要么就是道州城根本就没有陷落,张文表虚报军情奏报上来,让自己令他调动几州的兵力,去永州城周围集结。
周行逢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虽然知道张文表不可能这么大的胆子,可是如果永州城也掌握在他的手里,那么自己这楚地之主就有三分之一的地盘是他的了。
第二份邵州来的奏报,就是潘松接到了张文表的声援,意思却是让潘松直接去永州附近声援。潘松却说了自己为了平定全境的动乱,分散了兵力之后,遭到了一些猛烈的攻击,自己只能派出六千兵力前去永州。
还有就是侥幸得到的奏报,是来自于已经陷落的永州,却是自己亲自委派的永州水陆应援使马华腾所派。说是永州城遭到了不明来历武装的攻击,刺史周敦奇被困永州城一耦,自己的水寨遭到了内应的反水,整个湘江水道已毁。自己为了回报周行逢的赏识,必定会以身回报。
看到这里,周行逢更是扼腕长叹,心中却更多了几分火气。原来,桌上还有另外一份奏报,却是张文表说自己去永州城的路上,遭到了来自于岭南兵将的伏击,永州城已经危在旦夕,希望周行逢可以下令让自己合几州兵力,前去合围永州城。
“九弟啊九弟!你就如此迫不及待了吗!”一掌击在案台上,周行逢脸色铁青,台上的奏报被拍的粉碎。原来一向被人认为只是统军大将的周行逢,居然也是一位内力深厚的高手。
看案台无恙的状态,而纸屑纷飞,可以看出他至少也是一位先天境界的高手。当真是令人不容小觑,周行逢此人果然隐藏甚深,外人哪能得知他的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