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姝的话说完,客厅中,大家面面相觑,皆不表态。
只是过了半晌,素来爽朗,有话直说的宁令格却狐疑的瞥向甄姝,表示:“为什么要分开他们?看着像是一对的,要解除他们之间的共生血契,问过他们的意思了吗?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人家未必愿意呢……万一人家想的是你情我愿,生死相随,他们自己都不操心的事,你们为什么替他们想?”
甄姝用力打了下宁令格的手臂,剜了他一眼。
因为她发现灵诡的神情晦暗冰冷,便不想让宁令格多话。
甄姝多精的一个人儿,又怎会不懂察言观色,她看得出灵诡已经放弃了那个叫当归的人,但是,她现在极力想保住的是另一个,恐怕就是那叫姬如尘的。
甄姝看得出,那叫姬如尘的人和灵诡关系绝非一般,否则,换做是她,才不会理会这别人家的事。
灵诡忽然就将一卷残破的竹简放在了桌上。
“我托白眉帝替我找寻到了能够解除血契的咒术。”顿了顿,“但是这种咒术,必须两个人都在场的情况下,才能够强行解除,且代价是……记忆清除,无法恢复。”
灵诡双手抱臂,优雅翘腿,眸光泛冷,环视周围人后,薄情寡义道:“准备准备吧,拜无忧,去告诉灵渊和封锦玄,我会将姬如尘引去三界总局的羁押大牢,届时强行分离,不容有失。”
“不和姬如尘说一声吗?”
宫司屿微怔,侧眸看向灵诡。
“说了你觉得他会愿意?”
“诡儿,告知是一回事,是为了尊重,他有知情权,你可以这么想,如果今天我是当归,你是姬如尘,有这么一个人和你们关系匪浅,却准备在不告知你的情况下强行分开你们,只为了不负友情,想你活下去,不想你跟着我一起葬送……你会怎么想?”
“会绝交吧,甚至想杀了做这件事的人。”灵诡毫不犹豫的脱口道,“可即便恨我,我也想这么做,因为不解除的后果是,姬如尘也会跟着灰飞烟灭不复存在,这个代价太大了,不值当,我宁愿他恨我,我也想他活着。”
灵诡说罢起身,不再听宫司屿他们的任何话,离开客厅,独自回了房间。
气氛凝固。
懵懂的宫连坐在宫司屿怀中,望着自己妈妈离去的背影,呆呆仰眸,“爸爸,妈妈不开心了吗?为什么啊?是因为那个绑走我的坏姨姨和姬叔叔吗?”
宫司屿敛眸,轻抚了几下儿子的脑袋,勾唇轻笑:“妈妈只是有小情绪,你乖,自己去睡觉怎么样?”
“唔,好哦。”宫连识相极了,从宫司屿腿上爬下,摇摇晃晃离开客厅,还不忘和众大人道晚安,“那连连睡觉哦!你们也要早睡,不然会秃。”
“……”
灵诡回房后,客厅中,大家并未散。
令宫司屿意外的是,凌晨一点,大家还在商量到底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流云竟然偷偷从部|队跑了回来。
他未走正门,直接从宫司屿和灵诡家的露天泳池平台外翻入,拉开泳池的玻璃门,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迷彩绿的短袖和迷彩长裤,脚踩黑靴。
“怎么样了?姬如尘怎么样了?”
流云和灵诡一样,十分关心姬如尘的情况。
“我偷跑回来的,四点前还得赶回去,现在什么情况了?”
流云瞅着客厅中沉默的所有人,坐到了宫司屿的身旁,他眼尖,赫然望见了的茶几上的残破竹简,拿过粗略看了几眼,完全不惊讶的揣着竹简,反倒是松了口气,“看来阿诡和我想一块儿去了。”
什么意思?
流云竟也支持灵诡这么做?
“你不反对?”拜无忧愣色。
“我为什么要反对?”流云冷然的翘起二郎腿,双臂霸气往沙发后一搭,“有一说一,姬如尘是我和阿诡天地鉴证的挚交好友,我们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前面是万丈火海,还不阻止让他往下跳的。”
“人皇墓中,和我们生死为伴的当归早就已经死了,阿诡当初在人皇墓中让当归重生时就已经和我们说过,这个当归不是从前的当归,只是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的另一个人而已,从前的小道士已经回不来了,是姬如尘不愿放下执念,放下对当归的愧疚和责任,觉得当归还活着。”
“你们扪心自问,如果换了从前那个为了大义不惜灭亲,杀了自己亲哥哥替天行道的当归,那个不惜牺牲自己,也不愿出卖我们,宁可被东皇无极折磨也要和我们站在一起的当归,会做出今天这种,绑架阿诡儿子,为了续命,对阿诡儿子动杀心,还害了这么多无辜人,丧心病狂的事吗?”
“你们醒醒吧!这个当归,已经不是我们从前认识的那个小道士……”
“那个小道士已经神形俱灭,如今当归的躯壳和灵魂是鸾鸟和灭世黑莲花瓣铸就的,拥有当归容貌的另一个人,为了这么一个人,让姬如尘跟着去死,呵,做朋友的怎能袖手旁观?”
“那……那就什么都不和姬如尘说,瞒着他?”
拜无忧叹了口气,觉得流云说的也有道理,但这种事,始终还是太残忍了。
“瞒着也没必要,该说还得说。”流云思忖片刻,拍了拍宫司屿的肩膀,“阿诡绝情起来没有余地,千万别让她出面。”
“懂得。”
“至于到底该如何办,我先去看看姬如尘,天晚了,你们该休息还是休息,不用这么劳心伤神的。”
流云说罢,窗帘微漾间,消失在了宫司屿他们的面前。
姬如尘和当归的家中,漆黑一片。
暗中,流云赤红的瞳孔闪着森然的冷芒,他打开了客厅中的所有灯盏,径自走向了印象中姬如尘和当归的主卧。
主卧内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
不出流云所料,姬如尘在里面。
他颓然的坐在落地窗前的地毯上,一地的酒瓶,空气中弥漫着烈酒的气味。
哪怕知道有人来了,也不予理会,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昏暗世界中,不愿面对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