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美丽看着戏台上这个红衣的戏子嘤嘤的唱着她不着调的曲儿,她寻思着这个角儿该是个男扮女装的模样。
“这些天,我还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来,永娟姐,陪我一杯。”她端着酒杯歪倒在谢永娟的肩头。
“你喝多了,瞧你笑成这样不合适吧,这是何三洋的葬礼。”谢永娟按下了她的酒杯,耸了耸肩膀,让她把依靠的脑袋抬起:“而且你知道我是吃斋的,滴酒不沾。”
“你真无趣,你说我笑怎么了,你看看其它人。”谢永娟手指着其它桌,村民们划拳吆喝,推杯交盏,满脸笑意,好不热闹,一点也不像是葬礼:“看见了吗?那些人不比我开心?”
“那不一样,咱们是客人。”谢永娟提醒道。
“客人?”黄美丽笑眼迷离的说道:“除了何三洋是主人,大家都是客人吧。”
“少喝一点。”谢永娟说道。
“就让她多喝一点没关系。”老者在一旁补充说着:“这何氏村的白事不同于其它的地方,有些地方80岁以上的才叫喜丧,这里只要死了人全村都要热闹,越热闹越好。”
“你听听。。。”黄美丽说道:“还是老先生懂。”
谢永娟劝不动黄美丽,她看着隔了几桌的许永华,他已经叼着一根烟,靠在了椅背上醒酒,他突然回头和谢永娟对上了,举起了酒杯朝着谢永娟和黄美丽示意。
“你瞧瞧华哥。。。真想不通曼莉怎么会爱上这种货色,你知道曼莉怀孕了吗?”黄美丽举杯朝着许永华示意,但是嘴里却是对着谢永娟说着。
谢永娟摇了摇头。
“你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道,对吧。”黄美丽说道:“毕竟,咱们同一条船上的,她多少跟我们有关系,雪崩之下,没有任何一朵雪花是无辜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喝多了,要不咱们回客栈?”谢永娟起身,要俯起黄美丽,黄美丽挣脱了开来,嘟着嘴巴,红着眼睛说道:“不嘛,姐,就让我多呆一会,就多呆一会,我不说了就是了。”
谢永娟无奈的坐下,转头看着台上穿着红色戏服的女子,她依然咿咿呀呀的唱着,她不知道她再唱什么,但是看表情和动作身段,那应该是一段痛苦的独角戏。
“传说在一座海岛上有一座寺庙,这座寺庙以山火为伴,以岩石为顶,有神女居住于内,庇护着何氏先民,有一个将军偶遇暴风雨,船只毁坏,遭遇不测,只有他和副将幸免于难,幸而被神女所救。将军爱上了神女,神女也爱上了将军,村民合力修好了船,让将军和副将离开,一起离开的还有一枚从寺庙里拿走的血琉璃,据说,在这个寺庙里遍地都是血琉璃,这可是稀世珍宝,他们把这块血琉璃献给了当朝皇帝,这血琉璃听说是练长生不老药的药引,皇帝秘密派遣副将再次前往这座岛屿。。。将军知道后也随后赶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老者说完,盯着台上的戏子,他没有急于说出下半段的剧情,毕竟此时还没有演到那里。
“这么说,这个穿红衣的戏服的就是扮演的神女,现在正在等他的情郎?”黄美丽眯着眼睛说着,她也听见了老者谈论了剧情,她摇了摇头:“这全天下渣男就占据了百分之80,换成古代也是一样,你不说,我也知道接下来要演什么了。”
老者微微一笑不言不语,聚精会神的盯着台上。
谢永娟看着这个扮演的女子,剧情仿佛渐渐清晰了,只是在众人吆喝划拳的酒声中,在戏台上吹拉弹唱的劣质公放里,她似乎听见了一声一声沉闷的钟声淹没在嘈杂的筵席中。
她皱着眉头,把目光移向了被灯光照耀得金碧辉煌的琉璃寺。
“你们听见了吗?”谢永娟转头问着脸色泛红的黄美丽和老者。
“听见什么?”黄美丽问道。
“是不是有钟声?”谢永娟问道。
“哪里来的钟声?”黄美丽不信的看着谢永娟。
“琉璃寺。。。”谢永娟说道:“你听。。。”
“不可能的,这寺庙都是晨钟暮鼓,晚上不可能敲钟,虽说琉璃寺和其它寺庙风俗不一样,但是多少都吸收了一些主流宗教的。。。”
老者的话没有说完,谢永娟皱着眉头说道:“真的有。。。钟声。”
戏台上,穿着红色戏服的戏子独自一人站在画着朱红色大门的寺庙幕布前,她转了三圈,长袖当舞,台下众人连忙叫好,正当这个扮演神女的戏子站稳了脚步,正要摆出一副身段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团红色的透明的东西糊在了她的脸上,然后迅速的从她的嘴巴里串进,她踉跄了两步过后,倒在了地上。
黄美丽站了身,因为这一幕她瞧见了,当谢永娟和老者的视线从戏台上抽离看向琉璃寺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回了戏台上,女人倒地的同时,黄美丽看见了隔壁几桌也有人和她一样,站了起来。
随着音乐里的板、单皮鼓、锣,二胡等演奏陆续停了下来,筵席中的吆喝声也渐渐的平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戏台上躺着的红衣戏子。
“怎么停了,怎么停了?”吆喝的是村长,他匆匆忙忙从筵席圆桌的过道朝着戏台快步的走去,他看见了躺在戏台上穿着红色戏服的人,她抽搐了几下便一动不动。
“他怎么了?怎么躺在那边,卫生所的阿娥呢?”村长站在戏台边,对着演奏班的人问道:“怎么回事呢?快去看下阿娥来了没有。”
戏台边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拄着拐杖的村长指挥着几个村民,他们登上了戏台查看躺在地上的红衣人。
人群开始却却私语,老板娘端着空盘子正巧站在阿祥嫂边上,她那大嗓门问道:“怎么了?这个戏不能停的。”
“我也不知道,回头就看见她倒在戏台上了。”阿祥嫂回答。
“美丽。。。你怎么了?”谢永娟看着瑟瑟发抖的黄美丽,她直直的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戏台上的人来人往,但是双手却紧握拳头不住的颤抖。
送亲宴席此时已经安静了下来,没有喧哗声,没有吆喝声,随着村长的声音过后,一阵沉闷的钟声从琉璃寺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
听见钟声的所有人慌乱的站了起来,老板娘和阿祥嫂也停止了聊天,她们不约而同的把目光从戏台移向了琉璃寺。
“这是琉璃寺的钟声。。。”村长在听见了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他也侧头看着琉璃寺,苍老的脸庞写满了担忧。
“那是害死我哥的东西。”黄美丽颤抖的说着,一手紧张的抓着谢永娟的肩膀:“姐。。。快逃。”
“你说什么?”谢永娟没有听清楚,因为美丽的声音在发抖。
突然啪的一声,一团红色东西从天快速而降,坐在谢永娟对面的男人双手还拿着筷子,红色的透明的东西就这样糊在了他的脸上,然后就像海里的海葵被触碰一样,咻的一声,从他的嘴巴里吸了进去,他干呕了两声,手里的筷子掉在了桌上,他双手下意识的要捂住自己的脖子,但是在手掌还没有靠近脖子的时候,他嘭的一声,脑袋敲在了桌子上,溅起了桌面上一盘地瓜叶。
紧接着,漆黑的夜色掩护下,一只又一只红色水母从天而降,阿祥嫂仰面倒地,端着空盘空碗的老板娘踉跄了几步,盘子噼里啪啦的碎在青石板上,她脸上也糊着红色的水母,抽搐了两下,和阿祥嫂一前一后的倒在地上不动了。
村民们哗然而起,尖叫声四起,翻到的椅子,散落的食物,掉落的酒杯,撕扯的灵堂幕帘,谢永娟拉住了黄美丽。
“站着干啥,躲起来。”她拉着黄美丽俯身钻进了木桌底下,老者也跟着一起钻了进去,外面是匆忙混乱的脚步,有人从他们桌子前跑了两步,倒在了地上,红色黏糊糊的东西钻进了嘴巴里。
外面一片混乱,尖叫声四起,有呼唤着自己的孩子的母亲绝望的咆哮,有小孩的哭声,谢永娟看过去,几十张的圆桌下都躲着若干人,而在圆桌以外的青石板上,也躺满了人。
还有人朝着琉璃街跑去,但是没有跑多远,在夜色隐藏中的红色东西,从天而降,覆盖他们的脸庞,滑进了他们的喉咙里,他们倒在了琉璃街的冰冷的青石板路上。
哭声成了这场葬礼送亲宴席最合时宜的声响,躲在圆桌下的村民们开始念起了信仰的经文,琉璃寺的钟声依然在敲打着。
咚咚咚。
直到圆桌外面已经没有任何脚步声,琉璃寺的钟声也戛然而止。
幸存的村民们默契的停止了嘴里经文的念叨,他们止住了哭泣,变成了哽咽,他们和永娟一样,竖着耳朵再听外面的任何动静。
互相依偎着的谢永娟和黄美丽,慌张的看着桌子外躺着的人,她们看见了许永华,他正挤在自己的桌底下,双手狼狈的扶着桌脚。
外面已经一片安静,谢永娟看见对桌有个男人,他俯身在桌下,朝着前面滑动了两步,然后朝着桌外探头向天空张望。
啪。。。
一团红色的东西瞬间糊在了他的脸上,也许因为痛苦和挣扎,他双手扯住了那团红色的黏液,但是还是止不住它滑入自己的口腔里,他僵直的直起了身子,这一顶,把圆桌从四条衔接的桌脚顶翻在地,他倒地不起,但是暴露了躲藏在他桌子下的四个村民。
他们害怕的叫唤着,其中一个人快速的朝着许永华的桌子下跑进,然而,许永华的圆桌下躲藏的都是男人,没有多余的空间,他硬是要挤进去,许永华一脚把他踹了出去,那个人仰面倒地,睁眼朝着天空望去,那恐惧的眼神还来不及看清,脸上随即罩着一团红色的水母。
而其它三个逃难的人,即使他们埋下脑袋,那红色的东西也能滑入他们的口腔内。
啪啪。。。
有东西重重的咂到了桌面上。
谢永娟握着桌脚,分明感受到了桌面上有东西掉落,那东西似乎在桌子上蠕动,桌子上的酒瓶从一侧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姐。。。怎么办。”黄美丽的酒已经吓醒了,她颤抖的挨着永娟:“那东西掉在桌子上了。”
桌沿突然出现了几根红色的透明的丝状物,它似乎感觉到了桌底下的人,丝状物立起朝着里面探着。
而那个和他们躲在一起的女人,还不知道自己的背后那几根朝着桌底下探来的细丝,谢永娟和老者看见了,她们两挪动了脚步,好让这个女人的位置朝里面再靠近一点,然而,那其中一条细丝轻轻的碰到了这个女人后背的棉服,它瞬间从桌面黏到了这个女人的后背。
“你们看着我干啥?”这个女人发现谢永娟他们在看着她,她问完后,嘴巴还没有闭上,那东西的红色菌丝就溜进了嘴巴里,仿佛触电一样,那个女人的嘴巴一直张着,直到整团东西从她的喉咙里滑了进去。
她想站起来,老者一把推开了她,她仰面躺在地上,抽搐几下一动不动。
这时村民们又念起了姆仟般若经,他们躲藏在桌子下,虔诚的念着,但是依然有人好奇的打听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东西。
谢永娟看着桌外满地狼藉的食物和碎玻璃,摇曳的灯光,躺在外面如同死尸一样的村民,这当中有她熟悉的人,村长,老板娘,阿祥嫂,还有祠堂边守在灵堂前歪身倒地的何三洋的父母。
“他们感染了尸菌。。。”黄美丽害怕的说着:“他们。。。和我哥一样。。。”
没有人敢再探头,他们安静的呆在桌子下,有人沉默,有人抽泣,有人嘴里念叨着经文,绝望和恐惧笼罩了这场宴席。
当一切安静下来后,谢永娟的耳边仿佛听见了远处那看不见尽头的黑暗处,响起了类似警报的鸣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金属嘎吱的声响从筵席围桌的背后传来。
谢永娟和黄美丽蹲在桌下,借着摇曳的灯光朝着琉璃寺的山门望去,只见山门正中的两扇铁门徐徐的打开,穿着红色布鞋,身着红色僧服及地的脚步,踏着青石板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谢永娟埋下了脑袋,从桌下仔细的朝着摇曳的灯光处望去,红色僧人站成了两排,中间有两个身着黑色和灰色连帽长袍的人抬着一架金色雕梁画栋的轿子。
“外面安全了吗?”黄美丽看着已经逼近戏台的脚步:“天上没有那个东西了吗?”
和他们一起躲在桌下的村民,舒张了惊恐万分的脸,他仿佛看见了救兵,四脚着地的想要爬出去,但是却被谢永娟给拉住了。
“大哥,别出去,天上的东西不知道结束了没有?”谢永娟好意提醒。
“神女来了。”那男人开口道:“我们有救了。”
他挣脱开了谢永娟拉住他的手,爬了出去。
与此同时,其它躲在桌下的村民,无论老少,纷纷爬出了圆桌外,他们跨过那些躺在地上的人,纷纷跪在了地上,完全不理会从天而降的尸菌的危险,他们磕头伏地,哭诉着请求神女的庇护。
所有的村民都离开了圆桌,圆桌下只剩下谢永娟,黄美丽,老者还有隔了几桌孤身一人的许永华。
许永华望着谢永娟他们,他再犹豫自己是不是要离开桌底,但是看见谢永娟他们还在桌下躲着,他也便没有出来。
“老先生,你要干嘛?”谢永娟看着挪动身体的老者。
“应该没有事情了,我这个腰板受不了。。。我要出去。”老者说着,探出了身子,然后走了出去。
他看了几眼,俯身说道:“出来吧。。。没事。”
“不。。。我不出去。。。”黄美丽慌张的说着,拉着谢永娟的手臂,埋头躲在桌下。
“应该没事了,咱们出去吧。”
谢永娟见村民和老者没有事情,便离开了桌下,她看了一眼桌面,鱼头豆腐汤里泡着一只红色的透明的东西,它的触手还在蠕动,像极了海里的水母。她抬头朝着漆黑的天空望去,什么也看不见。
“美丽,没事了。。。出来吧。”谢永娟伸手,黄美丽犹豫着拉着永娟的手臂走了出来,许永华见状也赶紧从桌底下跑了出来。
黄美丽颤颤惊惊的从桌下探出了身子,她站直了后,看见狼藉遍布的青石板上躺满了村民,那些和他们一样躲藏在桌下的村民此刻正跪在地上,面对着那顶金色的轿子。她朝着四周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红僧已经包围了整个筵席,他们站在那里,双手合十,他们光着的脑袋下是一张涂着红色矿物颜料的脸庞,穿着暗红色大袖僧服。
那应该是黄美丽和许永华两个人第一次见到琉璃寺的红僧,他们诡异的穿着和不同于其它风俗的宗教打扮,多少在这场宴席混乱里显得诡异。
他们围绕着宴席的桌子绕成了一个圆圈,面无表情的如同红色纸人一样站立不动。
谢永娟瞧见戏台方向两个穿着一黑一灰的长袍僧人,看不见它们的脸孔,因为帽子的边沿多增加了一层黑色的细纱。这两个长袍者应该就是担着这顶鎏金轿子的人,他们放下了轿子后,侧立在轿子的两边,轿子的前方还有一个穿着红色长袍连帽的僧人。
“今天真是打开眼界,除了神女出游外,神女应该不会随意离开琉璃寺。”老者说道:“而且看这个阵仗。。。连红僧住持都出来了。”
谢永娟双手合十虔诚的看着轿子的方向,许永华靠近了身边,满身酒气熏天的说道:“咱们还呆着干啥,赶紧跑。”
“是啊。。。是啊。。。”黄美丽望着脚边不远处那些躺在地上的村民:“他们感染了尸菌。”
村民们俯身在地,虔诚的哭诉着祈求庇护,口中念着姆仟和神女的名。
黑色长袍人撩开了轿子的红色布帘,隐隐约约,谢永娟看见了轿厢里端着着一个年轻的少女,她表情庄重,戴着沉沉的金冠,身披金丝线红色绸缎,脸上涂着红色的朱砂条纹图案,她的眼睛用红色的纱布蒙住,她赤脚,双脚搁置在一个莲花座上。
“快跪下。。。”边上跪着的村民回头瞧见了站着的他们,轻声的说着:“神女来了,你们还不跪下。”
“这。。。”老者有些为难,显然这个时候并不是看重这些礼数的时候。
“跪个屁!”许永华借着酒气大声骂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搞封建迷信,你们还不赶紧跑,这里已经被尸菌感染了。”
“是啊。。。”黄美丽害怕的说着:“那个。。。村民们,你们听我说,这是尸菌感染,他们醒过来后,我们都会没命的,你们还是跑吧。”
说完之后,谢永娟发现那些跪地的村民都回头望着他们,而站在轿子两侧的三个人,黑色,灰色,和红色三个长袍者,也面朝着他们站立。
“管他那么多!”许永华说道:“命要紧还是这个tmd的信仰要紧!”
“小伙,你别激动。”老者此时开口:“你没有看见那些红僧包围了这里,估计不让我们离开。”
“就凭这些人?”许永华说道:“劳资管他和尚还是什么东西,挡我逃命,我就给他颜色!”
说完,许永华迈着醉酒的步伐朝着琉璃街的方向走去,那里站立着如同红色纸人一样的红僧,他们面无表情,双手合十,见许永华靠近,他们摊开了手掌,示意他不能离开。
“让开!”许永华喝道。
这一声大喝,村民们把目光聚集到许永华身上。
“你们tmd再挡劳资一次试看看!”许永华说完,身体朝着红僧闯去,然而这些面无表情的红僧,在许永华再次靠近的时候,只是双手一推,许永华便朝后飞了出去,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四仰八叉的躺着,爬不起来了。
谢永娟他们急忙跑过去,扶起了许永华。
“哎呦呦。。。他们这手劲。。。”许永华固执的骂道:“劳资。。。劳资。。。要不是喝多了。。。”
“怎么办,姐,他们不让我们走。”黄美丽几乎哭着说。
谢永娟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情况的严重性,但在信仰面前,她显得有些犹豫。
“他们可能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我来告诉他们。”说完,谢永娟朝着戏台的方向走去,村民们的目光也随着谢永娟的走动而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跨过那些倒地的村民,在靠近神女轿子的最近处,她跪了下来,双手合十的叩了三个响头,她抬眼望着轿子里的神女,她蒙着眼睛,赤着双脚,面目表情,这和她以前见过的神女一样的穿着打扮,而眼前站立两侧的黑灰两个长袍者,就是神女的左右胁侍,据说这担这神女轿的左右胁侍是何氏村里残疾人,越是丑陋不堪,才能有这样的功德。
他们常年以长袍披身,帽檐下套着黑色的纱布,不让其见面孔,谢永娟抬头看着这两个人黑漆漆的脑袋,仿佛他们也在注视着她。
“南无姆仟菩萨,神女在上,信徒谢永娟有一事想说。”谢永娟说道。
红袍僧人转身背对着谢永娟,他看着黑色长袍者,黑色长袍者点头,他面向了谢永娟,开口说道:“你想说的事情,神女都知道了,神女来这里是有事要和何氏村民说,交代完后,自然会安排各位。”
“可是。。。”谢永娟开口道:“这是尸菌感染,是疫情!”
红袍不理会谢永娟的话,他和穿着黑色灰色的长袍担架者不一样,他是这些红僧的头,类似于琉璃寺的住持,他虽然长袍披身,但并不遮脸,只是脸上也画着用朱砂颜料涂成的怪异的图案,看年纪也是个德高望重的老者。
“如果这些人醒来,村里会陷入危险,现在这个时候离开何氏村或者。。。”谢永娟继续说着,她放大自己的声音,她不止要让轿子里的神女听见,也要让跪在边上的村民能够听见。
“娃,别说了。”边上的村民哽咽着提醒她:“神女会救我们的,我的老伴和孩子就躺在那里,神女过来一定是要救我们。”
“是啊,你别说了,神女在这里呢。”
“对啊,别说了。。。你住嘴。”
村民们纷纷磕头,用哭音祈求神女庇护。
“你们。。。”谢永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她是个虔诚的信徒,但是面对疫情她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而这些村民自己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这顶轿子下的女人手里。
只见,黑袍俯身朝着撩开布帘的轿子里探着脑袋,仿佛再侧耳细听轿子里的神女的指示,但是奇怪的是,蒙着眼睛的神女并没有张开她的嘴巴,黑袍直立身子后,走到了红袍的身边,在他的耳边细说了几句,红袍老者点了点头,然后目光看着伏地的村民开口说道:“姆仟在上,神女庇佑,神女告示让村民把这些躺在地上的人即刻抬到琉璃寺正殿前广场上,一个不漏,天亮之前,神女将会施恩于他们。”
说完后,轿子的布帘拉了下来,黑色和灰色长袍者重新担起了这顶金色的琉璃轿子,村民们叩谢完毕,喜极而泣,他们用手,或者找来木板,抬起了那些躺在地上的村民和亲人。而边上一圈红僧,也加入了这个队伍里。
“走,这里留给他们,我们去看看村里其它地方有没有晕倒的人。”几个人带队离开了这个范围。
谢永娟站起了身子,她回头看着站在忙碌的人群里的黄美丽一行,许永华转动脑袋看着顿时人来人往的场景,似乎已经没有人管他们是否要离开这里。
“甜甜。。。”琉璃街道响起了一个女人的呼唤。
谢永娟回头朝着那里看去,只见披头散发的瘦弱女人朝着狼藉的宴席奔跑,她一边奔跑一边招手:“女儿啊。。。等等妈妈。。。”
跑来的人是村里人称后母的女人,按照老者的说法,红白喜事这个后母都需要出席,但是今晚的宴席谢永娟并没有看见这个女人,也许村长怕她会耽误事情而没有叫她过来,现在她气喘吁吁的跑来,一边跑,一边哭喊。
“女儿啊。。。等等妈妈。。。等等妈妈。。。”
她冲到了离去的轿子边上,但是无法靠近轿子,她屡次想要抓住轿子,但是却被身边的红僧拦住或者推开。
“女儿啊,是我啊,妈妈。。。你不认得吗?”后母哭喊着:“甜甜,你让阿妈看一眼,就看一眼。”
她冲了上去,抓住了轿子的轿杆,红僧一把把她朝着后面推去,那力道估计和推许永华差不多,她跌坐在青石板上,看着轿子慢慢的朝着琉璃寺山门走近,她放声大哭。
谢永娟不忍心看见这样的场面,她走了过去,扶起了这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女儿啊。。。”她哭着:“你回来啊。。。回来啊。。。”
后母挣脱了谢永娟,她在轿子进入山门的时候,冲了过去,而这一下,红袍老者挡住了她。
“后母请回,按照规定,后母不得越过琉璃寺山门。”红袍老者双手合十:“切勿扰乱了神女修行,功德无量。”
说毕,两个红僧一人拉住了后母的一边手臂,把她连拖带拽的拖回了青石板那,后母坐在地上,一边哭着,一边抹着眼泪。
谢永娟的心也被她揪着,她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但是这样的情形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姐。。。你还在干嘛,趁这个时候,他们不搭理我们,我们赶紧逃。”黄美丽拉住了谢永娟,一边拉着,一边扯着她:“姐,快逃。”
是啊,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何氏村都不能再呆了,黄美丽拉着谢永娟朝着琉璃街跑去,许永华和老者就在他们的前方奔跑。
她们不停的沿着琉璃街向下奔跑,直到谢永娟看见了许永华和老者停下了脚步。
琉璃街出口砌成的水泥墙挡在了他们的面前,那足足将近两层楼高的水泥墙。
许永华摸着这堵墙,嘴里不断的飚着粗口,而老者则在四周观察这堵墙的走向。
“找看看有没有楼梯,那种木质的,或者竹梯。”老者说道:“这墙太高,爬不出去。”
“那怎么办。。。”黄美丽害怕的说着:“没有门吗?”
“他们封住了所有的出口,没有留下门。”谢永娟环顾着琉璃街广场,除了这堵长长的墙壁以外,广场处还搭了两个能够眺望墙外的木质哨塔。
谢永娟爬上了哨塔,从这里她能清楚看见外面的情况,那座何氏村的门牌楼,以及远处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田野,她看见了他们来时撞车的那部耦水牌照的suv,已经被火烧成了一个漆黑的骨架,从这里的视线能够望见这座墙壁的尽头,它延绵不绝直到山的那一头的峭壁上。
“姐。。。看见了什么?”黄美丽在下面喊着:“咱们能逃出去吗?”
谢永娟摇了摇头。
“ctm的!”许永华喘着气,酒精正在渐渐晕染他的情绪,他用脚狠狠的踹着这堵墙:“劳资就不信,我去找找看有没有锤头,把它给拆了!”
而此时,谢永娟望见了琉璃街道上,有几个快速跑来的影子,当他们靠近琉璃街广场的灯光后,是几个何氏村的村民。
来者约有78个人,都是村里的男丁,他们靠近后,围在了黄美丽一行的身边,然后抬头望着哨塔上的谢永娟。
“谢小姐,下来吧。”其中一人抬头冲着哨塔的谢永娟喊道:“快下来。”
谢永娟隐隐约约感觉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下面的人和许永华起了争执,顿时许永华和这些村民大打出手,黄美丽尖叫着拉着这些人,许永华被揍翻在地。
“以后你胆敢再对神女不敬,我tmd的打死你!”年轻人抡起拳头喊着。
谢永娟回到了地上,听见了黄美丽的哭声,老者扶着许永华,许永华的嘴角有一丝血印,他不再吭声,而是狼狈的看着这伙村里的年轻人。
“你们为什么要打人。”黄美丽说着:“凭什么不让我们离开这里”
“现在外面危险,我们奉琉璃寺红袍住持的指令,保护大家的安全,你们跟我们回客栈。”年轻人说道。
“几位大哥,你也看到发生了什么,这是尸菌疫情,是疫情!”黄美丽喊着:“你们不离开的话,全部都会死!”
“是啊。”谢永娟拉住了哭泣的黄美丽:“筵席上发生了什么,你们也看见了,那个东西钻入人的嘴巴里,就是感染了尸菌,你们放我们走,行不?”
年轻人咧嘴笑着:“谢小姐是吧,你就不要为难我们了,你瞧,今晚全村都出动了,按照神女的指示拯救村民,我们都还要回去帮忙呢,红僧住持的话也相当于半个神女了,他老一开口,自然有他的意思,我们不能违抗,你们乖乖的跟我们回到客栈。”
“我们要不要走,是我们的自由,你们这样做,就是非法囚禁!”黄美丽喊道:“而且,你们还打人!”
“几位兄弟,听老者说。”老先生扶着许永华说道:“我来这个村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大家也都熟悉了,这情况的确是非常复杂,我们要走也是逼不得已,你们看能不能通融一下。”
“行啊。”年轻人嬉笑着说:“你们翻过去,能翻过去,你们就走,这墙啊。”
“别和他们废话了,咱们还得回去帮忙呢。”
“不是,你们。。。”
说完,他们从腰间里掏出了一把菜刀,明晃晃的菜刀。
“走不走?”
黄美丽看着这把明晃晃的菜刀,不再吭声,老者叹了一口气,许永华狼狈的歪着头。
“这就对了,特殊时期,也不能怪我们,外面比这里危险得狠,呆在村里是最好的选择,你看,我们何氏村都热心,还帮助你们,走吧,还是要我们架着你们走?”
就这样,谢永娟一行被这些村民推搡着,沿着青石板路向上,回到了祈梦客栈。
“进去吧。”持刀的年轻人说道:“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他们就站在门口看着站在前台大厅的谢永娟一人。
“上楼啊!”持刀的喊着:“快上楼啊!”
老者扶着许永华登上了楼梯,黄美丽也跟在身后,谢永娟一步一回头看着门外这些不断催促的年轻人,果然,在他们登上楼的时候,这些年轻人从身上掏出了铁链,拴在了客栈的玻璃门把手,咔嚓一声锁住了,然后升起双手,把卷帘门从上拉下。
谢永娟急忙跑下来,她握着玻璃门,门外已经是厚重的卷帘门。
“你们干什么!”谢永娟喊着:“你们干什么,把我们锁住,快开门!”
没有人应她,门外是嘻嘻哈哈的声音,谢永娟怎么也料想不到,前一秒还在筵席上绝望哭泣的村民,下一秒就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