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于春天的旖旎和夏日的躁动,秋日的阳光似乎总能给人一种心情愉悦的感觉。
某个沐浴在阳光的小房间里,两个坐在小矮凳上的身影正亲密地叠在一起。
“哎呀~坯子又拉歪了!”小丫头瘪着嘴,看着木转盘上已经变成斜烟囱的紫泥胚体,有些沮丧地收回了自己脏兮兮的小手。
搂着小丫头腰身的杨铸对此毫不在意,努了努嘴:“没事,丢那边就成, 一会我会处理的。”
小丫头闻言,把塑型失败的生胚取下来,轻轻一甩,便把这块软踏踏的泥巴丢在不远处的木搭子旁;顿时,这把用榉木做成的、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洗衣棒的物件旁,泥堆的厚度又增加了一分。
眼见着自己连续失败了十一次,小丫头泄气之余, 气鼓鼓地看着自家男人:“都怪你,要不是你一直在捣乱,我肯定能成功个一两次!”
这话也不算推卸责任,虽然做紫砂壶很考验手艺,小丫头作为一个初学者,不知死活地挑战中小品的井栏壶无疑是自找没趣,但是不至于十一次了,连最起码的壶身雏形都拉不出来。
之所以连续失败那么多次,原因只有一个……某个打着“教导”名号的坏蛋,不断地在小丫头身上占便宜,这才扰乱了她的心神。
想起自家男人无时无刻不在捣乱的双手,小丫头委屈地皱了皱鼻子,却又很有些甜蜜与自豪起来——虽然说她知道自家男人一直很迷恋自己的身体,但作为一对结婚已经三年的夫妻,杨铸依然如此对自己“爱不释手”,却也着实不常见。
风情万种地瞪了一下某个又“不小心”把原本扶在自己腰间的手抬高了三寸的家伙一眼,身子开始发软的小丫头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便由得自家男人为所欲为了——这个坏人,明明说好了今天教自己做壶的,结果教到一半, 又开始乱来了。
正当小丫头彻底缴械投降,打算申请把手洗干净后再乖乖躺在床上引颈受戮之际,一阵门铃声传了过来。
被打搅了好事的杨铸顿时勃然大怒:“哪个家伙这么不识好歹,扰人好事是要下阿鼻地狱的知不知道!”
小丫头翻了个白眼,心说某人大白天的就想着乱来还有理了?
当下嘻嘻一笑,挣脱了杨铸的魔爪,然后蹦蹦跳跳地冲到门口,拉开了房门——真好,自己暂时又躲过了一劫!
“诶?菲菲,还有……?”小丫头看着陆菲菲旁边的宋文轩,一下子没记起来这位有些眼熟的男人是谁。
见到宋文轩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陆菲菲得意一笑:“宋文轩,斑鸠网的那位,今天刚从魔都过来,打杨铸电话打不通,于是就求着我带他过来了!”
小丫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宋文轩”这三个字她并不陌生,事实上,之前她去魔都买企鹅股份的时候, 还是这个男人全程陪同的,只不过两年没见过面,她一下子没认出来而已。
“嫂夫人,你好,我是宋文轩,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见到小丫头想要道歉,宋文轩赶紧先行一步递上了手上的盒子,提前转移了话题。
开什么玩笑,这是杨老大的正配诶,敢让她向自己道歉,要是杨铸小心眼犯了,自己绝对有的受!
见到宋文轩微微躬着身把一个精致无比的盒子递到自己面前,小丫头下意识地想要伸出手去接,快要碰上的那秒钟,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上全是泥,顿时呀了一声,赶紧让陆菲菲帮忙接着东西,然后招呼客人,自己则是急匆匆地跑到卫生间里洗手去了。
………………
“切~!又在捣鼓你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大的人了,还在那里玩泥巴!”先把宋文轩安排在客厅坐下,陆菲菲熟门熟路地来到摆满各种泥料和工具的房间,对着正在收拾东西的杨铸说道。
“喂喂喂,注意点……!”杨铸对着主动扑到自己怀里勾着自己脖子,然后对着自己脸上就是一口的陆菲菲小声喝道。
这段时间来,这妮子每逢有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就会主动出击,不过好在上次谈话后,陆菲菲的行为克制了许多,没有再直接上演武力逼迫的手段,因此几次下来,杨铸竟然也逐渐习惯了。
“人家宋文轩大老远地魔都赶过来,你还在这里捣鼓这些破东西干啥,赶紧出去见见人家!”陆菲菲义正言辞地说道,紧贴着杨铸的娇躯却恶作剧般的扭了扭,又是一大波福利送了出去。
杨铸刚才本来就在火头上,被陆菲菲这么一副内有乾坤的娇躯在自己怀里一拱,哪里还忍得住,顿时就有了暴走的迹象。
零距离接触下,陆菲菲感受到了杨铸身体的变化,呀的一声跳开,然后忍不住红着脸吃吃笑了起来,有些得意,又有些示威似地瞅了杨铸一眼后,这才轻轻咳了咳:“赶紧的,人家宋文轩找你有正事呢!”
看着这妮子不断扭头看向卫生间的动作,杨铸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这才调整了一下状态,走出了房门。
………………
“六千大大,你可总算出现了,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都不接,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呢……亏的我花了老大的功夫,给你弄了一把顾大师的石瓢壶!”一见杨铸出来,宋文轩便宛如一个委屈的小媳妇,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杨铸见他这副做派,,虽然知道这个人精是想保持跟自己难得的私人交情,但听到“六千大大”这个差点就要消失在自己记忆里的称呼,他还是忍不住笑骂道:“滚粗!少在那装腔作势地恶心人!——我今天在做壶,把手机调成静音了,没听到动静。”
骂完后,杨铸这才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什么?……顾大师的石瓢?”
见到杨铸那略带错愕的表情,宋文轩忍不住有些得意:“嘿嘿,六千大大,带刻绘的满石瓢哦……我可是求了好久才让别人割爱的呢!”
他们口中的“顾大师”,其实就是紫砂壶界赫赫有名的一代宗师顾景舟——这位生于1915年的老爷子被奉为紫砂界的泰斗,其亲手制作的“松鼠葡萄”更是作为新华夏建国的献礼而载入史册,不可谓不牛叉。
只不过很可惜,这位最擅长制作石瓢壶的老爷子在1996年就过世了,由于其亲手所制的紫砂壶并不算多,其余作品更是纷纷被各大博物馆/文物馆所珍藏,因此,就算你有钱,但是想要弄一把货真价实的顾大师作品,真的是难如登天——后世2015年在和信春季拍卖会上的那把并不能算是顾大师真正巅峰之作的“大石瓢”,竟然也能拍出2800万的价格,可见宋文轩这份礼物的份量了。
“诶?顾大师?哪个顾大师?”这时候,刚刚洗好手的小丫头从卫生间走了出来,有些好奇地问道。
宋文轩哈哈一笑,却亲昵地搂了搂杨铸的肩膀,有意无意地遮挡了小丫头的视线:“六千大大,咱们直接去茶台那边吧,一边泡茶,一边欣赏顾大师的作品这才是雅事嘛……话说回来,我可一下午都没喝水了,口都渴死了!”
说完,隐蔽地扫了扫杨铸的某处。
顺着宋文轩的视线往下瞅去,杨铸顿时秒懂,顿时有些尴尬地哈哈一笑,然后三步并成两步,飞快地坐到茶台主座上,开始烧起了水来:“来来来,小斑鸠,刚好老夫许久没有亲自泡茶了,正好尝尝老夫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手里动着,余光却是狠狠地瞪了某个惹祸的妮子一眼。
刚走到客厅的小丫头毫无察觉,只是有些好奇地看着已经被带到茶台上的那个不大的盒子,在宋文轩的主动要求下,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拆开了那个檀木盒子。
“诶?这个大师的石瓢看起来……很朴实嘛!”小心翼翼地把这把满石瓢里三圈、外三圈地打量了许久,小丫头才有些不太确定地给出了自己的评语。
的确,这只石瓢咋看之下跟普通的壶没有太大区别,只不过是油光稍微明显一点,上面刻绘的竹叶仿佛也再寻常不过了,作为一个外行人,小丫头实在没看出这只壶好在哪。
接过手来欣赏的杨铸闻言,却是对自家女人翻了个白眼……很朴实?小妞,你到底懂不懂行?
要知道,这种有着“壶中之王”称号的石瓢壶,虽然其造型比例都有着严格规定和参数,但真要做好,其难度绝对远超那些看起来花里胡哨的花器……别的不说,光把几何三角形和圆形完美地统一在一起,使其兼具饱满度和张力、又要保证使用的趁手度和出水力度,就是一件需要数年、甚至十数年不断打磨的手艺。
而眼前这把顾大师的满石瓢壶,虽然乍看之下平平无奇,但是你只需要将其360度转一个圈,就会发现其线条的处理简直是如火炉青,把“刚”和“柔”、“张”和“敛”四个特点拿捏的恰到好处——用比较矫情的说法,这把壶已经“近乎于道”了!
粗略讲述了一下石瓢的审美标准,把壶推给小丫头让她自己研究后,杨铸这才转过身来:“小斑鸠,这次跑上门来见过,到底有什么事?”
宋文轩略显幽怨地看着他:“哎呀呀,这么久没见六千大大了,过来认认门不是很正常么?”
杨铸鄙夷地看着他:“过来认门需要带这么重一份礼物?赶紧的,有屁快点放出来!”
听到杨铸这很有些粗鄙的言语,宋文轩不怒反喜,知道刚才的遮掩动作起了效果,自己跟这位老大之间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又近了一步。
知道杨铸性子的他当下也不遮掩:“是这样的,六千大大……我听说,铸投国贸那边投资和并购了两个流媒体项目?”
杨铸先是用盖子慢慢地把盖碗里的茶沫刮去,然后倒出洗茶水,这才抬起头来瞅了瞅他:“消息挺灵通啊,没错,铸投国贸那边从安然公司那里接手了一个流媒体项目;铸投私募那边也投资筹建了一个类似于斑鸠网的网媒项目——当然,受限于资质和当地政策,这个网媒项目初期只做内容分享,还不能称之为真正的网络媒体。”
宋文轩舔着脸,搓了搓手:“那个……老大,能不能把这两个项目交给我来运作?”
杨铸一脸调侃地看着他:“哦?难不成是魔都的漂亮女孩子祸害的太多,打算去海外躲清净?”
宋文轩瞅了瞅一旁的小丫头和陆菲菲,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倒不是,魔都不比你们齐鲁,只要时候钱给够,一般没什么麻烦。”
看着这货意有所指地拿着自己开涮,杨铸额头忍不住跳了跳,宋文轩见状,赶紧扯回了话题,愁眉苦脸地解释道:“其实是这样,这两年我们斑鸠网一直被上面盯的很紧,束手束脚的,真的难受的很,所以我想带着那些快造反的记者去海外溜溜,顺便给他们撒撒劲——再不给他们发泄发泄,我那便就要炸了!”
“哦?你的那些签约记者要造反?”杨铸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这货。
宋文轩叹了口气:“自打两年前我们斑鸠网搞了那次《华夏食品安全现状大调查》,闹出了偌大的动静开始,下面那帮子签约记者固然是人心振奋,但上面对于我们的审查力度却越来越严;”
“你知道的,虽然现在的斑鸠网在新闻内容这一块尽管是尽可能避开了那些敏感话题,更多的是在走轻话路线,但是原有板块的底子放在那,要想绕开社会重大事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这两年来,压在我手里的类似深度报道专题足有近两百份之多。”
“其实倒不是我不想发这些专题,也不是不愿意帮忙……而是上面卡的紧,我是真的没法子啊!”
“眼见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那些材料还是没法子发出去,有些记者就开始发飙了,动不动就打电话来总部乱喷一通,甚至有人专门坐上两三天的火车,跑我这来堵门要说法——好几次了,要不是有人拦着,那些签约记者的拳头差点就要落在我脸上了!”
说到这,宋文轩有些心累地吐了口气:“其实我很理解他们,这近两百份专题报道,都是他们冒着人身风险,付出了无数委屈和心血之后才涓汇而成的文字——他们的本意,不图名,不图钱,无非就是本着记者最起码的良知,想要还大众一个公道真相,还社会一个朗朗晴日;”
“眼见着包含着自己一腔热血的材料,投递到了自己心目中最值得信任的新闻平台,结果快两年了却宛如石沉大海……换成是我,也恨不得杀上门去给他两巴掌吧?”
“但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我tmd比他们还难啊!”想起这两年的各种委屈,宋文轩忍不住爆了粗口。
“老大,你知不知道,为了能让这些材料过审,我隔三差五地就要去相关部门里孙子似地求爷爷告奶奶,让他们高抬贵手;甚至还承诺,愿意每年从斑鸠网的账上划出3000万来投入到各个公益事业里去——要知道,斑鸠网的衍生商业项目还没有完全开展,盈利有限,这3000万几乎就是我个人所有的收益了啊!”
“可是即便如此,由于上次我们搞的动静太大,上面依然没有任何松口的意思,那些材料也依然只能锁在硬盘和保险柜里继续吃灰;然后,我也依然过着隔山差五就被麾下记者当面破口大骂的日子……尼玛的,这种两面不是人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看着一脸悲郁的宋文轩,小丫头和陆菲菲忍不住有些可怜起他来。
这人看起来是个应该被冲进下水道的渣男,但瞧这样子……似乎这货整日里寻欢作乐,其实是在缓解自己巨大的心理压力?
而一旁的杨铸却深知这货的尿性,知道他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固然会给宋文轩带来巨大的心理压力,但绝对不至于让他崩溃至此;因此,眼下的这副做派,估计还是表演的成分居多,当下没好气地丢了一根烟过去:“说实话!”
宋文轩接过烟,立时换了一副面孔,嬉皮笑脸地说道:“老大,其实是这样的,最近清漪不是让我负责企鹅网的新闻板块么……我在里面加了个海外专栏板块,专讲海外社会新闻,发现效果挺好的。”
“只不过呢,你也知道,咱们国家慕洋犬太多,见不得有人说国外的不好……因此呢,在这些海外专栏的各个文章底下,有不少人在骂咱们捏造事实的。”
“我这个人你也知道,不在乎钱,却很在乎自己的气顺不顺;”
“面对着那么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慕洋犬,我们作为网媒机构,肯定是不能直接下场怼的,这样也太丢份了,还容易越抹越黑;”
“所以呢,当我知道铸投国贸在海外搞了两家流媒体后,立马就蹦出了个主意——既然华夏人说的你可以装作不信,那么那些洋鬼子亲自现身说法,你总归不能装眼瞎了吧?”
杨铸闻言,顿时来了点兴趣:“哦?怎么个玩法?”
宋文轩哈哈一笑,脸上满是得意:“简单啊,现在的流媒体技术已经比较成熟了么,只要服务器储存空间够,外加上传的文件不要太大,那些视频都可以很顺畅地加载和播放;”
“所以呢,我就想着,要不用街访或者个人分享的形式,让那些洋鬼子化身为记者,自己报导自己国家发生的社会事件或者自己分享一下自己对于某些事情、尤其是国人对他们一些观点的看法?”
“而斑鸠网的那些签约记者,正好也可以接手一部分幕后工作,把那些无法过审的素材拆开,然后改头换面,逆向植入到这些节目的环节里去。”
生怕杨铸不了解这是什么意思,宋文轩解释道:“打个比方,斑鸠网不是有许多关于医改的专题没法过审么?”
“那咱们换个方式来,我不再说医改的种种弊端,而是通过采访欧美人,让他们通过自身经历简述一下在医疗产业高度产业化的本国,医药分离后究竟是什么一个现状,以及他们现在对于本国医疗行业的看法——当然,其中的内容尺度要把握好,不能把话说的太直白,但是又要能引人产生联想;”
“到时候我们斑鸠网或者企鹅新闻挑起一个观察话题,让网民们参与,但是自己并不表明观点……至于后面的衍生话题,就交给其余媒体去打嘴巴仗吧!”
说到这里,宋文轩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反正欧美最近失业率依然居高不下,只要能赚钱,这些人绝对不介意按照我们的指引在网上露露面——只要这种类型的视频和新闻一多,国人自然就会明白国外究竟是什么鸟样的,有了参照物,也自然明白国内的一些事情该怎么去看待;”
“而且最妙的是,现在咱们国家对于网络媒体这一块的法律并不完善,只需要增加这些视频里的【娱乐】属性,将其包装成为一个文化交流视频,那么不管是斑鸠网也好,企鹅新闻也好,转载和搬运这些视频素材就会没有多少难度——到时候,咱们不但能堵死那一条条慕洋犬的臭嘴,还能顺道打通国内外新闻的通道,其不是一石二鸟?”
杨铸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一段时间没见,这货有长进啊!
众所周知,世界上所有的认知偏差都源于信息不对等,而造成信息不对等的因素里,起码有70%是归于信息获取渠道狭窄,而剩余的30%来源于主观惰性。
而随着民智的开启,越是信息内容丰富、客观、且不轻易发表主观倾向性的媒体平台,其实越容易受到民众们的信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如果斑鸠网能顺利整合漂亮国那两个流媒体平台,并按照现在的想法走下去,那无疑会使其影响力更上一层楼。
只不过,深知“舆论”这两个字威力与事后因果的杨铸显然并不打算玩慢跑,当下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小斑鸠,把那两个流媒体交给你倒也无所谓,只不过……搞这两个项目我是有着自己目的的,既然你想要这两个流媒体,那么理所当然的,你也得把它们该承担起的作用承担起来!”
瞧见杨铸嘴角的那一丝不怀好意,宋文轩心里顿时涌起了一丝不妙,犹豫了一小会,他才战战兢兢地说道:“老大,你又想搞什么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