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殿位于冥天宗最高峰天穹峰顶,在殿顶能俯瞰整座宗门,壮丽的连绵山峰笔直通向天穹,常年不散的云海萦绕脚下,端的是一副人间仙境的模样。
可他没有心思观景,而是从怀中掏出那片归元镜,镜内红梅依然栩栩如生,完全冻结在师尊刚折下它时的模样。
若是时间也能停留在上元节那个黄昏该有多好。
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他扭头望去,见数名守殿弟子一路打闹着往前院去,直来到院墙下时,有人鬼鬼祟祟地把什么藏在身后,他亲眼见一道灵光闪过,那东西被藏进了乾坤袋里。
蔺宇阳好奇地眯眼,嗤笑了一声道:“藏了什么好东西?”
众人这才发现殿顶有人,慌忙拔剑,看清了是他后才松了口气,为首的队长嗨了一声:“是蔺师兄,吓我一跳。”
蔺宇阳一个翻身越下,语气责备道:“戒备如此松懈,”说着一掌拍上队长顾宇辰的肩头:“我若是刺客,你们早死了。”
顾宇辰赔笑着道:“是是是,我的错。”
另一人道:“都怪师兄气息藏得太好了,咱们都没发现。”说着还把腰间的乾坤袋压了压。
这一动作没能逃过蔺宇阳的眼睛,他唇角微微勾起,“什么好东西,不能让我看见?”
只见对方尴尬地挠挠后脑勺,这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得低声道:“不是不能……只是……你可千万别告诉宗主。”
他微挑眉梢,“那要看是什么了。”
众人似有些为难,其中一人嗨了声,“没什么大不了的。”说着抢过了乾坤袋,从中掏出一只青釉瓷坛递给他道:“听雨楼的神仙醉。”
这酒名取得直白,一听就知酒劲厉害,神仙也逃不过。
正因如此,特殊岗位的弟子如戒律堂、悬镜堂,还有守殿弟子是不准触碰此酒的。
那弟子又补充道:“咱们执勤时可没碰,这坛便送给师兄了。”说着嘿嘿一笑。
众人齐刷刷地望向他,目光里写满了乞求与期待。
他看了眼手中比巴掌宽些的瓷坛,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众人松了口气,不知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就知道蔺师兄最讲义气了。”
可他却依然垂眼看着酒坛,心道也好,也许醉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
他一路若有所思地回到房内,将酒坛放在桌案上,端详许久后,缓缓揭开封口。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不一会便弥漫在屋内的空气里。
他犹豫了一下,若是被师尊发现,会不会责罚他?
可随后他又自嘲地冷笑了一下,若他说成自己被情所困而借酒浇愁,只怕师尊不仅不会责罚他,还会言语安抚,甚至为他另觅道侣。
一想到这他就涌起一股无名火,毫不犹豫地猛灌了几口下肚。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也没有任何反应,既不头晕也不眼花。
说好的神仙醉呢?那几个家伙别不是买了假酒?
他还想再试试,突然听见门外有人喊他,于是连忙盖上酒封便离开了。
另一边白景轩刚从议事厅回来,路过侧殿时闻见一阵奇异的香气,煞是好闻,心道莫不是那小子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了?于是欣然闻香而去。
蔺宇阳的卧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桌案上放着一只浅青色的瓷坛。白景轩好奇地提起瓶身,见其上刻着三个字:神仙醉。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大言不惭,他心道。
他一把揭开酒封,甜甜的酒香伴随着一股好闻的药香涌入鼻腔。
似乎……很好喝的样子。
*
蔺宇阳打发走执事堂前来派份例的弟子,回到房内时见一个白影独自斜倚卧榻上,他疑惑地喊了一声:“师尊?”
白影没有反应,他又走近了些,见白景轩秀眉舒展,眼睑低垂,月牙般的眼底还雾蒙蒙的似蕴着一层水气。
两颊泛起一层浅浅的薄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如玉的肤色此时更是如同剔透的琉璃,煞是好看。
蔺宇阳的心脏噗通跳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半蹲下来,望见师尊目光朦胧,仿佛神游天外。
此时对方鼻间呼出一股气息,他闻见除了兰香之外,还混杂着浓浓的酒气。
他微微吃惊,这才看见落在榻边的酒坛,酒水撒了一地。
他又轻轻推了推白景轩的胳膊,再次轻喊了声师尊。
这时对方终于有了点反应,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丝笑容,那笑容干净纯澈,如春风拂面,又如夏日清泉。
蔺宇阳的心跳几乎停止了一瞬。
“你来了。”白景轩的声音又轻又软,还有些口齿不清,与以往的仙首形象判若两人。
蔺宇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师尊这是……醉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方才他已经把酒喝去了一大半,这又撒了一地,师尊应该没喝多少才对。
可看对方这幅模样,分明是醉了。
他有些哭笑不得,于是起身欲扶起对方,“师尊,咱们回去吧,您醉了。”
白景轩摇摇头,“不回。”声音还是那样又轻又软,“事情没办完,不回。”
蔺宇阳疑惑道:“什么事情?”
“你的事情。”
“师尊……找我何事?”
“救你。”
蔺宇阳笑了一下,“师尊已经救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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