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好害怕的,不就是一副骨架吗?又不是活物!
“我本来想装在书房的……”怕她误会,梁怀玉解释道,“你要是想装在房间里也行,我怕房间里地方不够大……”
两人贴得很近,秦蓝玉也很小意温柔善解人意。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我知道你喜欢清瑶。”
梁怀玉吓了一跳,因为紧张,身体本能地绷紧,四肢虽然仍旧是随意懒散的模样,但是略显僵硬。
他的异常又怎么能瞒得过身边一直抱着他胳膊的秦蓝玉。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你娶的是我不是她,而且我也喜欢清瑶。老实说,我一开始对她有敌意,但是相处中发现她很好,她要是个男人,我肯定踹了你嫁给她!”
“不管男人女人,跟她接触过之后都会喜欢她,所以,你也不用藏着掖着。我不介意你喜欢她。”
“反正你也得不到她,我允许你惦记,或许惦记着就发现我的好了。”
梁怀玉凝滞的血液开始重新流淌,反应过来之后觉得这样也好,夫妻之间就要坦诚,不能隐瞒。
“那,为夫多谢夫人大度。”
秦蓝玉含笑的唇角倏然收起,叉腰看着梁怀玉。
“梁怀玉,你还真敢承认!看我不揍死你!”
宗亲王府原本只有一个不太着调的小郡王,如今又多了个活泼的郡王妃,深更半夜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活泼的郡王妃将不着调的小郡王追得满府乱窜。
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已经安置的宗亲王妃只问了一声,就又躺下了。
“这两个孩子真是脾性相投,夫妻恩爱……”宗亲王妃感慨了一句,按住准备起身的宗亲王,“咱们做长辈的就别跟着瞎掺和了。”
…………
要查案,就不能再住客栈了,于是四人分成两拨,在城内和城外都租了房子。
城内相对安全,邵毓宁跟金城以兄妹的名义在城东的小巷子里租了一座农舍,周围住的几乎都是从乡下来谋生的人家,也有是来读书的。有不少外地人,他们的到来并不显得突兀,除了两人的长相不像乡下人之外,别的不算扎眼。
两人虽然穿得普通,但是兄妹两个能租得起一座单独的宅院,而且仪表看起来不像穷人,所以一来就被邻居扒着门往里看。
“姑娘,我听你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呐!”
“你跟你哥哥从哪里来?为什么在咱们灵宝租房?咱们灵宝人杰地灵,大梁建国以来出了不少进士呢……”
“我看你哥哥一表人才,今年多大了?说亲了吗?我有个侄女儿,跟你哥哥正好年龄相当……”
“姑娘,你多大了?说亲了吗?我有个侄子……”
邵毓宁没见过这个阵仗,搬来第一天就被问懵了,要不是殷清瑶提前给她训练过说辞,她肯定就要穿帮了。
但就算提前训练过,也有很多不适应。
他们两个的身份是京城去边关寻亲的落难兄妹,家里的情形嘛,就是在京城做小生意的普通人家。
去边境没寻到亲人,盘缠又花完了,就在这儿短暂停留一段时间,出去干活赚点钱,攒点路费。
搬来的第一天,金城把家里的柴劈完,水缸里装满水,就好心地去隔壁邻居家帮忙把桌子修了,柴劈了,地扫了,水缸挑满了。
然后晚上,隔壁的大婶就非常好心地端来一盆白面里掺了黑面的发面,来帮他们烙饼。
这边的习俗是搬家当天要烙大饼请邻居们吃。
本来应该家里的女主人张罗的,但是他们两个小孩,邵毓宁一看就是什么都不会干的娇小姐,幸运的是有个什么都担着的哥哥,要不然自己一个人可生存不下去!
“我们家大妮儿八岁就会烙饼了,我跟她爹出去干活的时候,大妮儿一个人在家,看着弟弟妹妹,还得做饭。我们家大妮儿可能干了!”
大婶一脸自豪地跟他们唠着家常。眼睛在金城身上瞥了好几瞥。
“要我说,你们兄妹在京城既然没有亲人了,咱们灵宝也挺好的,不如就留在这儿,我家大妮儿今年十五了,虽然长相不太出挑,但是真的贤惠,小伙子,你要不考虑考虑……”
金城腼腆一笑,瞥了一眼气得鼓着腮帮子的邵毓宁,没忍住咧嘴笑得更开了。
大婶以为他是有意思,于是继续夸奖自家闺女。
“不是我吹,我家大妮儿砍柴烧水做饭样样都行,咱们两家是邻居,离得近也好有帮衬不是!”
“我瞧着你是个有担当的,把这个宅子买下来也是迟早的事儿,城里的宅子又不贵。”
“我家大妮儿这会儿去接她弟弟放学了,等会儿她回来你们见见。圣人不是有句话叫娶妻娶贤,你妹妹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要是不娶个能干的,以后你们兄妹俩吃饭都是问题!”
“你们家也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能把女儿养成什么都会也是有点家底的。”
邵毓宁听她三句两句离不开娇生惯养,离不开说她什么也不会,用贬低她来抬高自己的女儿,可气死她了!
“谁说我什么也不会?”她扔下柴火,站起来说道,“我会打架,我一个人能打你家大妮儿十个!她要是嫁过来,我一天打她八百遍,把她打得下不来床!”
正烙饼的大婶神情一变。
“你这个小姑娘怎么不讲理呢?我们家大妮儿啥也没干,为啥要打她?”
“我是为了你们兄妹俩好,你还不领情呢!”
大婶眼睛偷偷瞧着坐在门框上的金城,语气虚虚地说道,“我家大妮儿要是嫁过来,就是你嫂子,你哥能不护着自己的媳妇吗?”
大婶长着一张大饼脸塌鼻子,脸上还一脸麻子,看见他,邵毓宁就能想到她家闺女长相如何。心里呸了一声,心想就这长相还敢觊觎她看中的人?
再看金城坐在门槛上抿着嘴唇笑,她瞪过去。
金城终于收起玩笑的态度,认真拒绝道:“大婶,真是对不住,我家大哥从军之前,教我妹妹练过几年功夫,我妹妹脾气有点不好,到时候我真怕自己拦不住……”
“毕竟我家也没人了,就剩下这么个妹妹,身为兄长,我得好好照拂着她。”
大婶叹了口气,十分可惜地又看他一眼,小伙子是真不错,但就是摊上个什么都不会,还脾气贼暴躁的妹妹,动不动就要打人……
她家大妮儿可是个好孩子,还是算了吧。
但是又不太甘心。
“小伙子,你以后总要娶妻的,你妹妹也要嫁人,她这个脾气……”
邵毓宁将烧火棍往地上一摔。
“我这个脾气怎么了?我哥都没说什么,轮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了?真把自己当丈母娘了?”
大婶觉得很委屈,她是真的为他们兄妹两个着想。
大婶也很生气,弄得她好像是倒贴着来给人数落的!
“小伙子,这面我已经揉得差不多了,你们上火烙一下就行,我得回去看看娃他爹回来没有。”
金城看出她生气了,立刻起身赔不是。
“婶子,我妹妹心眼不坏,就是脾气不好,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送您出去。”
厨房里只剩下邵毓宁自己一个人面对着一盆面,听着金城跟大婶的声音到了门外,又听着金城的脚步声在厨房门口停下。
他叹了口气,抬脚迈过门槛进来。
“我……”她张了张嘴,无措道,“我不是故意的,这些面怎么办?”
她就只在汝宁府的时候,给殷清瑶打过一次下手,烧过一次火,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金城没说话。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抬头看见金城把袖子挽到胳膊肘,舀水洗了洗手,抓了一把面粉洒在案板上,将盆子里的面揪了一疙瘩,放在案板上揉搓起来。
少年的胳膊不粗,但是看起来很有力量,骨节分明的手上沾了面粉,十分有吸引力。邵毓宁的眼睛变成星星眼,恨不得变成他手底下的那块面团。
面团被揉成光滑的圆球,金城伸手拿起了擀面杖,将面团擀成薄薄的大饼,卷上用盐和香油腌起来的葱花撒上,卷起来再重新擀成饼的形状,放进刷了油的平底铁锅里。
见她愣着,开口吩咐道:“烧火,火别烧太大,火大了容易烤焦。”
邵毓宁哦了一声,往已经点火的灶膛里塞了一把柴火,控制着火候,忍不住又抬头看他。
金城的动作很熟练。邵毓宁不知道别的男人会不会下厨房,反正她没见过除了酒楼厨子之外的男人下厨房。
她二哥就算什么都会,也绝对不会做饭,更没有下过厨房。
“你是在军营里学的做饭吗?”
隔壁大婶走了之后,厨房虽然还有两个人,但是气氛一直很冷清。
金城一边揉面一边说道:“不是,很小的时候我娘教的。那时候我爹已经不在了,她身体也不好,怕我自己一个人吃不上饭,临终前什么都教给我了。”
邵毓宁默了片刻,又偷看他一眼,试探道:“我刚才把邻居大婶气走,你是不是生气了?”
金城掀开锅盖,把锅里的大饼翻了个面,翻开的那一面焦黄鲜香。
“没有生气。”头顶传来他充满磁性的声音,“这样也好,有个脾气暴躁的妹妹,就没有人敢上门了,我们也省了很多麻烦。”
邵毓宁:“……”
“我怎么听出了幸灾乐祸的意思?”
金城抿着嘴唇又笑了。
“摊上这么个妹妹,我能有什么办法?”
看到他的笑,邵毓宁心跳漏了一拍。
“有没有人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邵毓宁有点不好意思,赶忙解释道,“以前都没怎么见过你笑,我还以为你不爱笑。”
金城用卷起来的袖子擦了擦汗,又笑了一声回道:“我觉得自己挺爱笑的,应该是你没看见。”
邵毓宁又心塞地哦了一声,听着锅里滋滋的声音,问道:“饼熟了吗?”
掀开锅盖,拿铁铲将饼翻过来按了按。
“熟了,拿出来放下一个。”
邵毓宁找了一个盆子,金城直接将饼铲出来放在案板上干净的地方,拿菜刀将大饼切成四半,以为她是饿了,直接递给她一块儿。
“尝尝好吃吗。”
邵毓宁接过来才发现有点烫,来回换手,还是烫。但因为是他给的也没舍得放下,用长出来还没来得及修剪的手指甲顶着饼,张嘴咬了一口。
就是普通的葱花饼,但是自己参与了制作,吹起来就格外香。
“好吃!”
对她的捧场,金城又笑了笑。
“金城大哥,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咱们现在假扮兄妹,我要是连你的生辰都不知道,会穿帮的。”
邵毓宁捧着饼小心地啃着,语气也带着几分小心的雀跃。带着笑意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
“大概在二月份吧,二月十六?有点记不清了。”
“二哥的生日也在二月,我记得你比二哥大三岁?二哥今年十七,你今年二十整了吗?”
少女认真地算着他的生日,金城还有点恍惚,他跟邵云舒一样,年龄很小就在军营了,只记得一年一年过去,都忘记了自己多大。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奔着三十去了,原来才二十岁呀……
“清瑶的生日在三月,我的生日在十一月,你也记住啊,十一月初十是我的生日。”
“还有,我今年十一月份行及笄礼,你也要记得。”
她说起来比殷清瑶大一岁,其实也才大了几个月而已。
金城的目光这才认真看向她,少女的身形好像是长大了。没忍住想起来前些天,她对着自己说她长大了,还问自己对她是什么看法。
原来马上就及笄了,要行成人礼了。
及笄之后就可以谈婚论嫁。
时间过得还挺快。
锅里散发出一股焦糊味儿,邵毓宁先反应过来,急忙掀开锅盖,拿起铲子想去翻面,没想到铲子被炉火里窜出来的火舌舔得烫手,铲子掉落在地上,沾上了草木灰,她手上也被烫红。
“小心点!”
金城急忙拉着她的手泡进凉水里,叮嘱她继续泡着,自己赶忙回去翻面,另一面已经糊了。
邵毓宁手上皮薄,在水里泡了很长时间,还是钻心的疼,从水里拿出来一看,手上起了个水泡。
“你在旁边休息吧,剩下的活我来。”
邵毓宁委屈的哦了一声,搬个小凳子坐在旁边看他。
金城自己一个人烙了满满一大满饼,烙成之后要去给邻居们送,邵毓宁把烙黑的那个挑出来,主动请缨去给隔壁大婶送。
看出来她的小心眼,金城也没说什么,用篮子装了一半大饼,出门挨家挨户去送。
做戏就要做全套,吕主簿家就在前面那一排。
邵毓宁去送饼,遇见了被隔壁大婶夸成花的她家大妮儿,长相果然……虽然跟她娘不像,但是跟她爹像,不是一般的磕碜。
“婶子,我哥让我来给你们送大饼。”
瞧见她手里拿的黑乎乎的大饼,大婶有点后悔了,刚才干啥生气撂挑子呢!白面大饼被烙成这样,多糟践粮食啊!
他们家也不是顿顿有葱油火烧吃啊!
再看小丫头手上起了个大泡,大饼脸大婶心中的气也消了,叮嘱道:“水泡可不能挑破啊!要不然伤口会溃烂的!”
“吃饭了没?没吃赶紧来屋里吃点菜!”
邵毓宁瞬间又觉得自己心眼太小了,没好意思留下来吃饭,急忙逃回去了。她不擅长应付人情……
殷清瑶跟邵云舒在靠近魏关的村子里找房子。
在村里租房可不太容易,大家都是庄户人家,从来没有外地人来村子里。
以前没有外地人,现在也不绝对,村里现在安置的有从其他地方逃荒来的灾民。
春上闹旱灾,后来又闹水灾,有不少人家的地被大水冲了,没地方可去,哪儿能开荒,就往哪儿落户。
他们山里啥也没有,就是荒草地多,山多林多,就是来当个猎户也养活一家老小。
他们两个的搭配正好,邵云舒会打猎,殷清瑶会种地,会做家务。
两人跟里正说了一声,里正当时就帮他们喊了些村民,帮忙上山捡石头,垒房子。
山里盖房就地取材,跟殷清瑶家半山腰盖的那些房子一样,简简单单用石头垒起来,用泥土把缝隙裹住,屋里再砌一张大炕就够了。
随便用山上砍来的木棍简单围一个篱笆院儿,房子就成了。只是得晾几天,暂时还不能住。
在住进新房子之前,他们两个被里正热情地留在家里,收拾出来一间偏房给他们。
“你们俩是小两口吧?”里正媳妇去屋里铺床的时候看着他们他们两个又问了一遍,“我看小姑娘年纪不大,长得也好看……”
说完又瞥了一眼因为干活灰头土脸的邵云舒,一脸怎么会跟了你这么个穷小子的表情。
里正媳妇年纪不小了,最小的孙子都五六岁了,长得很慈祥。
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们两个不般配的,殷清瑶没忍住咧嘴笑了,伸出食指戳了邵云舒的胳膊,学着里正媳妇的语气说道:“婆婆问你呢!”
邵云舒抹了把脸上的汗,将脸上粘的泥抹下来一点。
“她是我娘给我养的童养媳,我们还没成亲呢,要不是逃荒跟我娘他们走散了,说不准我俩就把事儿办了。”
“哦,童养媳呀,怪不得呢……长得这么俊,也没嫌弃你。小伙子,你可得好好待人家!”
殷清瑶站在里正媳妇身后得意地望着他,下一瞬就听见里正媳妇劈死人不偿命的话。
“就在咱们村儿安定下来,早点成亲,早点生几个大胖小子,你们就算扎住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