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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5章 毒蛇
    高田伯丢了一个儿子,在京城掀不起多大浪潮,但孩子是在忠勇侯府丢的。
    这一夜忠勇侯府动用了所有关系,调动了所有人马去找人。
    不少人家听到消息,跟忠勇候府有交情的几家也派人帮忙。
    但大家不知道的是,因为发现及时,忠勇侯府的防卫也不是吃素的,被仆妇抢走的殷乐章很快就被找回来。
    仆妇第一时间就要咬破藏在嘴里的毒药自杀,邵荣毅眼疾手快,将仆妇的下巴卸了。
    邵荣毅命人封锁消息,除了他,只有身边的心腹知道。
    从仆妇嘴里审不出来东西,更加确定这是一场阴谋,便派人通知了邵云舒和殷清瑶。
    殷清瑶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将计就计。
    找人的兵马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兵马找了一夜,长安郡主在街上晕过去,已经被送回忠勇侯府了。”戒嗔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梁明贤,“没想到那个女人本事还挺大,这么多兵马都没找到人。只是一时半会儿,我们的人也没办法接触到她。”
    “您这一步棋下得险峻,要杀太子,属下去就够了。”
    梁明贤举起一枚黑子,落在棋盘上。
    “让你去杀太子,跟我自己动手有什么区别?”
    “属下先杀了二皇子,再杀了太子,再想办法让宗室其他子弟出点意外,皇帝膝下无子,只能选您!”
    梁明贤伏在棋盘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戒嗔知道自己异想天开,单膝跪在地上请罪:“属下愚钝,世子恕罪。”
    “戒嗔,我真的要给你改个名字了……”
    梁明贤顿了好几个呼吸,才扯着嘴角苦涩道,“我其实也想这么做,如果失败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早点去西方极乐,也能早点解了心中的魔障。”
    “但我也知道,心魔已生,没那么容易解开。”
    “天机道长只种因,不管果,他算什么得道高人?”
    戒嗔仔细思忖着殷清瑶说过的话犹豫道:“世子,既然活得那么累,您现在收手,其实还来得及……”
    寂静,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他不敢看自家主子的神情。
    主仆俩的说话声音很低,但是显然被门外的人听见了。
    杜采莹精心打扮过,和身边的女官抱着才刚满三个月的小凤男进来。
    不过显然只听了半句。
    “世子,什么还来得及?”
    不到三个月,因为怀孕胖起来的世子妃重新瘦回从前的模样,腰肢纤细,气色粉嫩。
    笑意盈盈地在他身边坐下。
    戒嗔躬身退下,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梁明贤没什么表情的打量着她,不答反问:“你今日要出门?”
    杜家女平常注重礼仪打扮,只是若要出门,会比平常更精致一些。
    满京城也就只有自家夫君能看出来妻子的微妙变化,杜采莹自我陶醉,心中像吃了蜜糖一样。
    面上只是羞涩一笑。
    “嗯,今日是长安郡主及笄礼,听说皇上很看重这位郡主,臣妾也受邀参加。不放心凤男,就带她一起去,观了礼之后就回来。”
    “世子您要不要一起去?”
    “长安郡主的朋友多,听说小郡王也会过去。”
    杜采莹兴致勃勃说个不停,以往都怕打搅了自家夫君的清净。但是今天观他的脸色,没有看到不耐烦的神色,就多说了几句。
    “听说长安郡主的弟弟昨天晚上被仆妇抱出府拐走了,不知道今天的及笄礼还能不能顺利举办。”
    梁明贤的话让杜采莹变了脸色,目光一瞬间就从抱着孩子的女官身上转到旁边的丫鬟,一个一个扫过去,确定都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陪嫁,才吐了口气。
    “那我不带凤男了,你们好好看着凤男,凤男要是出事,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做了母亲的女人到底跟以前不一样了,梁明贤看向襁褓里粉嫩的婴儿,只是觉得有点新奇。
    伸手逗了两下,对着脸色仍旧不太好的杜采莹说道:“没事,应该是有人嫉妒殷家的风头,我们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女子的及笄礼要请亲近的长辈来观礼,并邀请身份地位高,有福气的夫人帮忙挽发插簪。
    原本是喜庆的事情,但是主家今日明显没心情招待客人。
    为殷清瑶和邵毓宁挽发插簪的夫人原本定的是梁慧云,临场被梁怀玉请来自己的母上大人帮忙。
    论身份地位,除了皇后娘娘,就是宗亲王妃了。宗亲王妃育有三子,子孙满堂,福气高照。
    又是梁慧云嫡亲的大伯母,她当年及笄就是大伯母插簪,如今的福气自是不必说。
    殷清瑶虽然穿了新衣,脸上扑了粉,但仍旧掩饰不住憔悴。
    邵毓宁也没好到哪儿去,昨天晚上,全家人都是一夜未睡。
    及笄礼完成之后,宗亲王妃安慰道:“长安郡主有福气,令弟一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殷清瑶都快哭出来了,两只眼睛里尽是红血丝。
    杜采莹瞧着也忍不住抹泪,好像做了母亲之后,看不得这些。
    “长安郡主也要顾念身体……”
    殷清瑶看过去,这不是她第一次见杜采莹,但却是第一次认真打量她。
    她跟太子妃长相只有三分相似,与太子妃不同的是,她的气质更加温和,眼神更加纯粹。
    看起来好像很单纯。
    也可能是真的单纯。
    “多谢王妃和夫人的宽慰,今日多有怠慢,希望大家不要介怀。”
    在前院喝着茶的梁怀玉跟梁明贤坐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他性子跳脱,梁明贤喜静不喜动。
    但两人到底是堂兄弟。
    “堂兄今日陪着嫂子出门啊……”
    梁明贤放下茶杯,应了一声问道:“怀玉心思都在后院吧……”
    梁怀玉嘿嘿笑道:“可不是,再过几个月我也要做父亲了,现在就得跟堂兄请教请教,这段时间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听说酸儿辣女,我家那位现在每顿饭都得吃两根酸黄瓜,都在猜测怀的怕不是个小子!”
    “堂兄,其实我想要个女儿,粉嘟嘟的多可爱!你这趟出门怎么没把凤男也带上,让弟弟我稀罕稀罕!”
    杜采莹怀孕,梁明贤从头到尾就没问过,哪里知道有什么注意事项。
    他更想要儿子,生个女儿有什么用?他要是死了,连半点香火都留不下来。
    “凤男还小,你若是稀罕,回头到府上小住几天。”
    “也是,小孩子出门很容易见风,也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还是别出门了。”
    梁明贤:“……”
    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两人尬聊几句,气氛就安静下来了。
    “哎,清瑶最近是不是犯什么劫了,还是遇上扫把星了。怎么就那么倒霉,大猪好好地在府上也能被人拐走!”
    扫把星梁明贤:“……”
    “大猪?”
    梁怀玉解释道:“民间有个说法,取个贱名好养活。清瑶的双胞胎弟弟,大的小名叫大猪,小的小名叫小猪。”
    “昨晚丢的是大猪。那小子聪明得紧,希望能逢凶化吉吧……”
    “诸天神佛保佑,保佑殷乐章平平安安……”
    梁明贤:“……”
    及笄礼结束得很快,秦蓝玉已经显怀了,但她身子骨康健,走姿仍旧和从前一般豪迈,梁怀玉眼珠子一紧,急忙上前搀扶着她,回头跟自家堂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临了还能听见自家堂弟的碎碎念。
    “你不能慢点走路吗?”
    “伤着怎么办?别仗着自己身子骨好就欺负我儿子……”
    梁明贤又等了会儿,手指捏着杯盖,提起来放下,放下提起来。等得有点不耐烦了,才等来自家妻子。
    杜采莹眼角湿润,脸上有泪痕,明显是哭过了。
    “世子,你说谁会那么缺德,将人家的孩子绑了去?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恩怨不能解决,偏要报复在孩子身上?”
    “听说被拐卖的孩子,要是被卖到乡下穷苦人家的还算好的,就怕被人祸害了……”
    “妾身不是矫情,是联想到凤男,实在是……”
    “妾身也不知道怎么了,从未如此多愁善感,让世子见笑了。”
    明明刚灌了一肚子水,梁明贤还觉得口干舌燥。
    面上的儒雅面具让他不得不压下烦躁,轻拍着妻子的后背安抚。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们母女的。”
    回到府上,杜采莹顾不得给他行礼告退,第一时间冲回到屋子里,看见睡着的小人嘴角吐了一串泡泡,拿帕子轻轻擦了擦,才破涕为笑。
    跟过来的梁明贤瞧着她手上小心翼翼的动作和脸上溢满的慈爱。
    他这位妻子也是第一次如此失礼。
    梁明贤难得多待了会儿,手指勾了勾奶娃娃粉嫩的小手。似是有所感应,睡着的奶娃娃张开小手将他的手指握住。
    轻轻的,没什么力道,皮肤上痒痒的。
    “我们风男知道自己爹爹来看她了……”
    “世子,风男很喜欢你,娘说风男跟您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呢!。”
    梁明贤嫌弃地抽出手指。
    “我小时候哪儿有这么丑!”
    从屋里出来,梁明贤吐出一口气,对着戒嗔吩咐道:“通知下去,暂时收手吧。”
    “趁我还没后悔之前,把人手撤回来。”
    “再给长安郡主送一封信。”
    殷乐章已经被找到的事实,只有邵荣毅、邵云舒和殷清瑶知道,其他人仍旧不遗余力地在找人。
    对方那边若是没有得手,但是知道他们这边也没找到人,说不定会顺水推舟,仍旧用这件事情威胁她。
    她就能化被动为主动,扭转乾坤。
    同时,他们也在等对方先联系她。
    果不其然,夜幕刚刚落下,一柄飞刀从屋顶飞射下来,扎在地上。
    飞刀上绑着一封信,殷清瑶上前将信捡起来打开。
    信上的内容果然如预料中的一样,对方警告她若想殷乐章平安无事,就按照之前的要求做。
    说不准哪里就藏着盯着她的眼睛,殷清瑶拿了信之后没有声张,如往常一般去了主院。
    今天又等了一天仍旧没有消息,刘柔娘和殷老五两人熬得形容憔悴。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但是丢了孩子,总要经历一段时间煎熬才能接受这个事实。
    殷清瑶不能说出真相,看着两人肝肠寸断着急上火的模样,心中愧疚。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把乐章找回来。你们先回去休息。”
    “侯爷,夫人,你们也放宽心,不用自责,这件事情跟你们没关系。”
    这个时候,无法照顾所有人的情绪。
    从出事儿到现在,大家也都尽心尽力地帮忙找人,谁都不轻松。
    每个人都绷着弦,但是谁也没开口说累。
    邵荣毅也开口劝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责任要追,人要找,但是我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
    邵云舒仍旧在外面奔波着吸引视线,在场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真相。当务之急要将两家人分开安抚,该做的戏已经做足了,可以适当地缓慢地说出真相。
    但并不是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殷清瑶将殷老五和李柔娘带走了,回到郡主府上,小猪已经睡熟。
    李柔娘仍旧不舍得松手,殷清瑶将小猪接过来放在床上,正色道:“爹,娘,有些事情我要跟你们坦白。”
    殷清瑶便将从前帮梁怀玉抓蒋从吉,到后来去西宁卫收马场的事情和盘托出。
    “不跟你们说,是怕你们担心。”
    “我没想到我会被牵扯进明王之乱中,也没想到太子殿下愿意用我。误打误撞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才导致今天的变故。”
    “乐章的被拐和我有关,而且对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用你们的安危来威胁我。”
    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
    “但我们必须跨过这个坎,接下来我会加强防备,你们在家里等我扫清障碍,接乐章回家。”
    殷老五和李柔娘经过昨晚的事情,脑子已经熬糊涂了。
    但还尚存一丝理智。
    李柔娘抓紧她的手臂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跟乐章同样重要,不要做傻事!”
    殷老五这辈子没做过亏心事,也从来不怕鬼敲门。
    “清瑶,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爹娘帮不上忙,就尽量不拖你后腿。乐章他……知道他还活着,爹就放心了!”
    “爹信你能将乐章平安带回来!”
    殷清瑶心中感动,酸涩肿胀的眼睛水雾氤氲,轻应了声好。
    突然想起来几年前蒋从吉在汝宁府大肆收买和抢夺女童,女童除了可以被卖到勾栏瓦舍之地之外,还能被埋进深宅大院,充当眼线细作。
    凡是牵扯到蒋从吉案子的青楼妓馆早就被查封了,但是被卖入后宅的这些人,身份复杂。忠勇侯府中竟然也有当初埋下的暗棋,看来,还要重新掀起一波清洗。
    邵云舒在外奔波,也不全是为了做戏,更多的是顺藤摸瓜,查找线索。
    出事的第一时间,太子就想到了这一层,把郡主府内所有丫鬟婆子管事小厮的户籍和身份信息调出来,经过一轮筛选,将有嫌疑的仆人发卖,现在留下来的应该干净。
    但是还不敢完全确定,殷清瑶坐在灯下又看了一遍,如果从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埋线,那么如今这些人的年纪大概从十四五岁到三十多岁不等。
    范围太大,不好确定。
    从出身来看,现在能被送到她身边的,都是太子也没查出来问题的人,说明要么没有问题,要么就是被人抹干净了。
    书面上的内容不一定能看出来什么。
    潜伏在暗处的人像一条毒蛇,不怕跟毒蛇正面对上,就怕毒蛇突然窜出来咬人。
    让人措手不及。
    夜深了,殷清瑶熄了烛火,换上夜行衣,悄悄出了门。
    在城中绕了好几圈,大街小巷跑了一遍,甚至在某些地方多饶了几圈,确定身后没有尾巴,才悄悄爬上墙头,翻到某处西市某处巷子深处的小院子里。
    院子里漆黑一片,但是她刚落地,就有一条大汉从屋里迎出来,摆出要将她擒获的架势。
    “六哥是我!”
    殷清瑶赶忙自报姓名。
    老六听到她的声音,急忙收手。
    “乐章呢?”
    屋子里亮起了灯,只穿着单衣的殷乐章光脚从屋子里跑出来,扑进她的怀里。
    “大姐!”
    “进屋说。”
    老六也没穿鞋,但好歹保持着警惕,衣衫穿得还算完整。
    屋子里,正在穿衣裳的女子也迎上来,说道:“我去烧水泡茶。”
    “嫂子不用麻烦。”殷清瑶冲两人抱拳道,“多谢六哥和嫂子替我照看乐章,我来看看乐章就走,别给你们招来祸端。”
    老六长相虽然粗糙,心思却细腻得紧。
    “放心吧,此处是我是年前就买下的院子,周围的人都不知道我是干啥的。因为我常年不在家,他们还以为我是跟着商队贩货的脚夫呢!”
    “偶尔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躲个清闲,没人能找到这里来。”
    “还是小心为上吧。”
    老六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殷清瑶坦诚道:“我打算给对方做一个假象,误导对方。在成功之前,麻烦六哥帮我照看乐章。”
    “妹子,跟你六哥我不用客气,你自己小心。”
    “你跟孩子说说话吧,他这两天忍着没哭呢。”
    老六去院子里给她把风,殷清瑶低头捧起紧紧抱着自己的大猪的小脸。
    “我们家大猪很聪明,也很勇敢,你这次可算帮了我大忙了。”
    小人脸上害怕的表情渐渐被兴奋取代,忍不住问道:“真的吗?”
    殷清瑶赞道:“当然是真的了。你才四岁就能跟坏人斗智斗勇,并且成功保护了弟弟没有被人贩子拐走。姐姐当年都十岁了,还被人贩子拐走了呢!”
    “不过我也很厉害,帮着官府抓了坏人,并且成功逃脱。”
    “我们家大猪以后有大出息,比我还厉害那种。”
    殷乐章毕竟是个四岁的娃娃,好哄。但是小孩子说出来的话往往能更一针见血。
    “姐姐遇到过很多危险吗?”
    殷清瑶嗯了一声,实话实说道:“好几次差点回不来了。”
    “那你害怕吗?坏人都很凶狠吗?是拿刀抢劫的山匪吗?”
    “我听娘说过,以前有山匪翻墙进我们家抢劫,都是被大姐打退的,大姐很厉害,我也要做和大姐一样的人。”
    “所以我不害怕。大姐你也别害怕。”
    殷清瑶觉得欣慰的同时又觉得心酸,孩童小小年纪就被拉进危险之中,还反过来安慰她。
    她到现在都没有告诉父母,弟弟其实已经被找到了,就是怕他们身边潜藏着敌人的眼线。
    “这段时间你都会跟着刚才保护你的伯伯,和伯母,听他们的话,知道吗?”
    殷乐章点点头。
    殷清瑶又交代道:“我要走了,你乖乖睡觉。”
    殷乐章又点点头。
    在她不放心地再次回头的时候,小人坐在凳子上看着她,没有追出来哭闹不舍,也没有送她,而是笑着冲她挥手再见。
    急忙移开目光,泪珠一下子就涌出来了,因为带着前世的视角,从小照看两个弟弟就像养儿子一样。
    弟弟这么懂事,她对即将要做的事情也多了一份坚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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