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柳树村的一行人来时匆匆忙忙，回去的时候全都松了口气，再加上李延宗的伤势受不得颠簸，马车走得悠悠闲闲。
    人群里还有很多从来没有出过村的年轻人，哪怕只看到路边萧瑟枯黄的风景，也甘之如饴的跟同伴津津乐道半天。
    出游踏春般的脚程让他们还未到达临江县城时，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
    第一时间自然是要再找个大夫给李延宗治伤，江婉同时也将李延睿和李延平叫到身边，给了他们一大笔银钱，让他们将村里的年轻人和李延平带来的兄弟，全都领进临江县最豪华的酒楼——全福楼。
    “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今日大家敞开了肚皮吃！”
    过小年的日子，原本应该一家团聚，结果大家都跟着跑出来寻人了，江婉怎么也不好意思让大家饿着肚子。
    再说她已经将家里能筹集到的现金都换成银票带出来了，之前天天只想着赚钱还没什么感觉，现在一大兜子的银票沉甸甸的，才发现自己这大半年收获不小！
    赚了钱干嘛？当然是花啊！
    今天不花一些出去，江婉自己都心气难平。
    除了村里的小伙子，就连县衙的衙役捕快她都给捎了份宵夜钱过去。
    江婉带着李延宗回桂花小院的时候，冯真已经请好了郎中候着了，张小胖也在。
    “江婶子，这是我家里珍藏的人参，我爹让我全拿过来了，看看能不能用上！”
    “回去替婶子好好谢谢你爹！”江婉筹银子的时候，李延宗的事自然也瞒不住，相熟的人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只没想到张家人还算暖心。
    不仅立即筹了银票将分红提前预支给她，还打发张易之送药过来。
    好在郎中仔细的检查过后，结果尚好。
    李延宗最重的伤是胸肋，万幸救治得力，断骨并没有戳伤内脏。估计山贼们当时也怕李延宗死了再讹不到钱财，请的郎中接骨技术还好，虽然包扎得跟个木乃伊似的看着吓人，但到底起了保护作用，才幸免二次伤害。
    再加上身上其他地方的皮外伤有李延平带来的伤药，郎中只开了个活血散瘀，消肿止痛的方子，连药膏都没另外给涂。
    到了此时江婉的心才算真正落到了实处。
    “你还守着干什么，快去酒楼啊，跟兄弟们该吃吃，该喝喝！”看着李延宗服了药睡下，江婉回头才发现李延平还守在门边。
    “嘿嘿，娘！”
    一见他憨笑着摸自己的后脑勺，江婉的手就隐隐发痒，抬起就拍了过去。
    “卖乖讨巧的不管用了，你的帐回去再算！”
    说是这么说，但江婉的手落到李延平的头上，其实已经跟挠痒痒没什么分别了。
    “身上可有伤？”先前一心挂着李延宗，见了老三也没时间问个话，其实江婉听到那些悍卒叫老三小将军时，也提了心的。
    冷兵器时代的战功可全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李延平能收服这么一群血性汉子，没有几下真本事怕是难以服众。
    “你师傅怎么会让你上战场？”
    要是有个好歹……
    江婉简直不敢想。
    李家四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是这个老三最不受重视。原主江氏那会儿自不必说，就算是她做了他们的便宜娘，大部分的心思也花在了发家致富和其他人的身上。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老三自己本就听话懂事，不吵不闹的，后来又跟了常猎户学本事也长时间不着家，得到的关注自然最少。
    偏这个孩子对她最有孺慕之情。
    江婉还记得他第一次猎到野猪，就兴冲冲地扛回家来；第一次手里攒到银钱也是给她买礼物。
    江婉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这孩子。
    “我好得很！娘你放心，若我不厉害师傅自然不放心让我上战场的，别看那些西夷人长得牛高马大，其实他们笨得要死，反应太慢了！”
    母子俩围坐在火盆边，难得享受没人打扰的相处时光。
    江婉静静的听着李延平给她讲边关杀敌的事情，一幅大漠孤烟，金戈铁马的鲜活画卷立即在不大的桂花小院里铺陈开来，滚滚狼烟、狰狞的号角，以及雄壮激昂的冲击，每一次的进攻与防守，全都被李延平描述得绘声绘色。
    江婉黯然。
    这孩子报喜不报忧，只一个劲儿的跟她说激动人心的时刻，战争的残酷点丁不带。
    纵然江婉看得十分心痛，但从他一直放着光的双眸望过去，的确能看出他的欢喜。
    或许他真的适合走这条路。
    “什么时候动身走？”阻拦的话涌到了嘴边，她终是没有说出口。
    人各有志。
    况且这也是李延平唯一能出人头地的机会。既然是他自己选定的，她除了支持还能说什么呢？
    李延平听他娘问这话，就知道自己不告而别的事算是过关了，但有任务在身马上又要匆匆而别，到底只是个才十四岁的孩子，神情也低落下来。
    “两天、最多三天后就走。”
    见屋里安静下来，姚娘子忙端了晚饭过来。
    江婉得知李延平这次只是路过，还有任务在身，已经沉默了很久，等姚娘子端了饭菜过来，立马知道自己还能为老三做点什么了。
    做军粮啊！
    今天从山贼窝里返回的路上，时不时的还是有年轻人的对话传进她乘坐的马车车厢里来，除了村里年轻人对悍卒们时不时的羡慕和佩服的惊呼，也偶尔夹杂了一些他们对军旅生活的抱怨，肚子饿算是被提及次数最多的存在。
    虽然刚才李延平对自己吃得怎样的问题一笔带过，但现在捧着饭碗狼吞虎咽的样子，还是出卖了他。
    本就是家里最在乎吃的人，在外面行军打仗还食不果腹，江婉只觉得浑身都不得劲儿了。
    “姚娘子，等冯真回来你跟他说一声，明天一早多买些肉回来，如果能遇到牛肉，市集上有多少咱们买多少！”考虑到过年买肉的人也多，江婉怕买不了多少，忙又追加了一句，“猪肉不够多买些鸡也行。”
    行军打仗体力消耗厉害，最急需补充的就是蛋白质，但大虞是农耕国家，军粮的品质可想而知，不天天就着咸菜疙瘩喝稀饭就不错了。
    江婉首先想到方便携带的是做成肉干。
    可是战场上的情势瞬息万变，也不一定每天都能吃上热菜热饭，那肉干冷的能硬得咬掉牙，也难以下咽。想来想去，做成肉松是最好的选择。
    既轻便好携带还方便，无论是煮进粥里还是放进菜里，或者干脆干吃，都美味又营养，还能让李延平能随时保持最佳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