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叹了口气，“还好吧，就是人还特别累。”
    傅琛看着她，皱了下眉头，“值班医生今天来查过房么？”
    “来过了，没说什么特别的。”
    “体温呢？”
    “刚才护士量过了，有点低烧。”顾念挤出个笑容，“问题不大。”
    傅琛一边翻看床边的记录单，上面详细记录了顾念上次测试的各项指标及用药等详细信息，一边向顾念露出一丝微笑。
    其实顾念到这一步，结果怎样大家都心知肚明。
    顾念的体质本就偏弱，当初被陆明囚禁之后，也是好久才缓过来。
    而现在加上癌症的肆虐，身体免疫力早就一降再降了，很容易遭受其他的感染，发烧是在常见不过的状况了。
    他想叹口气，但还是强忍住，尽量不影响顾念的心情。
    这些天，顾念自己叹的气就够多了。
    “还是要多休息，没必要的工作尽量别做了吧。”傅琛看了顾念一眼，“等下让护士再给你量个体温，今天正常休息。明天再做一下全面的体检。”
    “好。”顾念也有点无奈，其实她不太想做这些无谓的体检了，一整套下来，价格贵不说，也没多大用处。
    陆拾和陆明显然不太满意傅琛对他们视若无睹的态度。
    只是这里毕竟是医院，傅琛的主场，他以医生的立场询问顾念病情，似乎也无可厚非。
    陆拾毕竟年少气盛，有点沉不住气，“傅二，好久不见，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傅琛瞥了他一眼，他和陆拾本就有隔阂。
    今天他其实也恼怒陆拾莫名其妙引来那么多记者，只是不便像陆明那般发作罢了。
    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好久不见，新年好。”
    他这新年好三个字听得陆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说不尽的不舒服。
    陆明在一边忍不住笑出了声，刀疤脸站在后面一言不发，脸上似乎也掠过一丝笑意。
    陆拾没说什么，脸上却露出一丝尴尬。
    傅琛和陆明相望了一眼，也没说什么。
    两个人自从当初顾念那事之后，虽然在虎爷调解下，暂时和解，但自然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在这个事情上，傅琛自知理亏，所以平日里也是尽量避开陆明。
    但是今天在顾念的病房里遇到了，似乎许多往事也被勾起了起来。
    不过他不太喜欢陆明今天的不请自来，虽说他的手下确实把那些记者挡在外面。
    但这么一来，反倒是把事态给升级了，对医院的名声只怕有负面影响。
    陆明眼睛微眯，“傅医生，好久不见，你过得倒是挺滋润啊。”
    傅琛微微一笑，“混开饭吃罢了，哪有陆先生过得这般潇洒。听说事业已经向娱乐圈发展了。”
    他们现在的互相称呼和对话都变得格外的生分和虚伪，顾念在病床上听的尴尬癌都快犯了。
    她可不想成为第一个因尴尬而死的病患，她打断他们，“你们要叙旧，要不去外面吧，我还想休息会儿。”
    陆明和傅琛自然明白这是下逐客令了，不过他们也正愁没有台阶可以下，两个人看着对方也是尴尬。
    陆明哈哈一笑，“好。你现在还需要休息，我们先不打搅了。”
    然后他凑近了点病床，假装压低声音，但实际陆拾和傅琛听得明明白白，“你好些了，记得找我，我们把没拍完的抓紧拍完。”
    傅琛皱皱眉头，心中有些不爽，想问些什么，却又没有问出口。
    他现在和顾念的关系十分微妙，迟疑了一下，还是委婉地说了句，“你身体这个状况，还是尽量避免工作吧，不能再劳累了。”
    顾念微微笑了下，“就是拍点纪录片罢了，不累的。我想留点影像下来。”
    傅琛一时之间，又多了几分伤感，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他柔声道，“那你先好些休息，有需要直接按铃就好了。也可以发消息给我，这两天我都会在医院。”
    顾念点点头。
    傅琛又多看了顾念两眼，病房里人太多，他有些话确实不方便说，“那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
    他起身看向陆明和陆拾，嘴上没说，眼神似乎在询问他们什么时候走。
    陆明微微一笑，就目前而言，他与顾念走得最近了，这点上确实是两个有未婚妻的男人无法相比的。
    “那我也走了，保持联系。”他故意将后四个字拖得很长。
    陆拾心中非常不满，但是又没法发作。
    顾念明明已经病成这样了，但陆明却似乎没有难过的样子。
    今天来这边，倒还多了三分炫耀的成分。
    他不明白顾念为什么会选择陆明来帮忙拍摄最后的纪录片，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不是自己出事的话，或许顾念最想合作的会是自己吧。
    傅琛没有再理会他们，率先走了出去。
    陆明走向病房门口，突然转头问陆拾，“怎么了？富家子，还不想走么？”
    陆拾看了眼顾念，确实还想再多留会儿，他觉得似乎还有好多好多话想和顾念说。
    可当真让他说的话，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之前单独处了那么久，也净说了些有的没的。
    顾念看向陆拾，淡淡地笑了笑，“你也快走吧，别让家里那位操心了，我要好好休息会儿。”
    陆拾心里听了咯噔了一下，这个家里明显就是暗指陆拾的未婚妻了。
    他想解释什么，“我们还没住……”
    但是被顾念打断了，“快回去吧，都不重要了。”
    顾念说完，就闭起了双眼，刚才一番话下来，她确实真的累了。
    至于陆拾和未婚妻是同居还是咋样，都无法改变他们已经订婚的事实，所以真的不重要了。
    陆拾有点没趣，陆明则脸上带了点幸灾惹祸的表情，不过也只是一扫而过罢了。
    陆明是目前最清楚顾念打算的人，他心里虽然也不好受，但是脸上却不会有一丝流露出来。
    反正在最后的日子，他的团队会记录下顾念最后的影像，自然他也是第一个可以看到这些的人。
    至于顾念最后要走的那一步，陆明虽然能够理解，但是也在盘算着是不是要让顾念去那么做。
    真到那一刻时候，或许自己会出手阻止。
    陆明和刀疤脸离开了病房。
    陆拾还有点依依不舍，多看了顾念几眼。
    顾念此时双眼紧闭，面容憔悴，因为消瘦颧骨已经隐隐突起。
    虽然不复当初之明媚，但是依稀还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而陆拾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滤镜加成的关系，看着顾念更是觉得格外怜惜。
    他站了一小会儿，顾念依旧没有睁开眼，呼吸越来越平稳。
    他轻轻叹了口气，也走了出去。
    顾念偷偷睁开双眼，见人都走光了，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们三个同时出现，仿佛把顾念一下子拉回了过去，各种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情涌上心头。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和陆拾聊下去了，自然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当真做出和陆拾私奔这种孩子气的事。
    逃避只是懦弱的表现，而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外面的嘈杂声已经没有了。想必是有人驱散了。
    这里毕竟是医院，除了顾念还有许多需要静养的病人，如果因为自己一个人而耽误了其他人的治疗，这罪名顾念可不愿意承担。
    她迷迷糊糊地又睡了一会儿，到了饭点，吃了点东西。
    vip病房特供的餐饮还是不错的，只是顾念实在没有胃口，但是为了维持身体基本需求，硬着头皮吃了点，不能总靠吊葡萄糖维持生机吧。
    顾念打开手机，浏览了一下新闻。
    虽然医院方面已经有意封锁消息，但经过刚才那么一闹，还是有些无良记者把顾念疑似住院之类的新闻报了出来。
    好在过年期间，大部分新闻还是以喜庆和正能量为主，并没有太多人关注。
    后台私信倒是有不少粉丝祝贺顾念新春快乐，也有的询问她怎么过年没有更新，是不是身体不适之类的。
    顾念感到心头一阵温暖，她现在大概能够理解粉丝对于一些明星来说的重要性，没有人支持的话有时候真的很难撑下去
    她自然没有时间一一回复，就随意挑了些进行回复，然后又和粉丝后援团的团长和几个骨干沟通了下，告知了大概的情况。
    顾念极力想通过正当的方式约束自己的粉丝，不要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让人有机会给自己抹黑。
    她打开记事本，安排了下之后的行程。
    即便同意了陆明拍摄纪录片的请求，但是顾念后续的一些详细计划她并没有告诉陆明。
    找他拍摄，只是纯粹因为方便省事，以及确保之后能够顺利地发片而不受资本的要挟。
    顾念虽说不能完全信任陆明，但在这个事情上，她还是愿意相信陆明是能信守承诺的。
    他那极度傲慢的大男子主义虽然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但是在处理正儿八经的事情时候倒是不怎么掉链子。
    作为顾念最后的愿望，陆明自然会尽力办好。
    更何况她还留了后手。
    顾念随手修改了下行程，她本来准备节后继续进行三次慈善公益，但以目前情况来看，还是减少成一场，是去为得白血病的孩子募捐。
    这个慈善的起因也是她众多粉丝中的一位向她发的求助信息。
    那是一个10岁的姑娘，因为顾念之前的那部仙侠剧而喜欢上顾念的。
    顾念最初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发给顾念的私信。
    那是顾念刚宣布自己得癌后不久，小姑娘发了很长一段话鼓励顾念，字里行间十分真切却又带着稚嫩，引起了顾念的注意。
    后来通过一段时间了解，才知道这粉丝才十岁，本身也是白血病患者。
    这令顾念大为震惊。再进一步网上接触后，她通过一些途径怜惜上了孩子的父母，并让粉丝团的两个骨干确认了一下情况。
    最后定下来下周去医院探望这个小姑娘。
    当然一方面是为小姑娘募捐，更多的则是给她加油打气，要战胜病魔更需要自身强大的信心和勇气。
    所幸的是医院已经找到了匹配的骨髓，费用到后，就可以进行手术了。
    顾念此行的目的同时也是为了给其他生病的孩子施放一个正面的信号，希望他们能够抗争到底。
    当然顾念本身可能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模范例子，但是她内心深处却也是真心希望这些孩子可以好好的生存下去。
    至于她自己为什么这么选择，她自然不能和公众说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迟早要离开这个世界。
    所以她准备了一番说辞，最后的纪录片里她会表示因为发现太晚，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所以在完成自己的梦想和苟延残喘多活两年之间选择了前者。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具体如何操作，她还在思考。
    顾念长舒了口气，看了下日历，和r国安乐机构约定的时间也基本需要敲定了。
    顾念身上的痛靠药物都快压不住了。
    上次的体检结果来看，癌已经是全面扩散了，虽然药物有抑制作用，但是仍然阻挡不了它的增势。
    估计明天体检的结果只会更糟。
    当然了，这也是医院能做到的最好结果了/
    顾念的身体本就羸弱，又不愿意接受手术和化疗，能抑制成这样已经超出医生的预期。
    病房里的时光比较无聊，顾念瞎想了会儿，又睡了过去。
    田思恩再稍晚的时候来探望了一句，想必是从傅琛那里得到了消息。
    相对于三个大男人，在这个时候，顾念倒是更愿意和田思恩聊聊天。
    看着顾念现在的样子，田思恩心中不忍，但是强忍着也是丝毫没有提顾念病情的事情，只是像平时聊天一般聊了许久。
    自从顾念病重之后，傅琛在许多细节中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田思恩内心敏感，自然也察觉到傅琛对顾念余情未了，只是看到顾念现在这样子，她也不忍心再去戳破这层纸，聊了约莫半小时便离去了。
    顾念心里略感惆怅，自己又看了会儿手机，便早早睡去了。
    若非积分还没赚够，她也是想尽快离开这儿了。
    第二天一早，顾念空腹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
    然后在医院又多住了一天等待结果。
    毫无疑问，这种体检不可能有任何的惊喜。
    看到傅琛和黄医生的表情时，顾念已经知道结果了。
    “还有多少时间？”顾念故作轻松地问。
    黄医生有点为难，看了眼傅琛。
    顾念笑笑，“没事的，照直说就好了，不是都是早知道的事情么。不怪你们医院的。”
    黄医生叹了口气，“这个阶段，我们一般都是建议尽可能提高病人生活品质。想吃啥吃啥，想做啥就做点啥。配合药物辅助治疗，好好休息的话，半年到一年应该没有问题。”
    顾念一听，反倒笑了，比她预计的还好一点，“那我大概要多久生活会不能自理。”
    “这个就根据病人实际情况了。之后你的疼痛肯定会不断增加，到完全不能下床，可能需要三到六个月吧。”
    应该足够了，顾念心道，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傅琛看着顾念不悲反笑，还以为她受不了打击，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忙关切问道，“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