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奥法浩劫’有没有影响到这个世界？”布莱恩神色迟疑下，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虽然句话问得有点多余，更像是一句废话，毕竟从这个世界变成如今这副样子，他就已经猜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向维兰瑟婆婆亲口确认一下。
    “当然受到影响了。”维兰瑟婆婆轻声一叹，惋惜道：
    “魔网的魔法构造被撕裂，整个世界的魔法突然挣脱束缚，无数精灵巫师毫无征兆地受到狂暴的原初魔力影响，他们连一点准备的机会都没有，便直接被逼疯或死亡。
    持续一百年之久的‘奥法浩劫’，导致整个世界的精灵巫师被消耗殆尽，更让人雪上加霜的是，就连诸神也失去了联络，‘日耀’塔尔诺德王族建立的精灵国度因此遭到了重创，失去了绝对的统治力。”
    “那人类就没有受到影响吗？”布莱恩皱了皱眉头，接着问道。
    此时，他已经百分百确定阿斯诺大陆的人类，绝对是来自主物质世界的哈鲁阿王国。
    虽然这个魔法王国的预言师们，提前预知了这场灾难，但他并不认为，他们的巫师就具备应对的方法。
    要不然的话，也不会举族迁移到主物质世界以外的各个小世界里避难。
    所以，他其实也挺好奇，人类到底是如何在这个世界翻车，最终被困死在这里。
    而且，在前世的游戏生涯里，‘奥法浩劫’过去一千年后的主物质世界，魔网早就可以正常运行，但是在这里，却直接被封禁了，甚至连信徒们对诸神的祈祷，都难以接到回应。
    仔细想想，布莱恩觉得这很有可能跟上古邪物有关。
    “他们的巫师自然也受到了影响。”维兰瑟婆婆语气平缓的说道：“但是突然降临的人类，仿佛早就预知到了这场灾难，面对这种浩劫，他们提前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听到这里，布莱恩不由感叹哈鲁阿人预知能力的强大之处。
    哈鲁阿的初代巫师就是来自奥术帝国耐色瑞尔。
    他们之所以能够躲过奥术帝国的毁灭，其根本原因就是领导他们的一位大奥术师预知到了故乡的末日。
    然后在浮空城还未坠地，魔法女神尚未陨落之前，便毅然而然地选择与自己忠实的随从们，包括巫师、学徒及家属，迁徙至一片美丽而丰饶的土地。
    在成功躲过这场危机的同时，还凭借耐色瑞尔传承的奥术知识，建立起了一个新的魔法国度。
    “当人类的高塔降临的那一刻起，阿斯诺大陆各地开始发生怪异的天灾，矮人、半身人与侏儒统治的群山和草原遭遇到地震袭击，精灵的平原和森林也开始遭受蝗灾折磨。”维兰瑟婆婆继续向布莱恩讲述道：
    “由于某些沿海地区的海平面倒退，干旱开始席卷南方各地，各种骚乱接连不断发生，这支自高塔降临的人类侵略者，也趁此机会派出一支军队，想要彻底征服这片土地，直接导致大陆各地频频爆发冲突。
    就在这个时候，极北荒原的兽人诸部开始集结势力，进入精灵、矮人和侏儒们的领土边境，试图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没有巫师与牧师的帮助，‘日耀’塔尔诺德王族又腹背受敌，不得已的情况下，‘星之花’艾尔阿多尼斯王族的精灵们，开始派遣游侠德鲁伊部队进行支援。”
    难怪精灵一族会落得如今下场，布莱恩心想。
    毕竟随着魔网的撕裂，这些没了奥术与神术支持的精灵，仅凭他们的弓箭与利刃，恐怕连兽人都抵挡不住，更何况是这些准备充足的人类军队。
    人类的到来，致使精灵退出大陆舞台，也就变得合情合理。
    “我听说人类高塔降临之地，埃塞布拉沙漠同样也是一片美丽丰饶之地。”布莱恩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询问道：“这片沙漠难道是因为人类与精灵的战斗形成的？”
    埃塞布拉大沙漠是一片由沙海和毫无生命的盐滩组成的，类似于阿塔斯世界的弱化版，其中还点缀着零零散散的破碎废墟。
    布莱恩曾经在前往巫师之城时，路过此地。
    令人惊奇的是，无论是坎波斯王国，还是弗洛伦萨王国的领地，他们的边境与这个大沙漠的接壤处全部都是肥沃的土地。
    这就好似明明只是一墙之隔，一边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而另一边却暴雨倾盆。
    所以，布莱恩认为，这处沙漠并不是自然形成的，很有可能也是遭遇到了诸如魔法之类的亵渎。
    “是啊……”维兰瑟婆婆显得非常有耐心，对于布莱恩的提问，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人类的军队进攻精灵王国的土地，高塔的主人，一名实力到达传奇境界的大法师，竟然成功扛过魔网撕裂过后的遗症，在恢复施法能力后，参与到了种族之间的战斗中。”
    布莱恩闻言，暗自惊讶了一下。
    一名传奇巫师加入到这场战斗中，虽然魔网撕裂，致使他的实力也有可能受到影响，但依然像现实世界的核武器般，具备强大的威慑力。
    如果没有应对的方法，带着人类军队平推精灵一族，也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小世界的精灵，由于世界意志的限制，除了第一批来自阿塔斯世界的精灵，有可能存在实力达到传奇境界的施法者外，其他人根本无法突破这层枷锁。
    说到底，还是因为阿斯诺位面的世界意志太年轻了，根本没有真正的成长起来。
    同时，布莱恩又在心中感叹这位实力到达传奇境界的人类大法师，不愧是耐色瑞尔帝国的后裔，竟然能够扛过原处魔力的侵蚀。
    要知道，魔法女神第三次陨落，比前两次还要严重。
    甚至连法师之神阿祖斯和巫妖之神维沙伦都遭受牵连，更何况是主物质世界的凡人巫师们。
    如若不然的话，后世的大贤者们也不会将这场灾难称之为：旧世界的终结，新世界的开端。
    “虽然‘日耀’王族的精灵因魔网的撕裂，导致没有比肩传奇巫师的力量，但是自始至终都保持中立态势，远渡海外的‘月之喃呢’嘉兰纳斯王族的一名传奇心灵术士却出现了，并成功阻挡住了这位人类巫师的进攻。”维兰瑟婆婆回忆道：
    “两人在巫师塔的降临之地战斗，奥术与灵能的力量交织在一起，瞬间产生可怕的腐化之力，这种力量就像肆虐的风暴，亵渎着大陆的每一寸土地，最终形成了如今的埃塞布拉沙漠。”
    布莱恩抬了抬眼皮，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维兰瑟婆婆。
    可惜令他失望的是，对方在提及这位来自‘月之喃呢’王族的心灵术士时，神情像往常一样，根本没有任何变化，让他根本无法判断出传奇心灵术士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她。
    而且，布莱恩还发现一个问题。
    维兰瑟婆婆在向他讲述过去的历史时，除了精灵的三大王族，一个人名都没有出现，这种感觉就好似在极力掩盖什么一样。
    不过，他对此没有多想什么。
    毕竟他想知道的，都已差不多知晓，既然她不愿提及，他也不会无礼到去主动窥视他人内心的秘密。
    而且，布莱恩暗自猜测，这位传奇心灵术士很有可能也是初代的第一批精灵。
    要不然的话，来自阿塔斯世界的灵能与奥术对轰时，也不会产生可怕的亵渎之力。
    “最终，这场传奇之战，以两败俱伤告终。”维兰瑟婆婆在漫长的沉默过后，叹了口气，继续道：
    “月之喃呢王族的心灵术士重返海外，人类的巫师和他的巫师塔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今都未曾出现过。
    没有巫师首领统治的人类军队，与精灵一族的战斗中，领导者们开始各怀心思，逐渐分化成了最初的尼路斯坎、威斯特和泰格瑞拉三大王国。
    人类王国在大陆四处征战，精灵落败之后，他们又将目光放到了矮人、侏儒、半身人，甚至是极北之地的兽人身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几乎占据了大陆的所有领地，变成如今的这副局面。”
    维兰瑟婆婆说完，如释负重地长出了一口气，轻轻合上双眼，好似即将陷入沉睡。
    布莱恩却在一旁紧锁眉头。
    虽说是他主动要求倾听世界之初的故事，想要了解大陆上的智慧种族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但是维兰瑟婆婆在讲述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掩去了有关于上古邪物的事情。
    作为一名精灵先知，布莱恩并不认为维兰瑟婆婆对这些事情会一无所知。
    “说实话……”不知过了多久，维兰瑟婆婆仿佛看透了布莱恩的心思，她睁开浑浊的双眼说道：“有关于上古邪物的一切，我知道得也非常少，甚至连邪物何时到来，希娜菲到底如何消失，世界意志因何原因被压制，也都毫不知情。”
    布莱恩失望地轻声叹了口气。
    “所以，面对上古邪物的威胁……”维兰瑟婆婆苍老的面容上浮过一抹深沉的绝望，“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所有的生命、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苦难，在完美的永恒不死中沉寂……”
    说完，她就这么目光呆滞地凝望着屋顶那颗斑斓耀目的水晶，好似在追忆什么事情。
    从嘴角牵起的一丝弧度可以看出，她应该是想起了愉快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好像知道了自己的过去之后，生不起任何反抗之心，就这么认命般地去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
    布莱恩站在原地踌躇着，他不知该如何接话。
    正如维兰瑟婆婆说的那样，他同样对上古邪物没有任何有效的应对措施，唯一的办法只有逃避。
    他又何尝不想将邪物赶走，挽救这个即将毁灭的小世界。
    通过今天的谈话，让他意外得知主物质世界的奥术帝国萌芽正在迸发，若是他拥有这个资源丰富的小世界充当后盾，绝对会在未来即将崛起的奥术帝国中，占据一个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维兰瑟婆婆。”布莱恩犹豫良久，缓缓开口道：“但是，我能够做到的，除了拖延世界灭亡的速度，同样也没有任何办法。”
    事实上，对于延缓邪物的办法，尽管他拥有两种拖延方案，但这并不代表这两种方法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成功。
    甚至连拖延上古邪物多久，自己能否在世界灭亡之前成功离去，布莱恩心中都丝毫没谱。
    沉默再次降临，‘墙壁’上发光的蔓藤轻轻摇曳，散发出昏暗、怪诞的蓝色荧光，与斑驳耀目的水晶一起闪烁，透过木板的缝隙，在夜色里不断地跳跃、颤抖，令这颗树屋好似童话故事里的魔法城堡。
    “布莱恩，你知道吗？当我将你从希娜菲·梅丽安涅的橡树下抱起来的时候，便已经发现，你是命运之外的人，这也就意味着，其实你是可以铸造属于自己的命运，改写某些被预言者们预知到的未来。”
    不知过了多久，维兰瑟婆婆艰难地抬起头，她透彻的双眼，平静地注视着布莱恩，颤巍巍的道：“看到你主动回到这里，我真的很欣慰。去吧，不要有任何的犹豫，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想做什么，就随心所欲地去做吧。”
    命运之外的人？
    布莱恩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
    面对所谓的命运，总有人像看透的智者一般顺从命运，及时止损。
    也有人选择像愚者一样，不撞南墙不回头地同命运抗争，为了自己的未来，奋斗到最后一滴鲜血。
    事实上，在布莱恩看来，无论是谁，都无法真正理解所谓的‘命运’到底是什么。
    即使是命运之神也是如此，一个连自己的命运都掌握不了的人，又谈什么去指导另外一个人的命运。
    所以，无论选择什么道路，唯有一直坚持走下去，不忘初心，砥砺前行才是正途。
    想到这里，蹲在床榻边的布莱恩缓缓起身，准备告别。
    “等一下，孩子。”见布莱恩欲走，维兰瑟婆婆伸手摸索着抓住他斗篷的衣角，用细小的声音微笑道：“走之前，把这个带上吧，或许能够帮到你点什么。”
    一颗散发着淡淡绿芒的珠宝，从凌乱的桌子上一个金色盒子中飘了出来，轻轻地落入布莱恩刚好摊开的掌心。
    这是一颗珠宝，外形神似泪珠，晶莹透彻如冬日之冰。
    树精之泪
    类型：神性物品
    作用：未知
    ……
    布莱恩深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内心的翻腾，不动声色地借着屋内的蓝色荧光，小心翼翼地将珠宝举起，凝望着这颗晶莹透彻的珠宝。
    恍惚间，他好似看到一副图像在宝石中闪烁：一位发上覆满绿叶与金苔的年轻少女，身着黄绿色的薄纱长袍，她妙曼的身姿踏着空气，在随风弥漫的欢笑里，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的绿影之中。
    难道是她留下的？
    布莱恩将这颗珠宝紧紧地攥在手心，感受着冰冷的寒意，若有所思的自语一句。
    “我会竭尽所能的，亲爱的维兰瑟婆婆。”布莱恩伸手拨了拨自己蓬厚的黑发，俯身轻轻地吻在她满是皱纹的眉头上，低语一句：“告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