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顾北祁。
    虽然过去一周了，他唇角还是能看出淡淡的淤青，那是上次在酒店，被霍北尧打的。
    所以南婳一眼就辨认出来了。
    沈风儒不知情，还以为他就是霍北尧，急忙迎上去，笑容洋溢地说：“北尧啊，快进来，快请坐。”
    顾北祁也不纠正。
    被他让到主宾的位置上，却不坐。
    他站在那里，对顾凤骄说：“妈，我不同意婳婳和北尧订婚。”
    南婳手臂上登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婳婳”是她和霍北尧以前相爱时，他对她的爱称，只私下里这样称呼她。
    平时人多的时候，他从不这样喊。
    贸然从顾北祁嘴里喊出来，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怎么听怎么别扭。
    顾凤骄眉头拧起，眼底有些许烦躁地看着他，“北祁，你别意气用事，沈小姐和北尧是两情相悦。”
    顾北祁淡淡一笑，“可我也喜欢婳婳，我对她一见钟情。北尧得到的太多了，不能连我心爱的女人也抢走。”
    南婳听得直蹙眉。
    他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明知她是霍北尧的妻子，还故意横插一脚。
    明显是想恶心霍北尧。
    沈风儒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顾凤骄：“亲家母，这是怎么回事？”
    顾凤骄唇角抽了抽，说：“这是我失散多年的大儿子，北祁，跟着我姓顾，和北尧是双胞胎兄弟。”
    沈风儒恍然大悟，“难怪呢。”
    他上下打量着顾北祁，啧啧称奇，“简直和北尧长得一模一样，你要是不说，我真没分出来。不过，我们家小婳和北尧谈了有一阵子。北祁，你这样做，不太好吧？”
    他小心地斟酌着用词，生怕惹到他。
    顾北祁勾了勾唇，“感情这东西，没有先来后到，只讲究个公平竞争。既然两人没走到结婚那一步，我就还有机会。”
    沈风儒一脸为难，看向顾凤骄，“亲家母，你看这事怎么办？”
    顾凤骄眉心微皱，“我先失陪一下。”
    她站起来，对顾北祁说：“你跟我出来。”
    两人去了隔壁的空房间。
    顾凤骄把门关严，对顾北祁说：“祁儿，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不要这样？好姑娘多的是，回头妈妈帮你物色几个更好的，随便你挑。这个沈南婳生过孩子，要不是北尧喜欢她，我都看不上她。”
    顾北祁听出顾凤骄并不知道，沈南婳就是南婳。
    他越发觉得有意思。
    身子斜倚着墙，他轻笑一声说：“我就要她，别人我都看不上。”
    顾凤骄一脸为难，“你这又是何必呢，非得跟你弟弟对着干吗？”
    “他从我手里抢走太多了，不能连我心爱的女人也抢走。”
    顾凤骄哭笑不得，“你摸着自己的心口说，你爱那个沈南婳吗？要不是北尧喜欢她，你会注意到她？”
    “爱，当然爱，她长得漂亮，气质优雅，性格独立又有个性。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不喜欢？”顾北祁语气十分坚决。
    顾凤骄简直拿他没办法。
    沉默几秒。
    她语气强势地说：“你和沈南婳不可能，趁北尧还没来，你快走。省得他来了，看到你搅局，再打你。上次被他打得还不够吗？”
    说到最后，她喉咙发涩，心疼地看着他唇角的伤口，暗暗责怪霍北尧下手太狠。
    对顾北祁这个儿子，她满是愧疚。
    当年因为她的疏忽，他小小年纪被人偷走，辗转被拐卖，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吃了很多苦头，受了很多罪。
    这些年，她一直自责得要命。
    午夜梦回时，时常痛苦得抹眼泪。
    顾北祁正是抓住了她这个弱点，“如果当年你没把我弄丢，我也可以有很好的人生，有心爱的女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见不得光地活着，连霍家的姓都不能冠。”
    被戳中心窝子，顾凤骄痛得脸上肌肉直抽抽。
    许久。
    她叹一口气，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怕，说：“我去劝劝北尧，看他同意不？”
    顾北祁眼底闪过一抹得逞，勾起一边唇角笑，“谢了，妈。”
    “你先在这屋里待着，我不喊你，你不要出来，我怕他再打你。”
    “好。”
    顾凤骄返回明月阁。
    看到霍北尧已经到了，正坐在沈南婳身边，细心地帮她夹着菜。
    夹完菜，他也不吃，就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温暖而潮湿地看着她。
    原本冷峻的眉眼，变得极温柔。
    柔得仿佛能把冰雪融化，能让万物复苏，让流水潺潺。
    顾凤骄真的很久很久，没看到他用这么温柔的目光看一个人了。
    上一次，还是六年前，对南婳。
    南婳死后，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模样，一直冷冰冰的，话都少得可怜。
    难得他重新恢复笑容，像个正常人，顾凤骄忽然有点不忍心了。
    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啊。
    都是她自己亲生的儿子。
    哪个都不想伤害。
    可是顾北祁，她对他愧疚更多一点。
    总得牺牲一个人。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顾凤骄假装平静地走到沈南婳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跟我来一下。”
    南婳刚要站起来，另一只肩膀被霍北尧轻轻按住。
    他抬眸，对顾凤骄说：“妈，有什么事对我说吧。”
    顾凤骄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女人之间的事，不方便跟你个大男人说。我就对沈小姐说几句话，很快就回来，不会吃了她，也不会为难她，你放心。”
    她都这样说了，霍北尧不好再推辞。
    他轻轻握了握南婳的手，温声说：“不高兴了就马上回来，不要委屈自己。”
    南婳“嗯”了一声。
    顾凤骄听着刺耳，“尧儿，你这话我不爱听，我是你妈啊，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霍北尧漆黑的眸子逼住她，意味深长地说：“因为有前车之鉴。”
    顾凤骄知道他是指之前她苛待南婳的事，自知理亏，不出声了。
    南婳跟着她来到隔壁房间。
    顾北祁单手插兜，依窗而立，看见她进来，唇角微勾，笑得风流倜傥。
    在这里看到他，南婳有点意外。
    顾凤骄清了清嗓子，笑着对她说：“沈小姐，我记得之前，你说你不喜欢北尧对吧？”
    南婳客气疏离地说：“阿姨，您有话请直说，别绕弯子。”
    顾凤骄笑了笑，“就喜欢沈小姐这种爽快人，那我就直接说了。”
    “您说。”
    顾凤骄微抬下颔，指向顾北祁，“既然你不喜欢北尧，那你看看我这个儿子怎么样？同样的一表人才，仪表堂堂，性格比北尧要好很多，且是我最疼爱的儿子。如果你们俩能成，你就是要金山银山，我都给你。”
    南婳惊住了。
    这是拿她当什么了？
    商品，还是货物？
    不管当什么，反正都没把她当个人看。
    一会儿把她许给霍北尧，一会儿又配给顾北祁，完全不考虑她自尊和感受。
    她真想把自己就是南婳，就是霍北尧的妻子告诉她。
    可是想想以前她对自己的刻薄样儿，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怕顾凤骄不让她去看阳阳。
    她这种一意孤行独断专横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沉默片刻。
    南婳淡淡一笑，不卑不亢地说：“阿姨，无论是霍北尧，还是顾先生，我都不会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