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声的质问似乎触动了黄文莹内心深处某个敏感的地方，她脸上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手一抬要去擦，似乎是没有注意桌子，咖啡顿时被打翻，倒的满桌子都是。
    张海东愕然。
    他想伸手，却又缩回了手。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没想到，自己只是想加重一下语气，黄文莹却爆发的这么厉害。
    好像是触及到了她的逆鳞一般。
    犹豫了一会，张海东呆在了原地，一时间嘴里说不出话来。
    而黄文莹那冰冷眼神中，明显带着一股怒意。
    “谁没有父母？谁希望养育自己成人的父母遗憾而去！平心而论，你能做的到吗？”
    “往高尚点来说，我是为了自己的母亲不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人世间，所以才愿意和刘山谈恋爱。
    往俗气一点讲，我就不能让自己有个爱情？
    我也很孤独，我也很寂寞！
    我不想像那些孤独的单身狗一样，年纪轻轻的就过上那种孤寡老人的日子。除了上下班，就是躲在宿舍或者出租房里打王者，吃鸡。得过一天，且过一天，看不到任何未来的希望。
    那种单身没希望的日子，活着和死了又什么区分别？
    我也想在我累了的时候有人陪我谈谈心……
    我也想在我困了的时候有人帮我盖盖被子，给我讲个故事抱着我睡觉……
    我也想在难过的时候，生病的时候有人关心我一下，哪怕是递一片药，一句安慰……
    我也想在大姨妈来了痛不欲生的时候有人给我端一杯热水，没有奢求太多，只要他跟我说一声：多喝热水。我就能满足了！
    我的要求很高吗？
    一点都不高！
    作为一个正常人，谁不想！
    我和你不一样，你早早的就有了老婆和孩子，你早早的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两口子互相帮助。
    可是你想过我吗？想过我吗？”
    “你没有！”
    黄文莹哭着怒吼道。
    似乎是声音太大惊扰了外面的人，琵琶声突然间断了。
    服务员敲了几下门，然后轻轻的推开。
    当她看到倒在桌子上的咖啡，还有满脸泪水的黄文莹时。
    赶忙当作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的退了出去。
    “我没有奢望我的另一半是什么白马王子，只要他脚踏实地，只要他是真心对我好，那就足够了。
    我想和他认真的谈一场恋爱，然后一起宣誓，进入婚姻的殿堂。我不需要他将来有多大的成就，只要有工作，只要愿意为了我和宝宝努力就好。我们一起为我们小小的家去努力，共同抚养我们的小宝宝，让宝宝平安的长大就好。
    这就是我对爱情最简单的梦想。
    我曾经也试着有过一段爱情，可是那个男人还没有陪我走多远，就去选择了更好得到的别人。
    你知道我那会对爱情有多么绝望吗？
    我以为付出一切就可以得到回报，可事实却狠狠的打了我的脸。
    比悲伤更悲伤的是空欢喜。
    现在我的现实，都是我当年用眼泪换来的大彻大悟，你知道吗！
    所以碰到刘山这样的男人，我绝对不会放弃。
    我不可能拒绝掉这样上门的缘分。
    不管是破坏别人婚姻，还是什么别的说法，我都认了！”
    黄文莹哭着说了一大堆。
    好像是哭的太久导致供氧不足了，她似乎有些喘不上气来。
    她扶着桌子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嗽的眼泪和鼻涕都流了出来，满眼通红。
    张海东只能思绪纷乱的坐在原地。
    他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罪恶感更加严重了。
    黄文莹现在的状态，就是自己逼的。
    咳嗽了许久，黄文莹终于拿起了桌子上的餐巾纸，擦掉了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稍稍的缓和了一下情绪她这才又说道：“你满口仁义道德，事实上却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站在我们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只是一味的站在道德高地上去指责别人，将你自己的观点强行加在别人身上。你知道吗！
    你考虑过别人吗？
    没有！
    你考虑过别人要怎么活吗？
    没有！
    你只顾着你自己的观点，你只顾着你自己的立场！
    你只是为了宣泄你自己的自私，将所有的道德瑕疵都压在别人身上！
    这公平吗！
    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
    不要永远去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去压人！”
    黄文莹带着一腔的愤怒。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空气凝固了下来。
    张海东愕然的看着黄文莹。
    他手中搅动咖啡的勺子都静止了。
    巨大的错愕中，他的脑海中无数的思绪正在剧烈的冲突。
    在来这里之前，自己的立场是没问题的。
    至少刘山和黄文莹是站不住脚的。
    所以他还抱着说服黄文莹的希望。
    可是现在，似乎黄文莹说的也没错。
    好像是自己自私了。
    自己从一开始就觉得白有容是正义的，从来都没有站在刘山和黄文莹的角度去考虑过。
    甚至认为，这样的人，是没必要站在他们的立场去考虑的。
    可是黄文莹说的没错，人间非净土，各有各的苦。
    你不去站在她那个角度，永远看不到她的苦。
    其实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真正的感同深受的。
    尤其是对于成年人来说，基本都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去考虑问题。
    对我好的人和对我利益好的人，我就会选择站在他那边，而不会站在另一边去分析问题。
    这就是情感和道德的纠纷。
    所以，在这件事情里，黄文莹是没错的。
    她只是在偶然的时间里遇到了喜欢自己的人。
    白有容是没错的，她什么都不知道，安静的受呵护着自己的家。
    或许错了的，只有刘山。
    是他不应该这样去做。
    他至少不应该在还没有离婚的情况下，就去追黄文莹。
    他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绕了一个大圈子，还是得回去找刘山。
    可是刘山那里，基本没希望了。
    所以这一开始，其实就是一个死局。
    除了刘山本人，谁都无法挽回。
    正如同自己跟刘山谈话之后想过的。
    其实决定爱情期限和开始的人不是生活，而是我们每个人自己。
    哎……
    张海东默默的叹了一口气，他只觉得自己剩下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全部都被憋在了心里。
    他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犹豫半天，他这才动了动嘴，只说出了一句话：
    “对不起，是我过分了。”
    他道歉道……
    那些早已经准备好的话，应该是说不出来了。
    现在这种情况，他只能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
    或许能让黄文莹心里稍微的好过一些吧。
    黄文莹对道歉不置可否，她看着张海东正声问道：“海东，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有两个女人，一个陪你十年，一个愿意等你十年。你会选哪个？”
    “我……”
    张海东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看着张海东哑口无言，黄文莹挎起了自己的小包，走出了包间。
    “砰！”
    一声巨大的关门声，惊的张海东猛的一跳。
    他知道，那是黄文莹在发泄。
    至于那个问题，他真的答不上来。
    他静静的坐了一会，本来不想浪费，想喝完咖啡。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咖啡到了嘴边，他只觉得一股恶心，几乎要吐出来一般。
    喝不下去了……
    起身穿好衣服，走到了前台。
    “你好，七号包间消费多少钱？我结个账。”
    张海东掏出钱说道。
    “先生，不用了。之前走的那位女士已经结过账了。”
    服务员笑着说道。
    张海东再次愕然。
    他装好了钱，然后出门走到了公交车站。
    天已经完全黑了，寒风冻得他一阵哆嗦。
    许久，最后的一班车终于是像是老牛一样，载着一车人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
    车上的人都塞满了，都是朝着北区回去的租房打工人。
    张海东被挤的没地方站，只能挤在了公交车下车的后门处，这里还有一小片空地，终于是让他稍稍的松了口气。
    手机响了，他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来，是微信的提示信息。
    赶忙解锁打开，这才发现是刘山发过来的。
    “东哥，莹莹回来了，她哭的很厉害。我知道你找她谈话是为了我好，为了我的家庭着想。可是你的出发点一开始就是错的，因为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了，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你就不要管着我们了。如果你真的想为我好，那就让我自己来做决定，自己来做选择，好吗？”
    看着刘山这条信息，张海东心中像是打翻了调料瓶一般，五味杂陈。
    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滋味。
    不过他知道，刘山和白有容的缘分，已经彻底的断了。
    再无可能和好。
    当下回了条信息道
    “好。”
    “嗯。她遇见的我，是被家庭和社会打磨过的我。她没有见过我的青春，认识我的时候，已经是待婚的年龄。所以她真的很可怜，我想用一辈子来守护她。谢谢你，东哥。你为我们祝福就好。”
    刘山信息很快又发了过来。
    张海东看了看，再次回了一个字：“好。”
    随后便将手机关掉，装进了口袋里。
    晃悠了老半天，终于是回到了家门口。
    张海东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