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二人来了。”
    老天师眯着眼打招呼。
    “弟子见过天师。”二人行礼，异口同声。
    张嗣水说道：“此地没有外人，你们无需隐藏身份，把面具取下来吧。”
    “是。”
    二人取下面具，其中男弟子正是余鹿鸣。
    他同时还有另外两个身份，代号“困鼎”，以及张山通给他起的道号，玉顺。
    另一名女弟子，摘下面具后，顺势解了头发，齐肩的短发顺滑而下，她甩了甩这三千烦恼丝，还揉了揉鼻梁，显然一直戴着面具让她很不舒服。
    张嗣水说道：“伊人，今日的战斗，你感觉如何？”
    柳伊人答道：“高手如云。”
    这名龙虎山女弟子，正是鼓岭柳家的第二千金，柳伊人。
    她就是那位被张嗣水带回龙虎山，送进观灵台，获得了龙虎秘文的最后一人。
    柳伊人虽然来到龙虎山的时间不长，但老天师看她也颇为顺眼，且丝毫不介意她是张嗣水的弟子，时常亲自指点柳伊人。
    柳伊人能够成长得如此之快，老天师其实功不可没，只不过张嗣水是不会承认的。
    “罗天大醮聚集了全道门顶尖的弟子，你又是初入道门，感到有压力也是很正常的。”张嗣水安慰道。
    柳伊人抿着嘴点点头，其实能走到这一步，她自己已经很满意了，至于替师父争夺天师之位……
    一想到接下来有可能会遇到阎守一或者林紫彤，柳伊人心里就忍不住打退堂鼓。
    张嗣水看出了她心里的顾虑，便叹了口气，说道：“跟我回殿里。”
    柳伊人闻言，脸上露出拒绝之色：“师父，制命五岳能让我快速成长，可也会让您……”
    “闭嘴！”
    张嗣水猛然呵斥，同时看了老天师一眼。
    见老天师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又对柳伊人使了个眼神，柳伊人只能乖乖跟在他的身后。
    临走之时，老天师叹了口气。
    “嗣水，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想要成为天师，最重要的不是实力，而是那份心，你付出了这么多，即便柳伊人最后夺得了天师之位，你还剩几年的时光能享受？”
    张嗣水的脚步顿住了，他回过头，脸色坚决地说道：“人活一世，总要有个念想，我的念想就是天师之位，不管是几年也好一年也罢，哪怕只能当一天，我也愿意付出一切！”
    “只要拥有龙虎秘文，又在罗天大醮上夺得冠军，就能成为天师继承人，既然您制定了这样的规则，就必须遵守，若是伊人夺冠，她就必须是下一任天师！”
    “伊人，跟我走！”
    张嗣水带着柳伊人离开了。
    老天师的脸色有些难看。
    《制命五岳》和《檄召万灵》都是当年龙虎山祖师爷在龙虎山所获得的奇遇绝技，如今只有天师继承人才能获得。
    柳伊人获得的正是《制命五岳》。
    其功效是，只要对方心甘情愿，柳伊人便可以直接吸取对方的道行。
    只不过最终她所获得的，能有对方的十之五六就不错了。
    这两天来，张嗣水不停地给柳伊人传功，几乎将自己大半辈子的道行，都给了这位才收了一个多月的女弟子。
    柳伊人的实力也因此水涨船高。
    而张嗣水则是肉眼可见地衰老。
    老天师知道张嗣水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也几次出言劝告，可张嗣水根本不听，老天师拿他也没有办法。
    今日早晨的对战，张嗣水恐怕是领教到了阎守一他们的厉害，心里又开始发慌，所以临时让大家中场休息，自己则要再给柳伊人传功。
    余鹿鸣一直在旁边静静地看着。
    等到老天师叹气，余鹿鸣才说道：“师父，我也被传承了《制命五岳》。”
    老天师立马瞪了余鹿鸣一眼：“你是在暗示为师？”
    余鹿鸣幽怨地说道：“瞧瞧人家师徒之情多深。”
    老天师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要是觉得张嗣水好，你拜他为师，张嗣水肯定乐意接收，如此一来不管是你还是柳伊人赢了，他的目的可都达成了。”
    “我就随口这么一提，您老别生气。”余鹿鸣安慰道。
    老天师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解释道：
    “你的路数和为师的不太一样，即便为师想传功给你，你也未必吸收得了，况且你未来的路还很长，若是吸收了为师的道行，反而限制了未来的发展，任凭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过做到为师这样而已，多半是再无法前进半步。”
    余鹿鸣问：“那为何大长老要传功给柳伊人？”
    “柳伊人不过是张嗣水为了夺得天师之位找来的棋子，这次罗天大醮之后，张嗣水活不了多久，你觉得他有必要在乎柳伊人的未来吗？”老天师顿了顿，又说道，“而且像柳伊人那种之前毫无根基道行的人，修炼《制命五岳》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她的限制反而不如你的多。”
    余鹿鸣理解地点点头。
    老天师打量着余鹿鸣，随后笑道：“罗天大醮开始之前，你的眼里可只有柳伊人一个对手，如今却希望为师传功与你。怎么了？怕了？”
    余鹿鸣想了想，竟然十分认真地点头：“是怕了。”
    这回换做是老天师有点儿懵了。
    之前余鹿鸣可没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而且以他随性的性格，即便怕了也不会说出来。
    这小子……似乎有了些许的变化。
    老天师道：“阎守一他们在江湖漂泊多年，每一次出手都有可能面临的是生死之战，他们强也是理所应当的。”
    余鹿鸣思考道：“我是否也应该出去历练一番？”
    “这件事，等罗天大醮结束后你再做计划吧。”
    老天师笑眯眯地说道：“先前阎守一被王祈鹤困在万法宗坛的时候，你也上台去尝试打破结界了，当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余鹿鸣愣了愣：“似乎什么也没想。”
    “这两天你变了许多。”老天师笑道。
    余鹿鸣摸了摸鼻子。
    我变了吗？
    哪儿变了？
    为什么变了？
    他想不明白，可是看到师父那欣慰的模样，似乎自己的改变是一件好事。
    这对余鹿鸣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他已经许久没有进步，甚至老天师还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余鹿鸣，你永远不可能成为天师。
    这次有所“进步”，余鹿鸣忍不住问：“师父，我现在有资格成为天师了吗？”
    老天师想了想，含糊地说道：“还不够格。”
    余鹿鸣在嘴里重复了几遍，随后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之前是“永远不可能成为天师”。
    如今是“还不够格”。
    说明自己果然有进步！
    余鹿鸣开始思考，过去自己实力突飞猛进，也没能让师父有今日这等想法的改观，而这两天什么都没做，却得到了不一样的答案。
    到底，是哪儿进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