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不能。”
命名是很重要的事,不管是对人,对兽,还是对妖。明渊魂君封印了老青鬃兽的记忆,却不能消除自己取的“宗卿”这个名字,否则老青鬃兽就会迷失它自己。
小青鬃兽不耐烦地说:“既然是你救了我,你就必须为我取名。”
不合情理啊,这个小青鬃兽不仅不感恩戴德,还一副欠它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商辰恼火了,瞪着小青鬃兽,小青鬃兽也俯视瞪他,互相瞪着,商辰没它高,眼睛没它大,没它凶,瞪得有点吃力。
看着小青鬃兽那灼灼发亮的双眼,商辰忽然想,神兽脑子都不太好使,跟它较什么劲啊。这么一想,商辰不由得就笑了,望着那根本就看到全样的墨绿色身躯,琢磨了一下说:“郁郁青青,宗郁,这个名字喜欢吗?”
小青鬃兽鼓着眼睛瞪了他一眼。
商辰俯身,手指在平沙上写出两个字:宗郁。
一笔一划无比端正,写完,商辰满意地端详一番后抬头,发现小青鬃兽不见了踪迹。泷焕踞于一块高石之上,一袭绿色的长裳垂下:“已经跑了,这个青鬃兽一点儿也不懂规矩。”
三千年被压着,它倒能学到规矩啊。
雨散云收,四下明亮,商辰的心情变得愉悦一些。曾经的地宫毁于一旦,但是不久的将来这里又会变成另一幅生机勃勃的模样。生与死从来相偎相依,此消彼长,与其流连往日的兴盛,不如壮志雄心再起一片连天高楼。
虽说有点怅然,弥宝粟的两大难算是解决了。
关于第三难,弥宝粟遇金则灭,且必须一天之内收割完毕,商辰认为不是问题,师父一个咒就能搞定。
好几天疏于照料,红通通的弥宝粟东倒西歪的一大片,土都干裂了,活得很艰辛。商辰引水灌溉,把倒得十分厉害的弥宝粟用木架支起来。泷焕跟在他背后,殷勤地扶苗子,喜滋滋地说:“再过半个月就可以结粟子了,想想都要流口水。”
商辰把他往身后一拽:“你才是弥宝粟的最大难吧!”
三黑和师父还在闭关修炼,商辰很克制自己的好奇心,他知道修真者万一被惊扰可能走火入魔。好在,有泷焕陪着他,也不寂寞。只是,泷焕总问他为什么不修仙入魔,明明答案都说了好几遍,泷焕还喃喃自语说行不通。
泷焕自称沉睡了好久,是被弥宝粟的香味唤醒的,商辰就当他太久没说话,所以话多。
累了好几天,商辰睡了个囫囵觉。
梦里,他正期待弥宝粟开花呢,忽然一道金光闪过,商辰吓了一大跳。
直觉将他惊醒了,商辰跳下床跑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火红火红的弥宝粟迎风招展,一派喜气。商辰走进田地,一畦一畦地看过去,在田地的最中央,他,惊呆了。
中间的几排弥宝粟倒下去,形成了一个圆形真空地带,一棵真金弥宝粟杵在最中间。
真金的、金子的、闪闪发光的。
那金杆金叶如同真的一样,流溢着金色的光辉,商辰如梦如幻,走过去,一摸,一片金叶掉了下来。商辰捡起咬了咬:还真是金子做的,纯金的。商辰呆了,迷迷蒙蒙的泷焕过来,呀了一声:“哎呦,遇金则灭,更别说这么一大坨了!”
遇金则灭,不是这个金的意思吧?是铁器能物吧?
但毫无疑问,金子是金的一种,所以这一大片弥宝粟都枯萎了。受过苦的人,对金子都是很亲切的,商辰喜滋滋地把金弥宝粟挖了出来,扛回院子。一个破院子里一棵金树,要多闪瞎眼有多闪瞎眼,商辰觉着几排弥宝粟换一大棵金子再划算不过了。
但是,一连三天,每天扛回来一棵金弥宝粟,商辰就哭了。
因为一大片的弥宝粟都死了,以这种越扩越大的局势看,要不了两天,弥宝粟就得全死光光。商辰再他要种的是粮食不是金子,金子再多,没粮食也会饿死啊――更何况还有两个修炼未成仙的人要养呢。
商辰咬牙,发誓要连夜蹲地里看谁种的。
泷焕打着哈欠说他得躺被窝睡觉,要不然妖力就跟不上了。
商辰就一个人,在黑夜里等着,没想到等得瞌睡时,金光一闪,等商辰看清,弥宝粟已死了一大片,金弥宝粟活了一棵。泷焕抚摸着下巴说,百里界奇怪的事多了,得去问问冥界那些先人们。
在浩渺的典籍中寻找“金光之谜”,商辰得到了答案:定昏之际,持土诱之。
半夜,泷焕又睡觉去了。
这家伙真是靠不住啊靠不住,商辰气得牙痒痒,站在弥宝粟的中间,想,自己手里抓的两坨泥土,能有用?
他艰难地等待着,然后时辰一到,就听见轻微的弥宝粟簌簌的声音,一棵倒下、两棵倒下、三颗倒下……商辰心痛得都快跳脚了,连连压制情绪:忍住!忍住!
弥宝粟倒了一大片,忽然停下了。
静寂的夜里,商辰听见轻微的惊叹声。有戏,商辰慢慢地开口了:“送金弥宝粟的大仙,商辰,求见。”
风呼啦啦吹过,手里的土扬起,吹得商辰一头一脸,他不得不赶紧以手遮目,背对着等那股风过去,忽觉背后一片光芒大盛,商辰连忙转过身,只见万道金光流转,又瞬间,消失了。
地上,站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
这小孩圆嘟嘟的,眼睛水汪汪的,一看就是又活泼又淘气,脸上手上都是脏兮兮的土,一件肚兜也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虽然脏,一笑两酒窝,十分可爱。
努力克制住把他拎起来质问的冲动,商辰和颜悦色蹲下:“你就是送我金弥宝粟苗的小仙?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咧嘴一笑:“我叫陈爱。”
陈爱,倒是人间气挺浓的名字,商辰更加温和:“你为什么要送我金苗呢?”
陈爱仰望商辰,那双眼睛澄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地,只听见他稚声稚气地说:“因为你们人都喜欢金子啊。”
原来是讨好自己啊,不是来偷苗吃的。
商辰牵着他的手走出了弥宝粟地,牵到圆镜塘,给他把手和脸洗了,洗过之后的陈爱更招人喜欢的――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商辰完全没法克制这种由心涌上来的莫名喜欢:“你也是一个人无聊,想跟我玩吗?”
陈爱拼命点头:“我等了三百年,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人――你收了我的金苗,那就是答应我的请求了?”
这是强买强卖啊,商辰无语:“什么请求啊?”
陈爱露出苦恼的脸色:“因为我属性为金,跟百里界的地相克,这里的生灵都不喜欢我,我想出去,到真正的人世去!我爹我娘说,人世里,我们可受人喜欢了。”
真正的人世?这里不就是人世吗?无非就是妖灵多一点怪事多一点。
陈爱却摇头说:“我要到人间去受万人景仰!”
万人景仰?这志气挺大的,商辰乐了:“你是什么妖物啊?”
陈爱鼓着双颊,哭丧着脸说:“我是小财神啊,看不出来吗?啊,一定是衣服太脏了!唔,你看,我在这里给你变一身金缕衣的法力都没有!”
原来是财神啊,难怪一见面,那么脏兮兮也叫人喜欢,商辰疑惑:“为什么啊?”
陈爱奇怪地看着商辰,反问说:“你不知道吗?因为封印了啊,所有的妖灵都出不去,只有修仙或者修魔的、法力强大的仙君魔君可以突破封印入口!”
这是第几次听到封印这个词?三黑说过地被封印了,老青鬃兽也说过,现在这个小财神还也说这种话,难道,其实整个百里界就是一个被封印了的地方?
陈爱又说:“当然,法力强大也会受到很大创伤。”
商辰恍然大悟,三黑曾提过师父虚弱。莫非正是师父以强大的法力让自己和三黑进到了百里界来的,因此受了重伤,所以师父和三黑的闭关修炼其实是疗伤吧?
陈爱再度喜上眉梢:“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把我带出去吧!”
我,爱莫能助吧?
“可是我没有强大的法力,师父也受伤了……”看着陈爱那无辜的渴望的大眼睛,流溢着崇拜、崇敬和无限希望,商辰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有什么不用法力的法子吗?”
陈爱啊了一声又拼命点头:“有的有的!有一个封印最脆弱的地方能过去。”
“在哪里?”
陈爱立刻沮丧了:“我不知道啊!我还是小财神,很多事都不懂的!”
不知道你还那么笃定干什么,商辰又晕了,在陈爱信誓旦旦的“一定有的”的念叨中,他扶着火红的弥宝粟杆子,艰辛地说:“那我们,去找找?啊,我就是安安静静想种个地,怎么就这么难?!”
。
第11章 封印?金(二)
【一一】
难怪妖物这么多!
妖物走不到大千世界去,当然只能在这百里之界晃荡了!
商辰拿出黑色的干粮给陈爱,没想到陈爱一见干粮,高兴得不像话,大口大口咬下去,嘎嘣嘎嘣地响,吸溜着鼻涕说:“哥哥真好!我给你把所有的弥宝粟都变成金的,好不好!”
别!都成金子喝西北风啊!
泷焕揉着睡眼出来,见是陈爱,嘻嘻一笑就捏他圆嘟嘟的脸。
陈爱呀的一声一蹦三尺远,扑到商辰膝盖上,愤怒地说:“哥哥,这个坏蛋怎么也在这里啊?把他赶出去!”
就一百里地盘,坏蛋也闷得要串门啊。
好在这俩也就玩一玩,没有真的水火不容。陈爱腻人,商辰甩不脱,带着他去冥殿找百里界封印的起源和线索。与之前完全不同,商辰刚一念咒,关于封印的东西就铺天盖地浮出来,跌宕起伏,如同一片汪洋大海,越是看得远,越是深如墨。
商辰刚刚阅览,就闻见浓郁的血腥味。
他强忍着恶心看下去,但那迎面的血腥如战马奋蹄而来,错骨的痛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像一百根针同时刺进了脑髓中,商辰啊的一声,从高台上掉落下来。
泷焕及时接住了他:“商辰,你怎么了?”
小陈爱跑过来大声喊:“哥哥,怎么了?啊!哥哥要死了,嘴巴都流血了!”
血腥,熟悉的针刺直刺脑海,商辰挣脱泷焕的怀抱满地翻滚起来,就在这时冥殿狂风大作,黑色如墨的汪洋猛然扑过来,泷焕和陈爱同时大叫一声,商辰在他们的惊悸中,一下子跌进深渊。
宛如下十八层地狱一般的痛苦,商辰痛不欲生,与其再经历这种痛苦不如死去。
就在这时,地狱一道光芒。
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商辰,强大的力量将他往外拽――这股力量如此熟悉,微凉之后温暖至血脉――是师父!
熟悉的属于师父的力量,商辰忍住痛苦想睁开眼。黑暗的深渊却骤然将他拉住,如沼泽地一般吸附着,妄图将他拉回去。掌心如筋脉全断般抽疼,商辰痛苦欲绝。
只听见一个呵斥的声音响起:“何人敢与我魔尊相夺?”
魔尊?啊!这个声音!就是上次说“入我魔门,何故不拜魔祖魔宗?”的声音――魔尊?魔极深处的极度深冷的声音,他,想把自己拉到黑暗之中吗?
不!师父救我!
温暖的无形的手骤然加大力量,黑暗不甘示弱。正在胶着之时,金光陡然耀转,温暖的力量再一次将商辰包裹,大手一把将他拽了出来,痛苦骤然消失。商辰努力睁眼想看清手的主人的模样,光芒却耀花了他的眼睛。
黑暗,消遁。
商辰睁开眼睛,左手是泷焕右手是陈爱。
陈爱咧嘴笑得欢喜:“看吧,我的金光就是厉害,一下子哥哥就醒了,人间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没错。哼,我是灵神,你是妖物,灵力就是不一样。”
泷焕怒目:“哪天被人揍了,就不要求我报仇。”
虽然手被紧握,可都不是深渊中的那一只手。商辰起身,陈爱松开手,手心,全是汗渍。
商辰擦拭了一下掌心,忽然愣住了。
掌心,晕透出了黑色的纹。顺着掌心原来的纹路,形成了两个圆圈,他一下子攥紧手,虽然逃出了黑暗,却依然让魔尊在自己手央留下了烙印――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泷焕和陈爱一左一右叽叽喳喳问他怎么回事。
尤其陈爱,眼睛泛光:“哥哥是不是找到了封印最脆弱的地方了?我终于有希望出去了吗?!”
商辰说没有,陈爱立刻眼泪汪汪。
泷焕捏着他的圆脸说:“百里界不是挺好的吗,能玩能修灵性。”
陈爱握紧拳头:“不行!我是要受千万人景仰的财神,怎么可以窝在这么小的地方!我要出去,我一定要出去!哥哥,不要气馁,爬起来再去!肯定能找到的!”
说得好听,你来试试,商辰拖着半条命出了冥殿。
商辰叮咛陈爱不许再去弥宝粟地里,陈爱又眼泪汪汪:“连哥哥都不喜欢陈爱了吗?陈爱不去就是了!”说着哇哇大哭跑出去了,商辰追都来不及,哭笑不得。
金克木,你这走哪死到哪的气场难怪众生灵要躲得远远的。
陈爱是灵神,商辰肯定是追不上,就推着泷焕去找,泷焕满脸的不愿意,嚷嚷着说:“我堂堂一个泷兽,被你指使来指使去就算了,还要去追那个小玩意,开什么玩笑啊……哼,算了,看在能知道封印的份上,我去了。”
虽然嘴上从来不说,泷焕其实也想出百里界呢。
商辰想见师父了。
他不能忘记那只温暖的手,屡次将他从痛苦中拯救出来。
三黑还是不在屋子里,而师父院子门口挂的“勿入”的牌子却没有了――这意味着,可以去拜见了?
人皆有好奇之心,越得不到满足越好奇。稀奇的青鬃兽和玉雪驹都见过,而近在咫尺的师父,却连一根手指都没有见过,实在很挠商辰的心。
商辰站在院子前方,深吸一口气,大声说:“弟子商辰见过师父。”
一片静寂,没有任何声音。
商辰又大声地说:“请恕弟子冒昧,弟子进来了啊。”
又是一片死寂。
沉默就是默允,商辰一伸手猛然推过去,院子的木门咯吱一声轻飘飘地开了――这么轻易吗?马上就要见到这个神秘的师父,商辰的心莫名一阵乱跳,走过院子的黑曜石路,黑曜石闪耀着黝黑的光芒,土屋近在咫尺,木门紧闭。
商辰大声说:“师父,在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商辰在房门上拍了两下,两声,像倒扣着的木桶发出的声音,不似普通的门声。商辰盯着门,心中生出许多奇怪的想法――里面,到底有什么呢?寂静,如死一般寂静,商辰蓦然伸出手,猛然使劲一推。
砰!商辰被狠狠地反弹摔在地上!
而房门,轰然倒在地上,黝黑的房间,在开门的瞬间有了一丝光亮,商辰来不及震惊,因为他看见三黑横在了屋子中央,嘴角流着鲜血。商辰慌忙跑过去,连推带喊带掐。
好半天,三黑醒了。
面色如乌,咬着牙齿说:“嚓,我没死啊。”
能说话就是没死,商辰把三黑扶了起来,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好半个月都没见面的伙伴,忽然发现三黑面色没变白,但长高了很多,都快赶上自己了,缺的那颗门牙也长了一半。
商辰问三黑怎么倒地上了,三黑才想起,连忙四望:“你见师父了吗?坏了!师父正帮我拔除顽骨时,忽然就走火入魔了!”
什么顽骨?什么走火入魔?
原来,三黑今年十六岁,但一直保持着十二岁的身高,是因为身上有三根顽骨,顽骨不长,一根卡在小腿,一根卡在大腿,一根卡在脊背上。三根顽骨,将三黑永远固定在了十二岁的高度。
师父正通过法力把顽骨剔除。
就在要拔除第三根,法力最强盛时,师父猛然收了法力。三黑回头一看,只见他双目通红,浑身如火灼烧。而后一股强大的冲力袭过来击,三黑就倒地上了。
那个时候,正是商辰寻找封印的时辰,也就是说师父是因为分神救自己而走火入魔了?
师父不见了踪影。
三黑说,师父一定是在哪个地方偷偷地修复法力了――法力高强的人,是绝对不允许他人看到自己的脆弱的。商辰怅然若失,难道跟师父就这么没有见面的缘分吗?
三黑忽然问:“商辰,你怎么进这门的?以你的法力根本破不了师父施的结境啊!”
一推就进来了啊!
三黑讶然两人的目光同时移向了那扇门,焦黑的印记昭示着他曾被强大的法力烧灼过――上面有两个焦黑的烙印,与商辰手心的黑印如出一辙。商辰惊了,本能地将手往后一躲,慢慢手指抠弄着掌心的那个地方。
逮着这个机会,商辰立刻问三黑封印之事。
三黑终于交代了实话,确实,整个百里界都被封印了。
万年前,太一州上某一个修真之地,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争战中,后来,法力高强的先宗们全部战死陨落,无一幸免。眼看覆亡在即,其中一个先宗临死前,拼尽全力,在百里界之上使出了「魔极煞禁」之术,将百里界封印起来,由此在区区百里之内,结出了一个幽秘之境,将先宗门所有的精粹凝聚于小小的冥殿之中。
「魔极煞禁」。
「魔极煞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禁术,竟然可以把一个境地隐藏起来,让众多强大的修真者都找不到?
。
第12章 封印?金(三)
【一二】
「魔极煞禁」。
「魔极煞禁」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禁术,竟然可以把一个境地隐藏起来,让众多强大的修真者都找不到?
三黑沉默了一下,说:“这是一种非常残忍的法术,施术者一人幻化成两个身体,虚幻之身手执利刃,将本体的骨头一根一根抽出来,成为封印之骨。过程特别痛苦,九九八十一天,血尽印封。这还不算最痛苦的,施术者死之后,并没有结束这种痛苦,他会保留一丝亡魂,日日重复剔骨之痛,直到有一天,有人将封印破了他才会彻底结束这种痛苦。”
慨然战亡的先宗还可以效仿,无非一死而已,这一位先宗却是望尘莫及的。商辰想,在冥殿受的那点苦他都恨不能给自己一刀了结,要亲手将自己剔骨九九八十一天,而且万年来日日承受这种蚀骨之痛,怎么做得到啊?
以这种残冷的法术,才能为族人留得一块存留之地。所以每到深夜的某个时辰,会听见凄风悲啸,那是封印之人的痛苦悲鸣。
他一直在等待着强大的后辈能奋发图强,来结束他这种痛苦。
商辰心口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三黑也闷闷的:“不要说破除整个封印,师父在知道穿越之术的情况下,穿过封印时都是法力大减,五脏破损流血。”
那师父还要冒险穿越封印?
“有什么办法,百里界留不住人,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死着死着就剩下我跟师父两人,要想光大百里界没人怎么行?当时一起来的十几号弟子,就我命硬,不过我看你比我还命硬,到现在也没吓出什么毛病来。”
光耀门庭?以前那么多人都没争赢,现在就一个师父两个徒弟?
商辰,压力很大。
这个只有光光的四个墙壁的屋子是师父的,商辰搀扶着三黑出了院门,忽见前方一道金光闪过。
商辰的院子,金砖铺地,金光灿灿。
小陈爱坐地上咧嘴笑:“哥哥,这样好不好,你的院子比别人的都好看。”
好看?一个金砖的院子配一个土屋,那能好看吗?还不如篱笆围一个院子来得顺眼啊!商辰都说不出话来。三黑脆弱得吐血,却还是爱欺负小孩子:“喂!这又是哪里捡来的小家伙啊!脏兮兮的!商辰,你是不是有吸妖天赋啊!”
陈爱不乐意了:“我就脸和手脏,你全身都脏,连小鸡鸡都脏!”
“那是黑!小破孩你偷窥我!”
有力气吵架,还不如想点办法怎么恢复体力。陈爱是灵神只会变金子,金子也不能吃或者疗伤啊。泷焕呢?妖兽的肉可以疗伤吧?可泷焕影子都没见啊!光喝水也不顶用,商辰想找药,没有;想弄点吃的给三黑,三黑说不要;商辰怒,想不到三黑把脸一抹:“没事,我熬几天就好了,以前也是这样的!”
“我去挖点草药回来!”
“没用的,总之,想吃的话――就等你的弥宝粟结粮食了!”
有这么饿着肚子干等的吗?万一这茬粮食没成,就都别活了!商辰还没来得及批判,乐颠颠地跟在背后的陈爱稚声稚气地说:“不要紧的,小伤十来年、大伤百来年就好了!”
嗯,到时候就剩白骨一堆,也不用疗伤了。
商辰还是要去挖草药,三黑急躁:“都说不用了,你没有法力,没用――我一眼看出陈爱不是小孩,你就看不出来!”
万物皆有源,法力强一眼就看到源。
当然如果法力足够高强,也可以有意地遮掩来源,令人看不出来。
百里界原本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地方,自从被封印之后,如同活源被掐断了一样,渐渐萎靡,到最后连粮食都不长了,只有少数坚强的妖灵活下来了。三黑没有明说,商辰大概也能猜到他的言外之意,这里目之所及都是妖灵。
三黑有一定修为,所以一眼就能看出妖灵的本源。
商辰跟三黑说了小财神陈爱的事,三黑嘴角抽搐:“出去一趟有多难你知道吗?你想把师父剩下的半条命弄走?”
商辰没有再去找封印的东西。
他很好奇,但更害怕再遇上什么事又把师父害了。陈爱每天跟着跑来跑去,当然商辰坚决不让他进弥宝粟地。陈爱眼巴巴地站在田地外头,天天嘀咕封印。让商辰偶尔记挂的还有,自三黑出来后,泷焕就再没见影子了。
虽然身为小财神,还有小孩子心性,陈爱每天扑腾得脏兮兮的,然后往商辰一扑撒娇。商辰每天累得半死,还得在圆镜塘里给陈爱洗澡。这天,洗着洗着,陈爱嘴巴一撅:“鸳鸯井里的水好,有灵性。”
水也有灵性不灵性的吗?
商辰问三黑,三黑说:“咱们人能尝出味道,有些井水甜,有些涩;妖灵跟人不一样,它们感受到的是灵气。”
商辰沉思:“我去挑些井水回来。”
三黑嘿嘿两声:“你对那小财神这么好,呦呵,这里要不了多久就能全变成金屋啊。”
商辰没理会,带着陈爱出去鸳鸯井。走出没多久,发现三黑在后面跟着呢,原来他不放心商辰一人出来。商辰心想自己都见过青鬃兽和玉雪驹了,一口井怕什么。
鸳鸯井,一大一小两口圆井,朴实无华。
别的地方都枯萎一片,井壁上难得长着绿苔。井旁边是一条小沟,完全深入后山之中。陈爱说这井水逢一段时间就满,满溢出来的井水顺着小沟流到河里去。
大的圆井水是寒的,小的圆井水是温热的。三黑施了一个法术,井水起白气:“嗯,寒的能吃,热的不能。”
商辰汲了一担。
三黑抱手:“还费劲挑干什么?他要井水洗澡,就地洗不就行。”
商辰瞟了他一眼:“给你疗伤的。”
三黑咧嘴一笑,半颗豁豁牙白如玉,把商辰的肩膀一抱:“原来是心疼我啊,哎呀,不枉费我跑了那么多地方找到你啊。”
那不是找,是骗。
商辰已经确定无误,自己被师徒俩给骗来了――好吧,师父,没有骗过。
三黑受伤了,不能干力气活。商辰手拿绳子,吊着小木桶打水,一连打了好几下,那桶一打就翻过来,总之就是不往下兜水。井水浅,不过一丈。商辰奇了,心说有灵性的水,果然奇特。
这么下去也不是事,商辰把绳子往旁边大石上一系,下井去了。水着实寒,雾气蒙蒙。
离水一掌之距,商辰抓着木桶舀水。
就这时,掌心忽然一抽,商辰连忙抓得更紧,费劲爬上来后,三黑正悠悠地踩着绳子:“身手不错,能翻江能倒海,要不给你个封号翻江龙。”
呵,听上去真大气。
商辰又下去舀第二桶,桶往下一翻,他忽然觉得不对劲,因为无论他使多大劲水波都是悠悠的。这水又寒,商辰觉得浑身的毛都立起来了,尤其是手心,跟漏了一样不断透寒气。
就犹豫的这一下,啪嗒一声绳子断了。
噗通一声商辰连人带桶就栽水里了,井上的三黑大喊:“商辰!商辰!没事吧?奇怪,井里没有作怪的妖物啊!”
商辰扑腾两下浮上水面:“没事,什么破绳啊。”
铁定是绳子一直没人用发霉了。井壁滑滑的,商辰让三黑弄根长树枝把自己拽上去,三黑跑去找,谁知奇了,要找时就找不见了,周围全是枯枯的藤子。
陈爱趴在井口,忧心地说:“哥哥,你为什么浑身冒寒气啊?”
这井水冷,商辰直哆嗦。
他的手心又剧烈地抽痛了,商辰打开手,之间手心两个黑色的圆心的纹路竟像水流进沟里一样,有一弧已经变成了深绿。陈爱眼尖:“哥哥,你的手心也冒气了。”
哪里有气啊?只是变绿而已。
陈爱忧心的说:“哥哥,你别动,我给你度点热气。”
商辰没来得及拒绝,就见一道金光照下来,顿时井水里渺渺的白气四散开来,商辰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脸,眼睛上翘。瞳孔如血。他难以置信,揉了揉眼睛,那红如滴血――他没有修炼,怎么也瞳孔会像三黑那么红。百里界没有镜子,所以他一直不知道。
就这时三黑回来了,黑脸煞了一道白。
藤子为绳,商辰爬了上来,三黑摁着胸口,背着商辰喘气。商辰纳闷,连连追问,才知道三黑急了,逮住一个藤妖抢来的,他动气太多,刚刚又吐了一口血。
好歹是把水取回去了。
熬水时,商辰问:“三黑,我的眼睛怎么红了?”
三黑漫不经心地过来,把商辰的下巴抬了起来,直视他的眸子,两人这么凝望了一下,三黑忽然放手,别过脸去,神情不自然地说:“有吗?你的眼睛白的白黑的黑,哪有一点见红――好看得很。”
听他这么一说,商辰心定了,又问:“我在矮牛坡时,师父怎么相中我当徒弟了?”
师父要找命硬的,自己哪里像命硬的了?
三黑的目光游离了一下:“那时师父跟我本来要走的,忽然间看到遭劫后的火枣树竟然又蹊跷地活了,师父认为事有奇怪,就找过去,发现是你把长生水浇到了枯死的火枣树。所以,师父认为你有灵性。”
“可是,我只是凑巧在井边而已!”
“虽然是长生水,但要遇上命相相投的人才能化出灵性来啊!你只浇了一瓢水那树精就活了,可见你天赋不凡!师父还说,既然你触水水活,一定可以把百里界浇活的!”三黑眼露精光,很是得意的样子。
商辰无语地瞅了他一眼:“前提是自己先别给饿死了。”
喝了那井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三黑好得很快,第二天起床就说心口不疼了,可以自己开始修炼疗伤呢。商辰大喜,立刻跑去鸳鸯井里继续挑水。才走到井口,欣喜地发现泷焕站那里等他呢。
商辰问为什么这几天没出现。
泷焕一撇嘴:“你那个黑师弟一天到晚练法,我妖力强大,我怕他缠住我不放。”
咦?听上去有哪里不对劲!
三黑再练法,也是没有对付过妖灵的,所以百里界一直都太平得很。
泷焕拿过木桶和绳子:“呦,就这点事,我一天能给你把这井水全部舀干!”泷焕挽起华丽的袖子,就跳了下去,忽然之间井水陡然兴起三尺远,一下子涌出井口,泼了泷焕一身。
商辰惊呼一声,把陈爱护在了身后。
泷焕被生生浇了一身水,急得上窜下跳使劲扇着袖子:“啊呀,啊呀,这哪是井水这是妖水!”
。
第13章 封印?金(四)
【一三】
泷焕被生生浇了一身水,急得上窜下跳使劲扇着袖子:“啊呀,啊呀,这哪是井水这是妖水!”
这反应未免太强烈了一点儿,商辰疑惑看着,陈爱嘻嘻一笑:“因为他是泷兽啊!泷兽一受不了寒气,二沾寒水就会显出原形――嘻嘻,不过他的原形凶猛霸气得很,有什么好怕的!”
泷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