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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撂地
    午后,东市附近的街道上热热闹闹。
    李臻寻了一处酒肆门口,看了一眼店小二,瞧着对方没撵自己的意思,便清了清嗓子。
    说起来撂地这种事情,本来不至于说书先生做的。
    说相声的那群人才这么干。
    平地抠饼对面拿贼,全靠一张嘴。
    他们有着一套自己完整的切口传承,从开说时诸如白沙撒字、太平歌词之流,到开说之后如何把人拿住,再到最后看杵门子要钱。
    这群从诞生开始就代表着草根街头文化的艺人们,对于撂地有着自己的一套心得。
    而说书先生就不同了。
    出师之后,古往今来都是往酒肆茶馆里面钻。
    说的好,就留下。留下来后俩人一商量怎么分账,说什么书。定下来这些后轻易不能更换,然后头一天和最后一天的银钱还得说书先生照单全收。
    说的不好,掌柜的要是懂规矩,也能管一顿饭。要是不懂规矩的,挨饿你也怪不到别人。
    谁让你本事没到家呢?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说相声的属于下九流,而说书人被称作先生的主要原因。
    有文化,就是先生。
    但现在这会儿是此一时彼一时。
    李臻也不觉得撂地有什么丢人的。
    恰恰相反,他还觉得挺新鲜。
    毕竟,在他曾经那个年代,可没有撂地这一说。
    他跟着师父学成后,就直接进曲艺团了。开始跟着电视台录节目~
    后来靠着录的cd发了一笔小财,拿到了人生第一桶金后,又遇到了几个贵人,进入了电视台开始成名,接着成立了春友社,短短几年,靠着自己的硬实力,外加手下一水儿的精兵强将,就已经超过了当时在燕京城大大有名的“宣南”、“东城”、“崇文”这几个书馆,坐稳了观众心里“评书第一人”的称号。
    当然了,这个所谓的“评书第一人”李臻从来没认同过。
    这行藏龙卧虎的人能耐大的多了去了。
    只能说,他的观众比较多而已。但不代表他的水平就已经是古往今来头一份了~
    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李臻没撂过地。
    但他朋友多。
    师父的朋友更多。
    不管是西河门儿里的人,还是评书门里的人,亦或者是其他曲艺行的人,大家坐一起聊天。
    听过不少撂过地的老先生们把过往的艰苦岁月,拿出来变成现如今的谈资。
    听的多了,就会了。
    撂地最关键的就两点。
    一,是聚人。
    二,是拿人。
    人得先聚起来,靠的是张罗。
    然后靠自己的本事,把这些人给拿住了,最后好要钱。
    钱,不是问题。
    他以后还卖票呢。
    所以只需要打开知名度就行了。
    知名度怎么打出来?
    简单啊。
    给的多。
    给的瓷实。
    给的足够吸引人。
    而你不得不承认,比起相对来讲,要严谨一些的评书……单口相声在这方面更适合撂地。
    单口相声里最拿人的活,在李臻这边看来,《九头案》一出,别的还真不够打的。
    再加上狐裘大人这边还得听完,不然搞不好自己脑袋不保。
    所以今天他要说的就是《九头案》。
    不多说。
    就说道当时在曲掌柜那给狐裘大人掐断的地方。
    刚刚好。
    有奇、有怪。
    所有人都以为那山西掌柜的门口应该是两颗人头。
    可最后说书先生却在那跟差数一样“一颗两颗……三颗”,人头数这么一出来,保准所有听了的人都忘不了!
    瞧狐裘大人那心心念念的模样就知道了,这个扣子落的最是精彩……也最不是个东西。
    看着街头上走动的人们,又看了一眼那些刚刚出来的卖艺之人,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耽搁了。
    于是清了清嗓子。
    虽然不能坐,视角有些奇怪,但一点也不耽搁他说。
    “啪!”
    稍微用了些雷虎门的技巧。
    他这一巴掌拍的那叫一个响亮。
    动静传了好远,这条街上不少人都扭头往这边看。
    就更别提在酒肆里靠着酒精麻痹,打算度过这个无聊午后的人们了。
    当一些人随着巴掌声看过来后,就听见这个穿的不算干净的道士用分外清朗的声音吟诵:
    “难难难,道德玄。
    不对知音不可谈。
    对了知音谈几句。
    不对知音是枉费~“
    “啪!”
    又一把掌声响起。
    “舌尖!”
    一首虽然押韵,但辙口却有些奇怪的诗文从这道士嘴里冒了出来。
    众人正好奇呢,就见这道人微笑拱手:
    “各位,贫道我初来京城贵宝地,一路走来,所见所闻甚多。眼瞧着诸位,那是分外亲切。瞧见您,贫道我算是瞧见亲人了。便想着把这一路来,贫道我遇到的一件奇事!讲给您诸位听听。
    诸位放心,一不要钱,二不要饭,只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奇怪,贫道我每每想来,还觉得是触目惊心!您各位若无事,便留下来听听。听听这九头……十三命的故事!”
    声音清澈,热情。
    字正腔圆。
    一群人正纳闷这道士大白天读哪门子酸诗的时候,听到了这番话后,一琢磨……
    反正不要钱是吧?
    那就听听呗。
    听听怎么个奇怪法……嗨,这道士一听口音就是外地的,刚来到我们洛阳城,一看就没什么见识。
    这洛阳城里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
    天下的奇事放到这都不叫事儿。
    你这游方道士又能讲出什么花儿来?
    带着这样的想法,一些没什么事的人便站到了李臻面前。
    而李臻背后的酒肆里面那些人,见热闹就在跟前,也把精神头提了起来。
    在加上这道士的声音大,听的真切,那“视听感受”是相当之好。
    反正下午来喝酒就是为了消遣。
    这会儿有热闹看,客人们的兴趣还真挺浓的。
    甚至连二楼的窗户都打开了几面。
    想听的更清楚一些。
    而就在这样的天时地利之下,道士的声音响彻在这条街道之中:
    “那么说这个故事发生在哪呢?诶,便发生在一座名为燕京的城市……”
    《九头案》。
    撂地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