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今晚的花火大会，你要去的吧？”
    女子更衣室中，渡边惠一边伸着懒腰，肆无忌惮地展示着身材，一边朝着站在一旁的浅见灵问道。
    浅见灵低着头，努力将白色的加绒裤袜提起，这玩意一向不招霓虹女生的待见，即使在冬天，她们也更喜欢半截袜，这样可以露出一截白嫩的大腿。
    好看是好看，但是容易受寒，虽然最近自己的身体没有以前那么虚弱了，但是浅见灵不想冒险，生病一向是一件浪费钱的事情。
    “灵？你在听我说话吗？”
    渡边惠锲而不舍地问道。
    “啊——”浅见灵抬起头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脸：“抱歉啊惠酱，我走神了。”
    “我会去的哦。”
    “太好了！”渡边惠哦呼了一声：“这可是我们高中生涯的最后一次跨年，到了明年，我们就再也不是女子高中生了。”
    她感叹道：“如果能一直停留在十八岁该多好啊，想到以后会变成欧巴桑，我还不如死掉算了。”
    “不能死。”浅见灵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生命只有一次，是很宝贵的东西。”
    “开个玩笑啦。”渡边惠嬉笑道：“不过，说起来，灵酱你最近是不是变大了？”
    她伸出双手抓了过来，浅见灵连忙双手抱胸，微微红着脸：“才，才没有。”
    “好了，别闹了，我还得准备晚上摆摊需要的食材。”
    “摆摊？”渡边惠张了张嘴：“难怪你答应去花火大会，原来是为了去摆摊的吗？”
    “当然啦。”浅见灵笑道：“花火大会的人这么多，机会难得，我可是准备了不少的食材呢！”
    “灵酱总是这样。”渡边惠垂下眼帘，埋怨道：“这可是跨年夜啊，就不能给自己小小的放个假吗？”
    “如果能够在十二点之前卖完的话，我会去找你们的。”浅见灵拉住渡边惠的手，“惠酱最体贴了，不会怪我的对吧？”
    渡边惠叹了一口气：“哎，谁叫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呢。”
    她露出笑脸，语气振奋：“决定了，我帮你一起摆摊吧！争取快点卖完，我们一起跨年！”
    “对了，听说集会那边的神社很灵验的，灵酱要不要先去许个愿？”
    “许愿......”浅见灵有些犹豫：“要钱的吧？”
    ......
    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渡边惠的请求，在花火大会开始之前，浅见灵被拉着站在了神社的面前。
    场地中人山人海，面若桃花的少女们雀跃着，准备迎接新一年的到来，其实对于这个年纪的少女来说，跨年的感受远远比不上与友人或者男友聚会的快乐，节日这种东西，对于大家来说就是一个能够正大光明将喜欢的人约出来的好借口。
    浅见灵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和周边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好多人啊。”渡边惠兴奋地呼喊着：“你知道吗，花火大会被评为最浪漫的邂逅地点，决定了，等会儿我的心愿就是今晚能够有一场浪漫的邂逅。”
    “灵，你要许什么愿望？”
    “......好多钱啊。”浅见灵喃喃了一声，她的双眼直直盯着许愿池，里面是满满当当的铜灿灿的硬币。
    一只手蒙住浅见灵的眼睛，渡边惠语气不善：“你是不是在想些什么亵渎神灵的事情？”
    “啊——”浅见灵低声惊呼，“我没有，我不是！”
    她念念不舍地望了一眼许愿池，强迫自己转开视线。
    “轮到我们了！”
    前面的人离开，渡边惠连忙拉着浅见灵上前，拉着垂落下来的绳索敲响了铃铛，投进去一个硬币，然后拍了拍手，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浅见灵犹豫了一下，也摸出了一个硬币，牵动铃铛，闭上眼睛。
    “许愿吗？”
    她想起曾经那个帮她放下心结，完成心愿的男人，即便过去了这么久，对方的容貌依旧刻在自己的心底。
    和虚无缥缈的神明相比，对方要靠谱多了吧。
    想到这里，浅见灵不由笑了一下。
    她其实连这座神社供奉的神灵是谁都不知道，硬币丢进去之后她就有些后悔了，对于她来说，想要的一切都更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不然当初她就接受吴先生留下来的钱了。
    不过，钱都花了，不许愿就亏大了。
    于是她双手合十，努力让自己显得虔诚一些。
    “神明大人，如果可以的话，让我再见吴先生一面吧。”
    然后她睁开眼睛，愣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许下这个愿望，好像是本能的一般。
    “算了，反正也不会实现的吧。”
    ......
    一忙起来，浅见灵很快就把许愿的事情忘在脑后了，选择在花火大会摆摊果然是好主意，食材迅速的减少，兜里面的钱肉眼可见的多了起来，这让浅见灵的笑容从头到尾没有消失过。
    渡边惠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食材，直到最后一份卖完，这才瘫软一般坐在椅子上：“终于结束了！我为什么要头脑发热来帮你啊！我的花火大会，我的浪漫的邂逅！”
    “乖哦。”浅见灵摸摸她的头，递过去一串章鱼烧：“来，给你留的，好了，我们可以收摊去看花火了。”
    “还算你有点良心。”渡边惠一口咬下，含含糊糊说道：“总之，你今年剩下的时间，都归我了！”
    “是是......”浅见灵笑道：“在明年到来之前，我绝对寸步不离，行吗？”
    “嘿嘿。”渡边惠一跃而起：“走，我们先去逛一逛，也许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呢？”
    “这句华夏的诗词可不是这么用的。”浅见灵道。
    “我知道你中文学得好啦。”渡边惠吐槽了一声。
    浅见灵笑了笑，毕竟，那个人也是华夏人嘛，不知不觉，就在中文上面花费了更多的心力。
    收拾好了摊位，浅见灵笑道：“走吧。”
    旁边没有答复声，浅见灵抬起头，突然发现原本熙熙攘攘的人流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踪影，集市的街上只有红色的灯笼随着风摇荡着。
    浅见灵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然后，她听到有冷飕飕的风从一侧传来，夹杂着隐隐约约的古老乐器的弹奏之声。
    她转头看去，只见影影绰绰的身影形成了一条长龙，他们抬着轿子，轿子上半透明的纱帘被风带起，让浅见灵可以看到轿子中坐着的稀奇古怪的鬼怪们。
    百鬼夜行。
    她仿佛是一个误入鬼蜮的人类一般，看着鬼怪们整齐地从面前走过，这让她的汗毛不由自主竖立起来。
    她连忙躲到摊位后面，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她发现古老的乐曲停下了，周围一片死寂。
    她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密密麻麻的鬼怪围着摊位，他们的眼神死死盯着自己。
    完蛋了——
    浅见灵心中哀叹了一声，明明只是参加一个花火大会而已，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啊。
    鬼怪们缓缓围了过来，却没有动手，站在最前面的鬼怪望着浅见灵，腐朽的喉咙之中发出嘶嘶的声音，恐怖的脸上露出为难而纠结的神色，良久之后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新......年......快......乐......”
    “......”浅见灵愣住了：“诶？”
    其他的鬼怪也努力地发声，千奇百怪的声线不断传颂着：“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浅见灵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场面。
    如果有这么多的人给自己新年祝福，她一定很感动，但是现在被这么多的鬼怪团团包围在中间，浅见灵一动也不敢动。
    它们说新年快乐的时候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还我命来”。
    “谢谢......”她哭丧着脸：“我接受你们的祝福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新年快乐......”鬼怪们依旧兀自在嘶吼着，有些鬼怪显然是不会说话的类型，但是似乎有某种偌大的伟力强迫着它们。
    然后，浅见灵看到鬼怪们分开了一条窄窄的道路。
    她顿了顿，硬着头皮穿过两旁不断发出新年祝福的鬼怪，看到道路的尽头，是一家红色的轿子。
    “新年快乐。”站在轿子面前的鬼怪低着头，披着白色的连衣裙，黑色的头发遮住了脸。
    不知道为何，浅见灵觉得这只鬼似乎有些熟悉。
    “你是想让我上轿吗？”浅见灵问道。
    “新年快乐。”
    “行吧，看来不能沟通。”
    没有其他的选择，浅见灵坐上轿子，很快鬼怪们一拥而上，抬着浅见灵朝前走过，半透明的纱窗让浅见灵只能隐约看到前路，路的两边红色的灯笼缓缓消失，周围一瞬间变得黑暗无边，然后是星光，无比璀璨的星光。
    浅见灵忍不住想要去解开纱窗，却根本无法打开，只能将脸凑近了一些。
    轿子仿佛行走在无尽的星空之中，鬼怪们形成了一条长龙，而白衣的女鬼候在轿子的一旁。
    “我们这是去哪里？”浅见灵忍不住问道。
    “新年快乐。”女鬼死板地回复了一声。
    “......”
    仿佛穿越了无尽的距离，星光终于消失，隐约间浅见灵看到一座宏伟的宫殿屹立在深空之中，那是语言无法形容之物，甚至连神明都会在这座宫殿面前俯首。
    鬼怪们按部就班地上了台阶，进了大殿，然后轿子停下了。
    “到了？”
    浅见灵咬了咬牙，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小心翼翼地下了轿子，大殿内仿佛无限的宽广，周围的鬼怪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失去了踪影，只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不，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大殿之上，似乎还坐着一个人，但是浅见灵无法直视对方，那个人似乎存在又似乎不存在。
    “新年快乐。”
    有声音在大殿之中回荡，不再是鬼怪那种嘶吼的声线。
    浅见灵猛地怔住。
    好熟悉。
    在记忆中，这个声音温柔的对自己说过：“好好看着吧。”
    “我帮你把一切都夺回来。”
    浅见灵的双眼一瞬间模糊了，眼泪夺眶而出。
    “吴，吴先生？”
    “是我。”
    大殿之上的身影一瞬间出现在浅见灵的眼前。
    “还是那么爱哭啊，浅见灵。”
    他伸出手拂去浅见灵脸上的泪珠，浅见灵得以看清楚对方的脸。
    “我，我在做梦吗？我的愿望实现了？”
    “恭喜你，实现了，呼唤我名，我自然能够知道。”身影轻笑了一声：“不过，为了见我，你居然只愿意花五円，可太小气了。”
    浅见灵顿时脸一红：“神已经很有钱了，我这么穷他不会介意的。”
    “有我在，他也不敢介意。”身影笑道。
    “吴先生......”浅见灵心中有千万的话想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惨兮兮地说道：“虽然见到你很开心，但是，但是，为什么是这么多鬼怪来接我啊！”
    “啊？”身影有些惊讶：“这不是你们那个世界的特色吗？为了这个惊喜，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
    “......惊喜？”
    怎么可能有人会把见鬼当成惊喜啊！
    不过，这还真是吴先生的风格。
    想到这里，浅见灵破涕为笑，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抱住对方，但是又顿了顿，收起动作，抬起头：“吴先生，新年快乐。”
    身影张开双臂，浅见灵只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之中，有声音在耳侧轻声说道：“新年快乐，灵。”
    “现在，你可以许愿了。”
    “在这里许愿的话，所有的愿望都可以被实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