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身,脸上挂着明朗的笑:“小矮子,别来无恙。”
“郡王爷,”自动忽略他嘴欠的称呼,苏希锦亦欣喜。
几年不见,他越发高大威猛了。刚毅的轮廓,有点往国字脸发展,一双眼睛黑沉而深邃,笑起来带着一股浓浓的阳刚之气。许是衣服太过厚重,衬得他虎背熊腰,强悍有力。
“叫什么郡王爷,哥哥我把你当妹妹,你把我当爷爷,客气了。”他说。
苏希锦咬牙,分离三年,这货嘴巴越来越欠了。
“你别逗她了,”韩韫玉见不得她受欺负,“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科举之后再看,”周绥靖大刀阔斧地坐下,“我已经中了武举,准备拿个状元给我爹瞧瞧,省得他说我没能耐。”
他倒了杯酒,看着两人一愣,“你俩怎么都穿白裘?早知道我也换白色了。”
怎么说也是向阳村三霸,制服得统一。
苏希锦脑海里幻想着他穿白裘的样子,宽厚雄壮如白熊。还是别了吧。
“你那什么表情,”他眼尖,没错过她嫌弃的目光,“嘿,小时候没见你多好看,几年不见,怎的倾国倾城了?是倾国倾城吧?”
“我真谢谢你,”苏希锦不满了,小时候她也很好看,那时候可是向阳村村花。
韩韫玉嘴角噙笑,笑看着两人互相打趣,顺手给苏希锦倒了杯热茶。
“你俩都喝茶,我一个人喝酒忒没意思。”周绥靖撇嘴。
“一路顺利吗?”
“还行,如果没遇见乐臻那蠢货,倒是快活得很。”
韩韫玉但笑不语。
屋里炭火充足,苏希锦脱了外衣,鼻尖微微带汗,“乐臻是谁?”
听名字像是与皇子公主同辈。
正好外头一阵喧哗,周绥靖往楼下一瞧,冷笑,“诺,就楼下那蠢货。”
楼下站着位十八九岁的公子,身着一袭红色蟒服,皮白肉嫩,一双三角肿泡眼,怀里搂着一位姑娘,风流又快活。
“秦王之子,周乐臻。”来自韩韫玉的科普。
秦王,皇上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蠢货一路吃喝嫖赌,怕冷怕热,雪天还让女子穿夏裳跳舞,袒胸露乳……”
能被周绥靖骂蠢,一定蠢到家了。
“吃饭吧,”韩韫玉淡淡道。
几人边吃边聊,周绥靖此次入京是为了来年春闱。他前段时间犯了事,景亲王将他关禁闭,好不容易逃出来。
景亲王封地在北面,而周绥靖作为质子,一直在京都长大,此刻回京,没了爹娘束缚,如鱼得水,自在悠然。
后来林舒正也来了,露了个脸。看见苏希锦与韩韫玉的袍子时,他微微一愣。
低头见着苏希锦头上的木镶银嵌玉簪,直接变了脸。
“怎么穿这衣服?”他替她整理衣襟,歪头见韩韫玉望向自己,目光漆黑如墨。
晚间,韩府送来了许多松枝银炭。无烟无尘,燃烧时还带着股松枝味。
“小姐,太傅对您真好。”商梨羡慕不已。
唯一的女弟子,不对她好,对谁好。
苏希锦不置可否,“年后你也十八还是十九了?商总管让我给你相看一门婚事,心里可有打算?”
“我心里倒是有一人……”商梨吞吞吐吐,面色红润,“但不知他的态度。”
苏希锦抬头,“谁?”
“这人小姐也认识,就在我们府里。”
苏希锦想了想,宋唯仙已搬出去,府里适龄人并不多。
“华大夫?”
商梨红着脸点了点头。
难怪她没事总往那边跑,送饭送菜也格外勤快。
“我让阿娘帮你问问,若华大夫愿意,自然是两全其美。”
大雪后,万众期待的木薯成熟,苏义孝一早上报情况,组织开挖,朝廷各路人马都关注着木薯的产量。
苏希锦亦到场。
一根根木薯,从地里挖出,带着泥土的清香和冰霜的寒冷。
苏义孝搓着手,激动地看着百姓将木薯挖出,由官兵称秤。
“爹爹预计产量几何?”
“两百吨多一点。”
他经验丰富,一早心里便有数。
两天后,木薯收获工作完成。两百亩荒地共计收获两百四十吨木薯。
两百亩良田稻子产量才七百石,两百荒的木薯竟然有二百四十吨。
群臣震动,百姓欣喜,皇上龙颜大悦,封苏义孝为工部郎中。
苏义孝辞,他只会种地,觉得屯田更适合他。
皇上甚是喜欢他这种朴素踏实的性子,遂封他为司农少卿,掌管四时播种。
司农少卿从五品,权属明显,更利于苏义孝发挥所长。
苏义孝谢主隆恩。
工部尚书痛心疾首,工部又失去一员大将。
大伯母刘氏带苏希裳前来贺喜,二人皆穿红着绿。苏希云在京都给他们买了房,如今几人已然定居。
苏希裳一身嫩芽绿布袄,颈上一根羊毛围脖,雪绒绒十分美丽。
不得不说苏家穷归穷,颜值基因从不差,苏希裳随意一打扮,便如富家小姐。
她原本五官就偏艳丽,配上这嫩芽绿,和白羊毛,相貌超群于众人。
大伯母喜气洋溢,拉着林氏唠家常。
“都说京里风水养人,我还不信。看着二弟妹就信了,这才一年不到,二弟妹比以前年轻了十岁。”
她看着林府高宅大院,家仆成群,林氏更是几人服侍,羡慕又嫉妒。
暗思赶明儿让云丫头给自己也买几个丫头伺候。
“哎哟,锦丫头越发水灵了,这模样,这身段,以后不知会便宜了谁去。”
苏希锦礼貌性回复,转眼间见苏希裳看着自己,目光贪婪,又带着嫉妒与恨意。
微微一愣,这个堂妹从小看自己就这个眼神,没想她离开后,还是这样。
苏希裳心头愤恨,凭什么两人同是苏家女,年龄一般大。她比自己漂亮,又成了官家女,掌中宝。自己却是烧火丫头。
好在自己年轻,凭姐姐的钱财,自己的容貌,总要在京里搭上个好的。
二人在苏府用过饭,一脑子想法回去。
没来前她们满足于自己成了城里人,来后又恨苏义孝家比自己过得好。
“我瞧着希裳那表情不对,”林氏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担心不已,“你以后与她们来往注意些。”
苏希锦笑,“娘亲真聪明。”
林氏抿嘴,京里吃人不吐骨头,若她还没点长进,不早让人吃了?
年前还发生了一件事,戴司柳、安青山、顾桉远等人中举,全部到达京都,投奔太傅府。林舒立也到了京城。
几人都等着来年春闱。
过年前三天,周绥靖组织大家在春风楼聚餐。
曾经的同窗各奔东西后,再次相聚。哪怕之后官场沉浮,命运不一,此刻朝气蓬勃,无忧无虑。
“苏文宗来了。”
苏希锦一进去就被几人打趣。
苏希锦无所谓一笑,与几人打了招呼。看见林舒立时,眼里放光。
“表哥,你什么时候到的?”她抱着他的手臂,“外祖父外祖母呢?”
“昨日夜里,大哥说等来年开春雪化了,就接他们入京。”
林舒立笑着拍了拍她脑袋,“阿锦可真出名。”
“都是谬赞,”苏希锦嘴里说,心里却惦记着外祖父母。
三公主与陈三小姐的事尚未解决,大表哥为何这么着急接他们进京?
“先坐下,”周绥靖拍桌子提醒,“你两兄妹当我们不存在呢?”
“不敢,”苏希锦说,又问几人考试成绩如何。
“我将将中举,他们三个成绩不错,”安青山道,“尤其是戴司柳,魁州府解元。”
陈国十四府,进士稳了。
苏希锦连道恭喜,戴司柳成绩一向极好,且有想法,想必这次是奔着会试前十去的。
“还几天过年,到时候我与韫玉要进宫,不能陪你们。咱们趁今日,提前聚一聚。”
戴司柳拱手敬酒:“多谢郡王爷,多谢韩大人。”
安青山等人见状,也跟着起身。
“你就是太客气了,反倒束缚,”周绥靖不喜这一套。
戴司柳嘴上认错,依旧我行我素。放下酒杯时,还朝苏希锦笑了笑。
几年不见,他也长成了翩翩公子。少了以往的锐气,多了几分成熟稳重。
苏希锦想起曾经与他的“男女之争”,不由赦然。
“这道白玉珍珠,你最喜欢。”
韩韫玉给她夹了一道菜,“趁热吃,别凉了。”
几人都望过来,带着几分探究。
顾桉远大声道:“几年不见,韩少爷与苏师妹还是如同兄妹。”
众人神色各异。
韩韫玉勾唇,“毕竟一起长大的。”
“阿锦还救过韫玉呢,自然与我们不同。”周绥靖不以为意。
酒过三巡,周绥靖敲了敲碗筷,“没有一个能喝的,别的不说,顾桉远你平时看着猴精猴精的,怎么一壶酒就晕了头?”
“我在家,娘亲不让喝,偷偷喝的。”
“纯喝酒谁也喝不过你,”戴司柳道,“要不咱们来玩点别的吧?”
众人附和,又想着玩什么才合适。
“狼人杀,”周绥靖兴致勃勃,“几年前过年玩了几次,被你们虐惨了。这几年我特意回家练过,来来,且看我一雪前耻。”
于是让凌霄做法官,请了几个小厮,三神,三民,三狼。可屠边。
苏希锦抽到了预言家,一张需要叫救护车的牌。
第一轮上警发言,苏希锦跳预言家,给戴司柳发了金水。状态完美。
谁知韩韫玉也跳了预言家,给林舒立丢了金水。
这个时候需要女巫出来证视角。
周绥靖十分霸气,自信张扬地起身。
“我是女巫,昨晚救了阿锦,所以今天警长给韫玉,白天我们把她投出去。”
苏希锦:what?
“哼,她自刀骗药,还跳预言家?要不是我早就将她看穿,就让她跳成功了。来,大家跟我走,死投苏希锦。”
苏希锦懵了:这是什么脑回路?
戴司柳:“这个板子自刀没收益,我觉得她不会自刀。既然是银水预言家,我觉得可以作实身份。我站小师妹。”
周绥靖怒吼:“不投她的都是狼。晚上我把他毒死。”
苏希锦:……
救护车。
韩韫玉获得警长,苏希锦被投出局。
遗言:周绥靖你这个智障。
周绥靖冷哼一声,还装,都已经被他看穿了。
第二晚,戴司柳被刀了。
遗言:金水也自刀了。
众人哈哈哈大笑。
周绥靖:“真的,你们相信我,我已玩了很多次了。一看就知道谁是狼,你们不要被苏希锦骗了。”
白天,投出去一民。
第三晚,他自己没了。
死了四个人,警徽在手,狼人胜利。
苏希锦凉飕飕道,“我自刀了。”
戴司柳:“我也自刀了,狼人都自刀。”
翰周绥靖迷茫,“我站错边了?”
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他建议再来一次。
苏希锦拗不过他,再来一把。
结果他猎人直接带走预言家。
她就不该相信他。
苏希锦欲哭无泪,发誓再不跟他玩。
又得知跟他一起练狼人杀的,是景亲王府小厮。
总算找到了缘由。
游戏只是插曲,一席饭众人尽兴而归。
三日后,春节至。
漫天烟花爆竹,红彤彤一片。对联盈门,年节味浓烈。
苏义孝夫妇进宫参加宫宴。
府里就剩林舒正和林舒立三人。
一个成年人带着两个未成年,在府里胡作非为,为非作歹。
林舒正给二人发了红包,祝来年高中。
而后贱嗖嗖掏出一个土陶坛子,彩金为纹,红布封口,揭开发出阵阵清香。
“桃花酿,冬雪,春花而酿,百两银子一坛,咱们三人喝。”
林舒立:“阿锦还小,不能喝酒吧?”
林舒正切了一声,“桃花酿的,又不醉人。过春节喝点没事。”
苏希锦也是信了他的邪,闻了一下,见酒味不浓,淡淡的还有桃花的花香。
欣然同意。
于是三人抱着那坛子酒喝,没过一会儿便上了头。
“阿锦,脸红了。”林舒立盯着她道。
双颊火热,仿佛被火烤一般。苏希锦抬手摸了摸脸,很烫,“莫不是上脸了?”
她双脸泛红,眼眸波光粼粼,水光潋滟,唇不点而朱,手撑着脸,软萌萌一个。
林舒正呆了一瞬间,回神道:“不应该啊,这酒没啥分量。许你从来没喝过酒,突然沾点反应大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