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赵山河的仗义，多少掺杂点‘不仗义’的成分在里面。
    比如说，从赵山河和程文勉结拜那天开始，好大哥和好弟弟两人，就纷纷着手布置，往对方身边插下自己的旗帜。
    单看这点，赵山河的仗义，似乎是‘假仗义’，实则是个老阴比。
    但秦霄却认为，这很正常。
    仗义，不代表傻比。
    与虎谋皮，焉能不谨慎些？
    事实就是，赵山河多年来，确实往程文勉身边渗透了不少人。
    可……率先背叛兄弟情义的，是赵山河吗？
    不是。
    赵山河从未背叛过程文勉。
    是程文勉受到了白老爷子的怂恿，加入了白老爷子为白家复兴布置的长远计划里，因此才主动背叛好弟弟赵山河，甚至差点绑架了赵山河儿子。
    若不是赵山河在程文勉身边插有暗旗，怕不是早被‘好大哥’玩死了。
    照这么看，赵山河只是聪明，却不是假仗义。
    这样的人，秦霄凭什么不帮？
    跟程文勉做朋友，连八拜之交的好弟弟他都敢背后捅刀子，遑论手里掌握着随时能干掉他证据的秦霄？
    相比之下，只要秦霄不是傻子，最终还是会站在程文勉那边。
    名利场里，情义是最没用处的东西，亲爹弄死儿子，儿子弄死亲爹的事，屡见不鲜。可草莽出身的赵山河，却硬是凭借极强的人格魅力，赢到了最后。
    只能说，世上仍有真情在。
    听了秦霄的一番长篇大论，程文勉只感觉内心如针扎一般，被刺痛了。
    死到临头之际，他才终于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他不该为了贪图暴利，往国外倒腾古玩。
    他不该为了白老爷子给他画下的大饼，背叛八拜之交的赵山河。
    因果加身，灾劫降临之日，合着，一切都是自找的。
    程文勉发誓，再给他一次重新开始的机会，他真的会洗心革面，本本分分当个老实的商人。可能盘子，势力，没那么大，但安稳。
    仗着旗下的古玩店，有条不紊，躺着挣钱，岂不美哉？
    然而他不知足，贪得无厌，绝对钱永远没有挣够的一天。
    为此，他走上了一条条不归路。
    秦霄的出现，触动了每一条不归路的因果，让他万劫不复。
    可惜，没有如果了。
    一路走来，程文勉错过了太多得以善终的机会。
    他面临的，只有死路一条。
    好歹是在洛阳城和洛月城古玩行威名赫赫的巨头之一。
    确认了再无活路后，程文勉反倒释然。
    他睁开眼睛，望向了墙角躺在血泊里的石虎。
    这时再看，确实，那张跟秦霄一模一样的脸，裂开了缝隙。
    脸皮之下，还是脸皮，俗称二皮脸。
    那位死掉的二皮脸，就是他曾经的干儿子，石虎。
    心静了，释然了，反倒能看见石虎假脸上的裂痕了。
    一如每个人死前，都有机会站在上帝视角，走马灯回顾自己的一生。
    除此之外，程文勉还发现，石虎的两只眼睛，都是瞎的。
    当初秦霄暴虐石虎和石豹，以及一群富二代时，他也赶去了现场。
    他知道，秦霄只捅瞎了石虎一只眼睛。
    现在的石虎，两只眼睛都是瞎的。
    自然是秦霄把石虎从医院弄出来后，又‘帮’了一把。
    至于秦霄为什么这么做……
    释然的程文勉，瞬间了然。
    他抬起难以抑制抖动的手，指了指石虎的两颗眼珠子，笑道：“那两颗眼珠子，其实都是假的，都是仿生摄影机，对不对？”
    “我开枪打死石虎以后，他一颗眼珠子闪了一道红光，是你关闭了仿生摄影机的缘故，对不对？”
    “红光闪现，摄影机关闭，你和这位黑衣服的小姐，才现身。”
    “不出意外，我持枪杀人的全过程，全录下来了，对不对？”
    秦霄大大方方承认道：“聪明，程老板。”
    紧接着，他补充道：“准确来说，不是录像，是直播。”
    “赵山河投资了一个直播平台，我让他给我开了一个直播间。”
    “在我用遥控器关闭直播、现身之前，你持枪冲进房间，对‘我’拳打脚踢，大肆辱骂，甚至还一枪把‘我’打死，全部被直播间的观众看见了。”
    “这两个伪装成人眼珠的仿生摄影机，也是赵山河帮我弄的。”
    “我跟赵山河的合作，非常愉快，我要什么他都给，而且给得心甘情愿。或许这么说有点夸张，毕竟我看不透他的内心。”
    “但最起码，他在表面上，让我如沐春风，感到很舒服。”
    “程老板，不光你持枪杀人被直播了，你殴打‘我’的时候，你还不小心说出了你跟外国人勾结，往国外倒腾古玩的事情了。”
    “我秦霄，信守了咱们两个之间的承诺。”
    “我确实没用手里掌握的，你跟外国人交易国宝的证据扳倒你。”
    “我弄死你，是另想他法。”
    “从这一点上来看，我秦霄，是不是也算个说到做到的仗义之辈？”
    “反倒是你，总觉得我不会遵守承诺，一门心思想宰了我灭口。”
    秦霄的话过于诛心，程文勉只有沉默，无言反驳。
    良久，他重新开口道：“不出意外，我派去洛阳城，干掉李传福的人，应该也都被赵山河解决了吧？”
    “是这样的。”秦霄点头道：“赵山河哪怕在我的立场不分明的时候，都没说去动我李叔，可你却早就布置好了人手，准备随时出动，弄死他。”
    “还好我跟赵山河摊牌后，赵山河派去了更多人手，来了个更大的包围圈，把你派去监视和包围李叔的人，全部紧紧盯住，分分钟即可拿下。”
    “程文勉，你败得体无完肤。”
    “你败给了自己的贪得无厌。”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程文勉愣了愣，想了半天，苦笑着摇头道：“没了。”
    “对了。”秦霄提醒道：“既然在刚刚的直播中，你亲口承认，你跟外国人做交易了，等你死后，我再把这事情捅出来，换我自己无恙，不过分吧？”
    “不过分。”程文勉再次摇头，回答道：“死人，不用顾虑那么多。”
    “我程文勉的时代，达到最顶峰后，也该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