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十三,你看你是知道的太多了。”
顾霆霄阴沉沉地回了一句,云淡风轻勾了勾唇,不屑凤十三对他的指责。
他紧了紧手中的缰绳,扬鞭甩下两人。
山间的阳光依然阴冷,寒雾笼着他孤傲的背影。
赵逊凑近凤十三,“你怎么知道他们,同床共枕?还知道这么多的?”
凤十三小嘴一撇,“这些年,王爷上哪儿我就上哪儿,我又不瞎。”
赵逊朝她竖大拇指,“十三将军果然是奉亲王调教出来的弟子,敢在侯爷面前这样说话。这些年,谁敢说侯爷一个不是?侯爷带我们打天下,我们大家一致的心愿就是让侯爷登上帝位,天下得了,侯爷却临时决意扶持女皇。”
“虽然如今的陛下只是侯爷的傀儡,可是我们这些为侯爷打拼的人,总是觉得心里哪儿不痛快!我们就是希望侯爷不要沉迷在陛下的美人乡,早日称帝才是正道。”
赵逊的女儿就是赵铭夕,他女儿可是在凤悠悠身上吃过亏的。
因为陈理南和女皇陛下河神节出游的事,赵铭夕争风吃醋,朝女皇陛下扬了鞭子。
这件事虽是女儿蛮横惹事端,但女皇与陈理南暧昧不清是事实。
摄政侯不仅没有把傀儡女皇怎么样,反而差点把赵铭夕投进大牢。
想到这魅惑主君的傀儡女皇,他摇摇头喃喃叹道,“唉,这是个不一样的祸国妖女啊。”
话没说完被凤十三一马鞭敲在手肘上。
“你说谁祸国妖女啊?你别忘了,凤十三也是陛下亲赐的凤十三。不许说陛下坏话!”
“我说凤十三!你一个女孩子家家,能好好说话吗?你一会替陛下下跪,一会儿替奉亲王诉苦,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赵逊朝她拔高声音,摆出一副长辈的架势,语重心长正想教训一下她。
旁边的士兵匆匆跑来禀报,“大将军,有发现!”
两人赶紧跟着士兵前往。
士兵在一条小山路上发现有人留下的脚印,很轻,是布鞋,看起来有人刚刚从这里走过。
这冥山已经封山十天了,这个穿布鞋的人是谁?
士兵一路追寻,在前方隐蔽的山坳里,发现了一栋石屋。
众人立即将石屋团团围住。
青石块磊成的石屋不大,周围花草点缀,干净清新。
顾霆霄下马走近,扑面而来的药香,只见屋前的小桌上生着小火炉,炉上烧着中药,药汁咕噜咕噜地欢响。
四周也都是晒药的竹筐子,里面放着各式草药。
顾霆霄正想用剑鞘拨开门上的麻布帘子。
身后突然一声幽冷轻笑,“众位军爷来我这和春医馆有何贵干?”
晨雾中,一个背着草药背篓的年轻人,麻衣朴素,面容俊秀,青丝乌发,明眸星目。
脚下着一双麻布鞋,在这湿润的晨雾中,干净得一尘不染。
他清冷的面色如晨风化雪,打量着神色冷峻的顾霆霄,微抬手行了一礼,“这位一定是大南摄政侯,久仰。”
没说完他就干脆地转身,揭起桌上热气腾腾的药壶盖子。
赵逊见他既然知道他们主君的身份,又如此轻慢,立马不高兴了,不客气地问道,“喂,小子,你就是和春医馆的麻布神医谢轻风?”
那人一边倒药,一边微笑答话,“神医不敢当,正是在下。”
赵逊呵呵一笑,上下将他一打量,拱手道,“好几年前就听过麻布神医的名号了,没想到神医年纪轻轻就已经名满天下。神医向来行踪诡异,今日得见,实属有幸。”
谢轻风端起药往屋内走,“你们是来找人的吧?跟我来。”
众人立即跟着他走进石屋。
撩起麻布帘子,阳光打进屋内,斜斜印在木床上的麻布帐,帐内躺着一个全身是伤的病人。
谢轻风撩起帐幔,“这个病人,是我在山中捡到的。这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练武根骨,我猜她定是名动天下的箭心大师,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女子。很可惜,她已经筋脉尽断,如同废人,无可挽回。她全身是伤,如果不是遇到我,她早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下如此狠手,将她全身用利刃割伤。奇怪的是,下手的人,没在她面门下刀,可能因为她实在长得太美,下不了手。”
看着她全身蛰痛人眼的伤,全身浮肿绑着绷带,绷带上还渗着血迹,整个人肿得不成人样。但眉间火戒依然鲜亮,一眼就认出是箭心。
“箭心,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
顾霆霄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不忍地敛了敛眉。
脑中都是年少时与箭心朝夕相处的时光,他们小时候一起练武,一起学兵法,一起写字读书,一起打仗,一起出生入死。
曾经,她是那个闻名京城的桀骜不良少年,鲜衣怒马扰得满京城贵女芳心暗许的奉亲王。连当时的凤涟漪公主都为了她一再推脱与陈理南的婚事。
曾经,她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疯和尚,追魂索命,血洗战场。
如今她却躺在这里,脆弱苍白。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顾霆霄向来凉薄无情,可是此刻,内心对箭心的愧疚和不忍也悄然生起。
凤十三冲上前,看到床上躺着的箭心,心碎闭眼直掉泪。
不过,看到主子捡了条命,她又欣喜。
回头拖着谢轻风急切问道,“神医,谢谢你救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她,什么时候能好?”
谢轻风轻摆手,“先别言谢,我也吃不准她什么时候能醒。我这人手不够,山中小居条件也不合适她养伤……”
顾霆霄连忙截过话,“如果神医愿意,可否随我到北邺行宫替箭心继续医治?本座必重谢。”
……
北邺行宫。
凤悠悠一直在等待顾霆霄把箭心找回来,已经十多天了,没有一点消息。
夏日午后,山墙边芭蕉一片翠色阴凉,三两虫鸣彼此起伏。
行宫的院落静谧恬静。
凤悠悠躺在窗前的小榻上,自从从魏军大营回来后,她就时不时发烧,此刻迷迷糊糊睡着了,额头上又开始渗出细密汗珠。
恍惚间,陷在梦魇里挣脱不开。
明明身处流火的七月,梦中却是寒冬腊月。
黎明前的皇宫冰凉刺骨,冷宫深处的荒芜中,一道清瘦的人影,是凤悠悠的娘亲,在烧纸祭拜先皇。
火光跳跃,照着她苍白的病容,伤心落泪,失魂落魄,仿佛随时会随着青烟一起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