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怔愣了一下,手边的茶盏叮的放回桌面。
睁大那双瞎眼,企盼问道,“炼出来了?可找人试过功效?”
“回太皇太后,已经试过很多人,功效非常好,可使人在服药后即刻忘掉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目前来看,服药对人身体并无伤害,后面我们还会继续观察。”
他语气顿了顿,“只是,这次的药,功效只有约十日,十日后即恢复记忆。”
太皇太后沉吟道,“这药可不容易炼出来,上一次炼出来,已经是三十年前了。”
“哈哈,哀家在这个时候,再次炼出忘情丹,这是天助我也。”
“我凤家的男人,本应是绝情冷酷的。怎么可能被那些情情爱爱控制?”
太皇太后面色一凝,慵懒地靠回椅子里,声音里带着笑,“十日,十日已经足够了,凤悠悠,我绝不会让他做我小九的皇后!”
小雪这天,凤悠悠带着小梨悄悄出宫回来,买了很多女孩子家家用的小东西。
如今小梨对她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仅武功了得,还会巫蛊。
侯爷身体不适,她还能替他批阅奏折。
派兵追击狄狼残部,处理边关的军机,查找李怀玉的下落。
准备着为父亲报仇。
说也奇怪,她坐着皇位的时候,这些该是皇帝做的事儿,她一样也不干。
如今她退位了,皇帝该干的事儿,她倒是都包揽了。
空了还得闲,带她出宫买东西。
两人坐着马车回宫,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
路过梨园唱曲儿的,悠悠扬扬的曲调从楼门里传出来。
“一世红尘,浮生若梦……”
咿咿呀呀的唱腔,在这午后的阳光里,如隔世的回音。
“醒掌杀人权,醉卧美人膝……”
马车掠过时,凤悠悠寻着那声音望去,远远的晃了一眼戏台上戏子斑斓的身影。
小梨噗嗤笑道,“公主还想看折子戏?”
凤悠悠扭头看向小梨,玩笑道,“我自己就是一出戏。”
小梨到是认真的点头,“嗯,谁人如我家公主这般的身世,这般的遭遇?”
想起过去她眉头凝结,“做了十八年人质和傀儡,尝尽人间辛酸。”
她摆弄着凤悠悠的绫纱广袖,转念一笑,“不过如今公主终觅得良人,过去的一切陛下就忘了吧。”
“还有几天就是公主大喜的日子了,以后生了小皇子,小梨还定尽心尽力服侍左右。”
马车没有直接回九华殿,而是去了宰相府。
陈良与陈理南今日贬官松城。
她想去送送陈理南。
曾经寂静的宰相府门口,今日热闹非凡,都是搬家看热闹的。
若大个宰相府,被清了大半的家仆。
陈良一家老小被贬官松城为太守。
此刻正装点了马车,准备出发。
凤悠悠从马车窗帘的缝隙里望出去,陈理南着一身素蓝长袍,正与赵铭夕一起走出宰相府。
几个月前,同样是在这宰相府门前,她还被赵铭夕当成情敌一样对待。
那时赵铭夕气愤挥鞭子的景象仿佛还在眼前,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荒唐可笑。
陈理南在前面走,赵铭夕跟在他身后。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她的婚礼上,那时的她,脸上永远挂着阳光般的微笑。
算起来,他们成亲不久,可赵铭夕脸上,没有半点初为人妇的娇媚,反倒是一脸受了冷落的哀怨表情。
小梨下了马车,陈理南见了,自然知道马车里是谁,他忙到马车前行礼,声音温淡如这冬日的阳光。
“长公主怎么来了?”
凤悠悠故意没有掀起帘子。
赵铭夕上前行礼时,眼睛里不安的光扫过帘子的下端。
凤悠悠绣着牡丹纹样的雪绫纱袍翻着云朵一样的华丽浪花。
她的声音温婉却穿透着人心,“来送送陈大人,陈大人此去,不知何时能回京。”
“我想跟陈夫人道个别。”
她说到陈夫人时,声音里带着浅浅的笑,“陈大人如今被贬官松城,陈夫人无怨跟随,是陈大人的福气。陈大人有如此贤妻,可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
赵铭夕顿时眼睛一亮,她本是直爽的性子,虽然一直怀疑凤悠悠和陈理南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但此刻听见凤悠悠这句无比真诚的话,忽然明白,其实凤悠悠在让她放心。
转头望向陈理南时,他黑亮的眸子,垂下羽睫,似乎不在意的笑了笑。
他自然明白凤悠悠的用意,她是担心他与赵铭夕不和,不知道这是愧疚还是意难平?
他如玉的脸上泛起一抹苍白笑容,似是明白凤悠悠心意地,牵起赵铭夕的手,温柔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赵铭夕。
“长公主教训的是,陈理南定会谨记于心。”
赵铭夕怔愕抬头看着他的脸,眉目如烟,猜不中他的心思。
虽然她嫁了陈理南,但她从来不曾知道陈理南的心思。
他像一叶飘浮在宁静湖面的小舟,从不靠岸。
凤悠悠从门帘缝隙里看着他们牵着手,微笑点头,“嗯,去吧,到了松城,报平安,不要让你们主君牵挂!”
送走陈家的车队,回来的路上,凤悠悠心中如同卸下了一座大山,又如同再次笼上了一层雾气。
陈理南为她,为小九付出的,远比她和小九给予的回报多得多。
回到九华殿,已是深夜。
冬日的月亮,又圆又冷。
凤悠悠和小梨两个疯狂采购回来的女人,讨论着今天买的那些大包小包,有说有笑的走进寝殿。
一进门,她觉得哪里不对,屋里昏暗的光线照着摇曳的红罗软帐,冷白月光照着床前一个纤长的人影。
箭心?
不,是凤涟漪!
她不是应该在牢房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怎么在这里?”
凤悠悠顿时警惕。
正想叫人将她弄走,却见床上帐幔动了动,床幔后面传来那熟悉但冰冷的声音,"我让她来的,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