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陈大人从不参加这些世俗宴席。是李齐面子够大,才请得动陈大人吗?陈夫人呢?”
凤悠悠歪头,笑面嫣然。
“在前厅和一众官家小姐聊天。她一会儿会来找陛下聊聊。”
陈理南知道,小梨嫁人,凤悠悠一定会来,所以他才来的。
凤悠悠永远是他心里最轻柔的一朵云彩,不管她飘到哪里,陈理南都会在远处仰望她。
凤悠悠内心也自然明白,他就是故意来看自己的。
问陈理南这句话,就是要告诉他,她知道陈理南的关心。
“我要回西戎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凤悠悠抬头看陈理南,他黝黑的眸子里,总是有碎玉飞花,星河灿烂般的光芒,照亮人心。
“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他笑着重复了一遍,算是收到她的告别。
心中一阵酸楚,又有几许欣慰。
他的悠悠,如今终于可以不依靠任何人,不受制于任何人。
她是自由的。
他为她感到高兴。
“那天,很感谢你和陈夫人到锁魂关劝我。”
凤悠悠也觉得很欣慰,前世让陈理南为她惨死。
今生,她不仅解开了误会,还让陈理南不再执着于她,接受了赵铭夕。
没有了那层捅不破的窗户纸,如今,两个人之间反而没有了那些拘束,相处起来坦然而轻松。
有些话,不说出来,对方也能懂。
李齐的客人,大多都是些咋咋呼呼的男人,院子里吵得很。
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便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在这后院门边有一丛翠竹。
枝叶被雪压得垂落地面,白雪翠叶,晶莹好看。
陈理南站在青竹下,身长玉立,清隽入骨,安静又疏朗的模样,正如雪中的青竹。
“陛下真的舍得小九吗?小九同意让你走吗?”
想起小九,他眉目微沉。
“没什么舍不舍得,我是西戎人,我应该回去。”
“为什么需要他同意?”
凤悠悠反问,眼睛里闪过一抹俏皮光亮,“陈大人觉得,他不同意有用吗?”
两人相视一笑。
雪地里留下两人并排走过的脚印。
陈理南低头想了想,声音变得有些沉重,缓声道,“悠悠,小九他,从小受了太多磨难。”
“所以,他的行事方式很难让人接受,他总是无意伤害自己爱的人,特别是你,他的执念,很深……”
积雪反射的光线在他清亮的眸子里交叠出柔和的波光。
凤悠悠心中一暖,“陈大人,为何你总是要替小九说话?”
陈理南目光融融,“我不是替他说话,我是怕,小九的锋芒,让你受到伤害。”
凤悠悠咬着唇,她如何不知道,她爱的小九,是什么样的人?
“他骨子里唯我独尊又绝情冷怙,他认定的,他一定要得到。毕竟他生下来就是皇子,却在黑暗中长大,偏执疯狂的执念,如同与生俱来在血液中一样,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陈理南认真地说,“可是他自从娶了你,性情改变了很多,他已经没有以前那样多疑自负,因为你,他真的改变了很多。”
凤悠悠脑中闪过小九前世那张疯狂暴怒的脸,前世,她几乎每天都能看见小九一身杀气冲进无忧宫。
今生,他已经很少有过那样的情绪了,有时甚至会温柔得像个孩子。
想起昨夜,小九趴在她床前装可怜,她低头掩唇忍笑。
释然叹了口气,“希望他以后,好好做这个大南皇帝……”
陈理南也叹了口气,却是带着些无奈。
院门口有人走进来,踩得积雪“咯吱咯吱”响。
是赵铭夕。
“相公。”
她明媚的笑声老远便传过来,一身俏丽的明黄裙装,望向陈理南时,眉目如水。
见着凤悠悠,欠身行万福礼。
“给陛下请安。”
凤悠悠笑了笑扶着赵铭夕的手,“不必见外,叫我悠悠就好了。”
“也是,听说陛下一回来,皇上立刻就废了凤涟漪。”
赵铭夕掩唇笑,“您马上就要是我们的皇后了,以后铭夕得改口称您皇后了。”
凤悠悠淡然笑笑,“我不会做这个皇后。我马上就回西戎了。”
赵铭夕笑容一凝,“皇上会让您走吗?他不会来找您?”
凤悠悠摇头,“他要来早来了,看来,他也知道,我不会跟他回去。”
赵铭夕竟然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顿了顿,“李齐这院子,人多嘈杂,真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这样,请陛下到隔壁风禾茶社喝茶,那里今日正好有诗会,去看看他们作诗吧。”
凤悠悠有些犹豫,“我是来看小梨的。”
赵铭夕上前挽住她的袖子,哼唧道,“陛下,您回了西戎,我们就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李齐迎亲还早呢,让陛下呆在这嘈杂的地方,多有不妥。反正时间还早,一起去诗会坐坐吧。”
凤悠悠见赵铭夕这么热情,也想看看这京城的官家小姐们,平时都是怎么个玩法。
再说了,要是凤御宸来了,她也好让他找不到自己。
不等陈理南来劝,便点头答应了。
赵铭夕开心挽着她的手,一起出了李府。
陈理南带着一众宰相府的府兵也跟在她们身后。
出门转弯便是一处江南园林,门口挂着金灿灿的匾额,“风禾茶社”。
院内翠竹错落,蜡梅点缀,景色优雅。
地面没有积雪,到处擦得一尘不染。
有小童在廊下弹唱,四周的茶房烧着地龙,里面都是一间一间的,用书画屏风隔开的茶间。
一个清秀的书童上前引路,带他们进了一间最为僻静的茶间落座。
这一间一间的茶间里,三五成群地坐着一些年轻的官家小姐和公子哥。
但有屏风挡住,见不到人。
只是从里面不时传出朗诵的声音,还有掌声和笑声。
陈理南听了听,笑道,“他们在对诗,每一轮都有一个主题,上一个茶间念一句诗,下一个茶间接着念,不计什么输赢,就是图个乐。”
果然,前面的茶间有姑娘娇羞念诗:“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马上另一间茶间就有男子接了下一句,“醉卧千山下,雨过谢桃花。”
茶间里一片掌声,笑声。
听起来,既有几分书传余香的文人风雅,又不失少男少女们的纯情向往。
赵铭夕替凤悠悠斟了茶,笑道,“一会儿到了我们的茶间,陛下可要替我们出头,对上一句。”
凤悠悠抿唇,竟然有些紧张,“我……”
她求助地望向陈理南,小时候,她写诗作画,都是陈理南教的,她倒是想多学,可是王皇后看得紧,她去书房的机会不多。
陈理南安慰道,“陛下已经天下无敌了,还用得着对那几句诗吗?不对也罢。”
凤悠悠展颜一笑,知她者莫过陈理南。
走廊里拎着热气腾腾的茶壶的书童,穿梭而过。
细心的陈理南见到凤悠悠时,就发现了她身上的衣服有些湿,此刻才在赵铭夕耳边耳语几句,赵铭夕点头明白。
让下人去准备房间和衣服。
赵铭夕带凤悠悠上二楼的雅间。
“陛下,这天寒地冻的,衣服湿了得换换,这些衣服都是刚刚从锦衣阁送来的最新款。您挑一件吧,我替您换。”
凤悠悠正发愁出来的时候,没带一件衣服,衣服湿了都没得换,想不到赵铭夕这么细心。
挑了一件明兰色刻丝绣纹的华服和灰色狐毛披风。
“陛下穿这身,可真好看。”
换了衣服,凤悠悠顿觉身上暖和轻松了。
可是摸了摸衣服,心中大惊,剑还在,可是她的琉璃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