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主任也笑了：“没错。但是他的水平一言难尽。”
    这句话引起了更大范围的共鸣。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被王磊否了很多次。
    但真正有本事的医生，必然是自信的。
    所以每一个人都对王磊不服，并因此鄙视他的水平。
    苏新月等实习生跟在后面，听得很不服气。
    说不定就是你们错了呢？
    苏新月微微噘嘴，却又不敢反驳老师们。
    王磊没有离开，要做好巡查员的工作，就必然要比其他人更辛苦。
    晚上，当他疲惫不堪地回到宿舍，洗过澡躺在床上，江婉柔的电话如期而至。
    只不过这次她的声音有些迷惘，还有些哀伤。
    “又跟我演什么呢？”王磊无情揭穿：“就你这没心没肺的货，字典里有哀伤跟迷惘这种词吗？”
    要是以往这么说，江婉柔一准得跳起来。
    今天她却叹了口气：“我奶奶找我来了。”
    “你奶奶？”王磊一惊：“那老妖婆怎么会来找你这个私生女，这剧本不对啊。”
    江婉柔不说话，王磊少有地抓抓脑袋，迷惑道：“不会跟狗血剧一样，她孙子死了，儿子岁数大了不能再生，所以只能来找你吧？”
    “要么是发现儿子被戴了绿帽子，孙子不是江家的种？”
    江婉柔还是不说话，王磊努力回忆老妈看过的狗血剧，拼命帮她找原因。
    “闭嘴！”
    江婉柔终于忍无可忍，大吼一声。
    吼过之后，她却低声啜泣起来。
    这下真把王磊吓一跳。
    这女人，她就没哭过。
    “喂，你什么情况？”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爸没了！”
    江婉柔大哭起来。
    好半天，王磊才弄清楚情况。
    原来一个多月前，她爸带着老婆儿子出门，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全部归西。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淮左江家，霎时间只剩了老太婆一个。
    “傻啊你，那家伙把你们母女害这么惨……好吧，终究是亲爹。”
    王磊笨拙地安慰了一阵，总算把江婉柔哄好。
    感觉比开一台支气管断裂重建术累多了。
    女人确实是烦，幸亏我聪明，没找女朋友。
    王磊感叹着自己的睿智，就听江婉柔轻描淡写地说道：“过几天老妖婆会来找你。”
    王磊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她找我干什么？”
    “看你那熊样。是我和她，带着我外婆一起来找你啦。”
    “那也不对，找我干嘛？我又不认识她。”
    “好了好了，真不经逗。是带我外婆来一院看病啦。”
    江婉柔终于恢复了以往的顽皮：“她赖在我外婆那不走，大概是想先策反我外婆，曲线救国。”
    “那你准备怎么办？”
    “谁知道呢。哎烦死了。”
    江婉柔哀叹起来。
    又聊几句，一阵睡意袭来，王磊照例说道：“睡了，晚安。”
    也不等江婉柔回答，把手机往枕边一扔，眼睛一闭，没几秒钟就进入梦乡。
    “又来！”
    江婉柔牙痒痒地发狠：“老娘一定要把你这臭毛病给改了！”
    第二天一早，王磊把昨晚的病人统统过了一遍，找出一大堆误诊。
    毫无疑问地，又收获一堆不满和讥讽。
    当日，伤寒病人数量较昨日倍增。
    数日后，一院所有病房爆满，留观的临时帐篷甚至挤爆了所有空地。
    上级来检查时，当着杨爱国的面，就对这种杂乱差的局面提出了批评。
    领导离开后，张院长紧急召开院部扩大会议。
    这一次，所有人都一致要求取消全部留观的规定。
    杨爱国依旧不甘心，陈述完自己观点也不坐下，就那样颤巍巍地站在会议室中，大有拼着老命也不让你们倒行逆施的意思。
    张院长拿出一组数据：
    1，到昨天为止，共留观和收住发热患者6583人。
    2，其中，经培养和肥达氏反应确诊伤寒者，共1572人。
    这些数字所有人都知道，张院长念到这里，看了看老头子，加重语气：
    3，这1572人，王磊全部准确诊断。而诊断组漏诊386人。
    杨老头一惊。
    他这些天忙于诊治住院病人，差点累坏，根本没工夫了解这种数据。
    他相信张院长不会造假，但如果是真的，王磊的准确率未免也太吓人了。
    而诊断组的漏诊，倒是正常表现。
    张院长接着说道：
    4，其余5011人中，诊断组误诊为伤寒，但后来确认不是的，共271人——王磊全部在初诊时就准确排除。
    杨老头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瞪圆了。
    初期排查都这么准的吗？
    老头子我，绝对做不到啊。
    张院长满意地看着老头子惊讶的表情，念出最后一个数据：
    5，其余5011人中，诊断组排除伤寒，现为疑似病例者，共854人——王磊初诊就认为其中791人为伤寒。
    杨老头缓缓坐下。
    最后一个数据，也说明王磊的准确度比其他人高了几个数量级。
    再加上第3第4两个数据……
    老头子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好！好！后继有人！后继有人啊！”
    张院长脸上露出笑意：“老师，您是同意撤销留观规定了？”
    “同意，有这么强的人把关，为什么不同意？”
    众人齐齐地松了口气。
    这些天，他们已经被庞大的病人数量折磨得快要疯了。
    虽然看这形势，后续病人仍然很多，但总不至于做无用功了。
    发热门诊里，林思涵妙目盯着一张血培养报告。
    上面写得很清楚，伤寒杆菌阳性，喹诺酮类头孢类抗生素均敏感。
    凭这就能确诊伤寒。
    但之前自己给这个病人下过诊断：上呼吸道感染。
    本来误诊也没什么，诊断组的医生们都经常误诊。
    但自己诊断的下方还有一栏——巡查员诊断：伤寒。
    这些天里，自己一共误诊了20多次，而王磊竟然全部准确诊断了。
    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对方只是个规培啊，而我是主治。
    可笑我一开始还看不起他。
    26年的人生里，林思涵一直顺风顺水，从来都是她压别人一头，何曾有过被别人压一头的感觉。
    不可能，我不会输。
    理论水平上我肯定不会比他差，身为学霸的林思涵无比自信。
    一定是某个方面我没注意到，嗯，得多观察这家伙诊治的细节。
    另外，他是不是还有什么独门秘籍？
    瞄了正在转圈的王磊一眼，林思涵低声道：“新月，王磊有没有跟你们讨论过伤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