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炸响。
    硝烟弥漫，飞上城头不少碎肉。
    呛人的火药味，也抵挡不住官军的攻势。
    震天雷爆炸，震伤不少官军。
    他们的倒地哀嚎声，丝毫没有影响后面人的冲杀。
    所有人都像是上头了一般，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但是起义军转换的官军终究是遭不住这种打击。
    连续的爆炸声，以及被掀翻的云梯，终究是掉头四散逃走。
    贺今朝看着官军再一次退去，轻轻吐了口气。
    洪承畴看着城墙上摇摇欲坠的反贼防线，心中越发的激动了。
    果然只要舍得用人命填，这伙贼人是坚持不了太久的。
    洪承畴一直都坚信自己能够攻破甘泉县，斩杀贺今朝。
    把这个曾经给予过自己失败经历的反贼，千刀万剐，彻底从肉体上毁灭他。
    不说别的，甘泉县是一座孤城！
    王嘉胤被打的狼狈逃窜。
    高迎祥人数众多，皆在北面，不敢来救。
    至于南面叛逃的苗美更是实力弱小，不可能来援救。
    什么他妈的陕西八十万起义军总教头，到头来能用来守城的不过千余人。
    贺今朝他孤立无援，己方重兵围困！
    只要舍得让麾下士卒死，就能耗死贺今朝。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因为洪承畴要是无法攻克甘泉县，就拿不回他失去的面子，就没法跟三边总督杨鹤交代。
    毕竟杨大人要求招抚，而洪承畴却是违抗上令，非得弄死贺今朝这一个顽贼。
    他可比陕西其余农民军危害性大多了！
    对于洪承畴的盲目自信，贺今朝虽然感到官军不要命的冲城给他带来一定的麻烦，但坚信能够守住城池。
    首先就是死守甘泉县！
    任你人多，我就不出城，有能耐你就攻进城来。
    甭看这个战术怂，可它好使啊！
    然后便是火炮火器震天雷炸药包的应用，老子让你感受热武器的厉害。
    近距离管你他妈的身穿几层甲，该见阎王也得去见。
    最重要的是经过前段时间“官军”的反向教育，众人知道官军攻破城池之后，大家会面临什么样的结局。
    故而人心齐，粮草足，虽无外援，但可死守。
    攻守两方的领导人，皆是认为胜利的天平在自己这一侧。
    但处于棋盘当中的棋子，却不会考虑太多。
    贺疯子举着圆盾，招呼着身边的士卒推着盾车前进。
    这些车前都是木板，上面蒙着几层牛皮，再泼水浸湿。
    足可以阻挡火器和弓箭的攻击。
    盾车后面藏着一群弓箭手，向着城墙上射箭。
    不用管能不能射不射得中，射出去就行。
    为此土山上的弓箭手在洪承畴的要求下，也开始放箭。
    不求准头，只要求给城上的贼军不好受，让他们行动受阻，心里发憷，给大家攻城做掩护。
    贺疯子大声激励着身边的士卒，疼痛刺激着他不管不顾。
    今天就算是舍了命，也要拉自己的仇人贺今朝陪葬，如此方才痛快！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但是他不想过那种在病床上等死的日子。
    主将不要命，麾下士卒自是会舍命跟随。
    将乃兵之胆也！
    就像贺今朝要时不时的鼓舞两句，说我与你们一起御敌，必定杀的狗官军屁滚尿流。
    他其实不用干什么，就在城头一站，足以安定众多起义军的军心。
    这种将领惯用的手段，给我上与跟我冲，真的会产生两种战果。
    嘭。
    佛郎机打在盾车上，几乎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唯一一门大将军炮在周达的操作下，开始轰击盾车。
    一炮下去，盾车裂开。
    轰散了许多官军士卒。
    但大将军炮的射速着实的缓慢，根本就无法兼顾所有。
    尤其还得小心些，严格按照操作流程操炮。
    否则越慌越容易出问题，比如炸膛！
    越来越多的官军扛着云梯冲了上去。
    震天雷的响声就没有停下。
    官军甚至踩着他们袍泽的尸体，继续攀登。
    也就是五六米的高度，身手快的人，用不上十几秒就能窜上城头。
    云梯旁边有无数的尸体为云梯压住梯脚，让城墙的人无法有效推掉云梯，从而阻止官军登城。
    远处观战的洪承畴忍不住大喜，对着左右道：
    “贺人龙真乃吾之勇将也！”
    因为他看见有些士卒登上城头。
    宁夏总兵贺虎臣也有些惊诧，莫不是贺今朝的队伍，就这点能耐？
    一旦大规模拼命突入，就完全应对不了？
    不过也正常，这些起义军虽说每日都操练，但是底子浅，遇到谁更不要命的话，他们也会恐惧。
    大明官军只要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纵然是面对关外最凶悍的后金鞑子，那也能经常砍两个首级回来邀赏。
    “哎，城内守军退了。”洪承畴指着一个中央城段喊道。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城内的反贼终于被击溃了，胜利在望。
    一丁点的溃兵，往往能引领成一大群溃兵。
    官军的胜利就在眼前！
    他们的双眼越过城底下密密麻麻的尸体，以及哀嚎惨叫的伤者。
    越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炸的不成样子的盾车。
    也越过因为碎肉招惹来的嗡嗡苍蝇。
    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要看的就是活着攻上城墙的人。
    在他们眼里，死了的都不重要，都是可消耗品。
    就算成功了，洪承畴等大明高官不会记住他们。
    历史也不会记住他们，只会记住洪承畴率兵数万，克甘泉，擒杀贺今朝。
    寥寥几笔下，掩盖着是数不清的人命。
    艾万年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贺疯子的运气竟然会这么好。
    早知道方才跟在他后面一起冲一波，兴许还能落下些许功劳，不枉昨日死伤的兄弟。
    现在艾万年看见贺疯子的人冲上城头，就有一种为他人做嫁衣的悔恨以及气恼。
    缘何自己就没这种好运气呢！
    不沾泥面色凝重，贺今朝当真要守不住了？
    左挂子懊悔自己的人没有跟上，否则这泼天功劳也有自己一份。
    陕西巡抚刘广生摸着胡须颇为欣喜的道：
    “贺人龙，着实是勇猛啊！
    此人大难不死，又立下如此大的功劳，真乃洪大人的福将。”
    “哈哈哈。”
    洪承畴忍不住放声大笑，心中的淤积之气散了不少。
    平日里总是绷着个臭脸，如今终于看到擒杀贺今朝的一点希望。
    “拿下甘泉，就在今日。”
    洪承畴也没有料到侥幸没死的贺人龙，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恭喜大人。”
    “贺喜大人。”
    但战争尚未结束，官军就提前庆祝。
    可笑到最后的人，往往才是真正的赢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