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的时间匆匆过去,烈阳般的暑气渐渐开始消散,半拉秋意迈入人间。
浩气山山顶小院内依旧是满院花香,花果共存,栀子树上的三两白彤轻轻摇晃,如水般的光影扫过脸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微微睁开,略带疲倦地伸了伸懒腰,发出几声了享受的呢喃。
柳二念从神识空间苏醒,接管身体后,先是环顾了一下周边环境,可惜却没有寻到想看的身影。
“大念,我那个小徒弟还在睡觉吗?”
“她早就醒了,今天早上跟着某个小胖子出去玩了。”
“大念,你不说要隐藏她的修为,尽量不让她外出吗?怎么还让她跟着外人出去了?”
柳念的神情从不悦转为担忧,继而说道:“而且她还那么小,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把她限制在浩气山一辈子,只是因为一句话。她还小!容易遇到危险!”
柳念沉默了片刻,笑道:“好主意啊,这样就能好好保护她了!”
“你……你以为她是你啊!无欲无求,憨傻呆楞!跟个猪似的!她是一只向往自由的鸟!
你觉得一只向往天空的鸟儿,被自己用保护的借口囚禁在牢笼之中,这样的保护,还能算保护吗”
刘大念坐在神识海面上,看着似真似幻的天空,不禁回忆过往。
孤独,寂寞,囚禁,这是刘大念初来这个世界体会到的滋味,那种完全失去自由的感觉,好似世间最柔软的刀,他不想那个小丫头也体会这个感觉。
柳二念摸着脑袋,半晌说出一句话:“大念……你说得鸟是什么东西?”
差点忘了,柳二憨在浩气仙门宅了一辈子,完全没见过外面的飞禽走兽!
上次我骂他是猪,他还问了我一遍猪是什么。
刘大念深深叹了一口气,压了压心中的怒火,笑道:“二念,小丫头出门时笑得很开心。”
“我明白了。”
柳念在树下微微点头,心中的顾虑也消散一空,盘坐在栀子树下,清眸闭合进入了修炼状态。
屋舍里,皖鱼丙苗躺在一副已经打开的棺木中,阳光迈过窗沿,照在一张白皙若雪的脸蛋上,几分血色浮上脸颊,透明般的肌肤映照出红晕与温润。
纤细的手指揉了揉眼睛,翻了个身躲开阳光,想要多睡一会,完全没意识到,身上只有一袭白纱遮身。
正午阳光下的山林,树影重重,花草并茂。
一艘巨型铜船在头顶飞过,引得不少宗门弟子抬头观看。
毕竟,这些天沉闷多了,好久没看见这么大的东西在天空飘了。
白丘明站在议事堂门前负手而立,一身釉黑长袍,苗短的黑须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铜船停在靠在宗门议事堂前方,三位赤阳宗修士从船上飘然落下,纷纷向白丘明作揖行礼。
禾文驾驶着飞行圆盘带着赵土包,在远处高空中停滞,朝议事堂的方向看去。
“土包姐,你看那个穿着一身黑袍的人就是我师傅,白丘明。”
赵土包眯着眼睛,又在飞行圆盘上往前爬了爬,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使劲去看,也没看清禾文说的那人究竟长什么样!
为了不让禾文尴尬,赵土包想象了一下自己师傅的模样,随后笑着吐出一句:“你师傅看上去真温柔!”
禾文回忆了一下白丘明的模样,短须竖眉,面容冷肃,威严无比,好像完全配不上温柔这两个字,用心狠手辣,残忍无情来描述还差不多!
“土包姐,我带你靠近一点去看看。”
议事堂位于主峰之上,高耸入云的位置,攀无可攀的高峰,如果没有达到筑基境,习得飞举之术,是无法到达议事堂门前的。
议事堂外,两个孩童身影躬身弯腰,如同两只小企鹅一般,迈着小碎步偷偷摸摸前行,最后藏到铜船后方,探出一上一下两个小脑袋向议事堂里面望去。
赵土包的下巴放在了禾文脑袋上,伴着花香的两只马尾辫,荡在禾文两侧脸颊,痒痒的脸颊,心痒痒的心。
禾文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赵土包靠近时都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时而心跳加速,时而心里痒痒的,很奇怪,也很舒服。
不知不觉间,禾文一脸憨笑,像得了什么大病似的,将外界纷扰全都排除一空,只留惬意满心头。
突兀间,一声娇喝从后方传来:“哪来的脏孩子,还不快滚一边去,别摸脏了我们赤阳宗的铜船。”
这可把本就在偷瞧的赵土包与禾文吓了一跳,两人转头望去,一位衣装华美的小姑娘就站在他们身后,两条细长眉毛叛逆般的向上翘起,一双冷漠的眼睛看不出一丝亲昵。
赵土包认识这种眼神。
每次自己与父亲抱着麦秧回家时,那些坐轿子的小姐老爷都会这样看她,如果不及时躲开的话,肯定会被对方连声训斥,更有甚者还会动手打人。
父亲跪地道歉的画面浮现心头,赵土包就要拉着禾文离开。
禾文没有违逆赵土包拉扯的力道,一边离开,一边打量出声的小姑娘。
浩气仙门弟子的衣装都以朴素为准,薄衣淡色与赤阳宗鲜艳的装扮有很大的不同,禾文自然能看出面前的小姑娘是赤阳宗的人。
一时间禾文倍感不悦,这是在自家宗门里,怎么还要忍受得了其他宗门的训斥。
整个宗门除了自己师傅白丘明训斥自己可以忍受之外,就没有禾文不敢还嘴的!
禾文一边离开,一边戏声道:“哪来的没教养的丫头,还不快滚上船去,别踩脏了我们浩气仙门的地面。”
真要比骂人水准,长期斗嘴的浩气仙门长老完全不怂于任何人!
本来担忧的赵土包,听到禾文的回骂声,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一向受宠任性的高月从没被父亲之外的人训斥,如今被别人当面辱骂嘲笑,她自然忍不下去。
“你们两个站住!”
赵土包与禾文都没有理会对方的意思,继续朝远离铜船的方向走去。
“我叫你们站住,听见了没有!”
两人十分清楚留下来与这种人争吵,实在太过没事找事。禾文顺着赵土包的意愿离去,临了回头,朝高月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见到这个反应,高月更是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们!”
半晌,高月独自站在原地,两只眼廓已经流出泪花,在宗门时,几乎没有人不听从她的话,任何人她不开心的人,都要收到惩罚。
回忆着赵土包与禾文一脸嬉笑的跑向远处,高月顿时感觉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 议事堂内
一老者丹罗华服加身,正坐于石椅之上,其身后站立着两位中年男修,淤红的脸颊为两人盖上一层怒意。
在其对面,白丘明一身黑袍正禁端坐,一股庄严无比的气氛莹莹而生,其模样似在等待对方的回应。
杜有开口说道:“四千万灵石赎一人!白丘明,你提的这要求也未免太过分了一点吧!”
白丘明威严不改,直直凝视赤阳宗三人,表情不怒自威,淡然开口道:“按照约定你们十天前就该到此,可你们直到今日才堪堪到访,依我看你们赤阳宗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正山正海两人欲要上前解释,白丘明虎目一扫,来自上位者的庄严袭来,两人瞬间没了胆气。
白丘明起身站立,俯瞰赤阳宗一行人,漠然开口道:“要记住你们赤阳宗是来赎人的,赎人就该有赎人的样子。
若是不同意,大可离去!”
若是不同意,大可离去……话语回荡耳边。
杜有闻言双拳紧握,不断呢喃着白丘明的话语,一股怒意迎上心头,皱纹层叠的面容愈发狰狞,一双老眼虽然枯槁,却时不时闪过狠辣的厉芒。
若非忌惮白行且那个老疯子,自己根本不会容让一个金丹修士在面前作威作福。
下一瞬,怒意在杜有脸上瞬间消散,杜有笑脸相应。“好,就四千万灵石赎一人!”
言罢,正山正海从袖中取出十几份储物袋交到杜有手中,杜有一脸肉疼地将手伸向自己腰间的储物袋。
杜有清楚,确实是自己理亏在先,对方狮子大开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更何况还有一个战力可怖的白行且,若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忍让。
白丘明见状吩咐身边的执事,让对方将高鸿与杜无带来。
正当这位执事打开门口结界出去时,一位小姑娘直接钻了进来。
“月儿,你不是让你在铜船上好好待在吗!怎么了到这来了?”杜有起身一脸严肃地说道。
看到一直疼爱自己的杜有爷爷对自己这么严厉,高月立马哭了出来,满面梨花带雨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
杜有瞬间慌了神,赶忙上前俯身安慰,眼中满是宠溺。
“月儿,这是谁欺负你了,别哭别哭,有爷爷在。”
高月泪眼婆娑地看着一脸慈祥的杜有,泣声道:“刚刚有两个浩气仙门的人,偷偷摸摸靠近我们赤阳宗铜船,想要偷东西的。
被我抓了个现行,非但不承认,还要打我。”
高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经历,直接扑进杜有的怀中抽噎不止,杜有只得不断轻轻拍抚高月的后背,不停安慰。
杜有一直将高月视为自己的亲孙女,无论何时都不愿曾让她受一丁点委屈,感受着高月在自己怀中哭得这般伤心,凛凛杀意涌上心头,完全顾不上其他,只想将欺负他宝贝孙女的两个家伙碎尸万段。
听到高月的说辞,白丘明那孤傲的面容微微悸动,出言解释道:“浩气仙门弟子一向禀性端正,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蛮横行径,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
“哪有什么误会!此事由月儿亲口所说,那还能有假。”
杜有将高月抱起,元婴境的法力骤然待发,黑白交接的鬓发不断摇晃,整个议事堂陷入一股凝然待发的氛围。
“今日,你们浩气仙门不给我一个交代,莫怪老夫出手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