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出深深的无力与疲倦,“骆融受了点伤,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目前最需要的是静养。可是骆柒一直下落不明,骆融在医院里也呆不住,总是吵着要出院去找骆柒。”
苏泽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莫传延,你现在担心骆柒的下落,是因为骆融不肯安心养病的关系么?”
“怎么?”莫传延怔了一下,对于苏泽的这个问题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没什么。”苏泽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许是他“入戏”太深,被骆柒和莫传延的前世搅得头脑发昏,突然有些为骆柒抱不平。
这时,电话那端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莫传延捂住话筒答了几句,似乎是在跟骆融说话。
片刻之后,莫传延又拿起手机,照例是拜托苏泽一旦有骆柒的下落,请务必第一时间与他联系云云,然后便挂了电话。
苏泽拿着手机呆滞地瞪了半晌,直到陈希扬在一旁推了他一下。
“唔?”苏泽抬起头,有些怔然地看着陈希扬。
“怎么叫你都没反应呢,魔障了?”陈希扬虽然嘴上调侃着,但脸上的神色也不比他轻松多少,想必已经从他和莫传延的对话中猜到了几分。
苏泽怔怔看了陈希扬半晌,思绪不知飘去了哪里,冷不丁冒出一句:“陈希扬,如果哪一天你突然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办……”
陈希扬眉心紧了紧,欲言又止了一下,随即故作轻松地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别乌鸦嘴啊,我好端端的怎么会消失不见。”
苏泽知道陈希扬是不希望话题又朝暧昧的方向滑过去,所以才故意调笑着破坏这样的气氛,他心下微微一哂,摸了摸后脑勺,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又愣怔了片刻,苏泽不死心似的,拿起手机拨了骆柒的号码。结果不出意料,依然是手机关机的提示音。
苏泽正惆怅着,突然有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他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
“苏泽么?”对方传来小心翼翼的询问。
“是我,你是……?”苏泽觉得这声音怎么听怎么耳熟。
“艾玛,可被我给蒙对了!”对方道,“苏泽,我是骆柒啊,你听不出来啦?”
“骆柒?!”苏泽下意识抬高了嗓门,把一旁的陈希扬给吓了一跳。
骆柒的声音听起来很明快:“是啦是啦,你别嚷这么大声,我耳朵都快聋了。内啥,我前两天手机丢了,现在用的是公共电话,你这什么破号码,亏得我记性好,连着试了三次都打错了人,我还跟自己打赌来着,第四次如果还不对,我就不打了……”
骆柒一确定是苏泽后便开始话唠,苏泽一瞬间都感觉有点不真实,这真的是骆柒?这真的是让莫传延遍寻不着生死不明的骆柒?
“骆……骆柒,你没事吧?”苏泽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发颤。
骆柒怔了一下,又开始话唠:“我这不好着呢吗。这几天我可想死你们了,你们现在在哪儿,我马上过去跟你们汇合。我仔细想了一下,其实杨臣修在又有什么关系,我易容一下换个名字,保准他认不出我来……”
苏泽却没心思听他唠嗑,单刀直入地问:“你现在在哪里?莫传延说你和你哥都被绑匪抓了,你哥平安回去了,你却失踪不见了。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骆柒沉默了一下,讪笑道:“莫传延那个大嘴巴,居然这么快就把事情捅到你们那儿去了?”
“莫传延会联系我,是因为他很担心你。”
“嘁,他会担心我才怪,他只要管好我哥不就行了。”
“你哥也很担心你,听莫传延说,你哥为了找你,一直不肯好好在医院养伤。”
骆柒又沉默了片刻,才道:“我知道了,我哥那里我会去解决的。”
苏泽立即接了一句:“一会先给莫传延打个电话吧,他现在估计找你找疯了。”
“知道了知道了。”骆柒显得有些不耐烦。
苏泽于是也放软了语气,问道:“骆柒,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可把我担心坏了。”
“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纪玖,他那人藏不住事儿。”
苏泽心里说,莫传延早已经给纪玖也打过电话了。但这话不能说,只怕说了骆柒又得炸毛,于是口上先敷衍着他:“你放心,我绝对不乱说。”
骆柒又顿了片刻,才装腔作势地叹了一声:“这事儿,说来话长啊……”
当时骆柒跟着莫传延一回到上海,便接到了骆融失踪的消息。
莫传延叮嘱骆柒在家呆着别乱跑,然后自己便协助警察调查去了,一整天没再回来过。
骆柒心里担心着骆融的安危,在家里胡思乱想的也呆不住。到了第二天,就有陌生电话打到他家,说骆总在他们手上,如果想安全带回骆总,就带着钱去指定地点赎人。
骆柒估摸着这群绑匪是把他当成骆融的部下了,便故作惶恐地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他想既然对方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骆融,必定已经对这一带地形了如指掌了,说不定还会有眼线在外头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为了不节外生枝,骆柒瞒着莫传延,把自己易容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然后提着一只空皮箱出去了。
到了指定地点,对方蒙着脸拿枪指着他,问他是什么人。骆柒就谎称自己是骆融的下属。
对方没有起疑,直接要求他交箱子。骆柒则表示要先确定骆融的安全。
于是对方蒙住了骆柒的眼睛,带着他来到一个不知名的地下室。骆柒发现骆融虽然全身被绑,但好在没受什么太重的皮外伤。
骆柒拿出箱子打开给他们看,说里面是空的,因为没有骆融亲口告诉他密码,他也取不到钱。
绑匪便要求骆融告知密码。骆柒又说,骆融是个守财奴,为了守住他父亲的财产,很有可能会跟他们犟到底,连命也不顾。于是他就自告奋勇,要求与骆融单独呆一段时间,好好给骆融做做思想工作。
那群绑匪虽然不怎么相信骆柒,但料想他们两人呆在这密闭的地下室里插翅也难飞,于是便给了他们一个小时的时间。
骆柒趁这时间苦口婆心地劝了很久,终于说动骆融与他换装,让骆融先逃出去,自己则呆在贼窝里代替骆融。
苏泽听到此处,不由叹道:“骆柒,你居然能劝动你哥丢下你先逃出去,你是怎么办到的?”
骆柒苦笑了一下:“我哥那人的确很难说服,刚开始他怎么也不答应,说如果丢下我自己逃出去,他这辈子再也没脸见爸妈了。我实在拿他没办法,就告诉他,我其实是干盗墓的,逃跑的本事我最拿手。”
苏泽惊了一下:“你居然跟他说实话了?”
“这时候不说实话不行啊,”骆柒叹了口气,“我如果不给他吃点定心丸,他恐怕死都不会点头答应跟我换装。我还告诉他,如果他死了,骆氏就会落在外人手里,爸妈这一辈子的心血就全都毁了。我哥承受不住这样的心理压力,最后只好点头答应了。”
“那后来你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我一个人的话,问题就好解决很多啦。那群绑匪送走了我哥,以为他是拿到密码取钱去了,然后就当着我的面商量着等拿到了钱再撕票什么的。我就故意哭得很伤心,说既然要死,就让我死得体面一点,好歹让我吃点东西,洗个澡什么的。他们一时心软,就依了我,于是我就在澡房里跳窗逃了。”
第二章 大理双鹤(十)
苏泽知道,虽然骆柒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况一定十分惊心动魄。但只要骆柒能平安无事,他这几天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也算是落了地。
与骆柒约好了明日碰头的地点与暗号,苏泽便挂了电话,然后把大致情况跟陈希扬通了个气。
陈希扬听说骆柒又要回归队伍,不由笑道:“这下好了,又有热闹可看了。”
苏泽不明所以:“怎么?”
“骆柒若是要跟来,莫传延还得再跟过来,这不是又要热闹了么?”
“可是骆柒让我们瞒着莫传延,我们不告诉他不就得了。”
陈希扬也不与他争辩,只是耸了耸肩,一脸“你不信拉倒”的表情,然后催着他上床睡觉。
月刹在空桐族长的府邸前,已经站了整整一天了。
管家出来掌灯时,见月刹仍在门外流连不去,叹息道:“濮阳族长,我们族长身体不适,实在不宜见客,濮阳族长请回吧。”
说雪祈受伤,月刹丝毫不意外,当日珑山剿魔之役后,他便注意到雪祈走路时脚步有些蹒跚,需雪烙在一旁搀扶着才能勉强走动。
当时月刹就想上前表示一些关心的,无奈族内的几位长老一直缠着他喋喋不休,让他实在不好当着长老们的面做出不符族长身份的事情来。
如今好不容易处理完族里的政务,月刹立即提了滋补的药材前来登门求见,不料雪祈以“身体不适”为由,愣是闭门不见,连他拜托管家转交的药材也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月刹想不明白,雪祈为什么对他如此冷漠,就算碍着空桐与濮阳两族族长的身份,雪祈也没必要避他至此。
管家见月刹怔怔望着空桐府邸的匾额发呆,生怕他想不开在自家门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忙又和缓了语气道:“濮阳族长,要不这样吧,您送来的药材,小人先替您留着,等时机成熟了,再帮您跟族长说说?”
月刹见管家如此说,也不好再坚持,只得将药材交到管家手里,郑重表示感谢。
转身走了几步,他又回头问道:“请问……你们族长的弟弟,空桐雪烙可是在府上?”
管家一怔,随即垂下头道:“小人不太清楚二少爷行踪。”
“难道又偷偷溜出去了?”月刹心里咕哝着,兀自摇了摇头,告辞离去。
他一路上走得极慢,心里还在纠结着雪祈避而不见的事情。迎面走来两名年轻的空桐弟子,谈话声隐隐约约传入他耳中。
“这几日神木峰似乎闹得很凶啊!”
“怎么?”
“听说三大家族的长老们天天往神木峰上跑,甚至有些年纪大点的干脆就赖在神木峰上不走了,整日高呼什么为了皇甫家族的血脉着想,为了芒宿万民的未来着想……”
“哦,你提起这个,我也想起来了,我哥上次有参加珑山的戮魔大战,听他回来给我描述,说原来以前曾被选为少妃的那个端木花嫁居然是个男人,而且听新任尊主的意思,是想继续留着这位男少妃做妻子啊。”
“可不就是为了这件事,长老们最紧张的就是言灵一脉的子嗣问题,如果尊后是男的,如何给尊主诞下子嗣,所以几乎三大家族所有长老都被动员去神木峰静坐抗议去了。”
月刹渐渐放缓了脚步,双眉拧得很紧。
其实当初他们四人隐姓埋名在偏远小镇上一同生活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阿寻和阿错的关系不同寻常,当时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如果他们两人真心相爱,他倒也乐见其成。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的真实身份竟是少尊和少妃。
若是站在朋友的立场,他依然会继续祝福他们白首偕老,但无奈如今他已是一族之长,按照芒宿的规矩,族长只负责处理本族事务,无权过问神木峰任何事宜,而长老们才是联系神木峰与各大家族的纽带。
上次在珑山,空桐雪祈为风音圆的那一次场,已经是他身为族长所能做的极限了,说多了便是越权。所以如今风音和花嫁的婚姻遭到各大家族长老们的围剿,月刹虽然同情,却也无能为力,每每联系自身,总是隐隐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他这般胡思乱想着,那两名空桐弟子已经与他擦身而过,谈话的声音也越发清晰了起来。
“不过我听说,似乎端木花嫁自己也不太愿意坐上尊后这个位置呢,听说昨天尊主与诸位长老对峙时,尊后就出现在了银琅殿,当众请求尊主废去他尊后的封号。”
“哎,这世上有谁不爱权势呢。在我们芒宿,尊后地位仅次于尊主,甚至可在尊主病重之时代行尊主之职,就算端木花嫁是个男人,恐怕也拒绝不了这么大的诱惑吧,他这么做,该不会是以退为进吧?”
“不会吧,要不要这么复杂啊?我原本还在想,如果两个男子能真心相爱,怎么说也挺不容易的呢,现在听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这爱情都变了味呢。”
“所以说啊,世间一切感情,一牵扯上权势利益,就全都变得不可靠了。就比如说慕容家的那位絮儿小姐,原本不是有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未婚夫的么,可是后来慕容家傍上了空桐家族,那絮儿小姐便立即踹了原来的未婚夫,投向了空桐族长的怀抱,前几个月空桐族长已经下了聘礼,听说两人好事将近了。”
“啊,这件事我也听说了!那絮儿小姐长得可真是花容月貌,若是配我们空桐族长,倒也的确是天作之合的一对……”
月刹倏然停下了脚步,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至于那两名空桐弟子后来聊了些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雪祈快要成亲了?雪祈居然要成亲了?!这个声音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他脸色苍白地原地呆立了半晌,忽然转身发疯似地往回奔去。
却说空桐府邸的管家目送月刹走远之后,才提了药材来到雪祈的卧房,躬身道:“大少爷,二少爷,濮阳族长终于离开了,至于这药材……”
“既然盛情难却,那就放着吧。”半透明的床帐内传来虚弱的声音,一小截手臂探出帐外摆了摆,露出苍白的肤色。那声音喘了喘,又道,“管家,你且退下吧。”
“……是。”管家满脸担忧地往床幔的方向望了望,依言躬身退了出去。
雪祈一脸病容地躺在床上,听得管家关上门后,才将目光落在床榻旁的雪烙身上,低低唤了声:“雪烙。”
“哥,我在。”雪烙握住他探过来的那只手,用两手紧紧握住。
“雪烙,我知道你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你离开家这么多年,虽然母亲每日念叨着你,但我想着,能让你在外多逍遥自在一日也是好的,毕竟……咳咳……”他话未说完,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雪烙忙俯身帮他拍背顺气,眼里噙着泪道:“哥,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以后我一定乖乖呆在家里,守着你和母亲,再也不到处乱跑了。”
“以后……呵。”雪祈失去了血色的唇角浮起一丝微弱的笑容,“以后,只怕就算你想离开,也由不得你了。”
雪烙皱了皱眉,不太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只听雪祈道:“雪烙,我的日子不多了,若是我死了,空桐家族的命运,就只能拜托给你了。”
雪烙忙道:“哥,你别乌鸦嘴,说什么死不死的。你现在只是受了点伤罢了,等你的伤好了……”
雪祈摆了摆手,制止雪烙再说下去:“你以为我这病,仅仅是受伤的缘故么?严格说起来,这次负伤,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罢了,将我原本还能拖一段时间的死期,突然往前提了。”
雪烙蓦然睁大了眼睛:“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雪祈道:“之前来为我看诊的那位大夫,你应该不会觉得眼生吧?”
雪烙点了点头,他记得那位大夫姓王,以前他还没有离开家的时候,便常常见到这位王大夫每个月都会往他们府里走动几次,每次入府都会立即被母亲身边的丫头接了去,过一段时间之后又神色匆匆地离开,来去都非常低调。
那时候雪烙年纪小,虽然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却一直以为他是在为体弱多病的母亲做例行检查,从未想到别的地方去。如今经雪祈提起,他才恍然大悟:“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一直在生病?”
“我这病根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雪祈苦笑了一下,“你还记得吗,我们年幼的时候虽在同一个宅院中长大,也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孪生兄弟,却从未见过对方的面。那时我的病情十分不稳定,需日日用药吊着,直到八岁那一年,我的身体状况才渐渐有了起色。”
这件事雪烙怎会不记得,小时候他一直是由奶娘带着长大的,父亲因公务繁忙而常年不回家,母亲又独独守着他那从未谋面的孪生哥哥,以至于他内心一直积怨颇深。
八岁那一年,突然有一天母亲牵着另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孩子来到他面前,让他唤那人哥哥,他却一把将那人推倒在地,哭闹撒泼地指控母亲太过偏心那是他们兄弟二人,不太令人愉快的第一次见面。
第二章 大理双鹤(十一)
“原来那个时候,你是因为生病……”雪烙想起以前自己的淘气任性,不由脸色发红。
雪祈安抚地笑了笑:“小的时候,你总说母亲偏心,其实母亲心里最疼的却是你。我们兄弟二人是同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天生是个病秧子,你却健康活泼得像一头小蛮牛。母亲从一开始就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如果能用药将我养着便罢,如果实在养不活,她至少还有你。
“所以在我身体最差的那段时间,她日日守在我身边,不许我踏出房门一步,不是因为她爱我比爱你多些,而是因为……她怕我将晦气传给你,把她另一个健康的儿子也害死。”
雪烙呆呆听着,眼泪“吧嗒”一声,砸在了雪祈的手背上。
雪祈轻轻拍了拍雪烙的脑袋,嗔道:“你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孩似的掉眼泪呢?”
雪烙抽抽噎噎地道:“哥,我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在你跟前捣乱,你……你别生我的气。”
雪烙笑了笑:“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弟弟,哪里舍得生你的气?其实小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羡慕你,每次在病床上咳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听见一墙之隔的院子里,你与奶娘仆从们戏耍的笑声,我就在想,我的这个弟弟,笑起来会是什么样子呢,一定很可爱吧,好想早点看见他,因为……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健康的自己。
“后来,母亲答应我,只要我的病情能稳定下来,就带我去见你。那个时候我心里很开心,因为终于有了努力生存下去的目标,一想到病好了之后就能见到你,连每天吃的药也变得不那么苦了。”
雪烙听到此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趴在雪祈身上泣不成声。
雪祈眼里也含着泪,却依然强自笑道:“雪烙,我从一出生就被大夫断言将幼年夭折,能活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所以你不要伤心,应该为我高兴才对。在这十几年的时间里,我认真地做一个孝顺的儿子、尽责的族长,自认为凡事都做到最完美,但我唯独感到过意不去的,有两个人。”
雪烙不明所以地抬起泪眼看着他。雪祈道:“一个,是我的未婚妻慕容絮儿。我曾答应过她,待她过了十六岁生日,便正式娶她为妻。”
“慕容絮儿?”雪烙蹙起眉,总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就是小时候曾来我们府上做客的那位小姐,你还有印象么?”
雪烙努力回忆了一下,似乎的确有个女娃子有段时间经常出现在府里,只不过那时候雪烙正一门心思策划着翘家大计,所以对府里出现的陌生面孔都没有太过留意。
雪祈陷入了当年的回忆中,缓缓道:“我记得……当时是你第一次翘家,母亲担心得不得了,我便带着家仆出去寻你,却在半途上遇到了一个被野兽咬伤的少年,我见他伤势颇重,便将他留下疗伤。
“但我对外伤的治疗方式一窍不通,随行的几个家仆也帮不上忙。好在当时有个贵族家的小姐路过,见我在这儿犯难,便主动拿出她随身携带的伤药为那少年治伤,这贵族家的小姐,便是当地富商之女,慕容絮儿。
“当时絮儿虽然年幼,但家教甚严,又因有婚约在身,不便随便与陌生男子接触。于是絮儿便将治疗的方法告诉我,由我动手为那少年敷药。相处的过程中,我们询问那少年叫什么名字,他却闭口不答,絮儿见他佩剑上刻着一个“月”字,便唤他‘小月月’,我一时兴起,也跟着如此唤他,他竟也不恼。”
雪祈说到此处,突然插了一句:“对了,这少年你也认识的,就是濮阳家族的新任族长,濮阳月刹,想来他那把从不离身的佩剑,就是象征他族长继承人身份的幽蓝剑了。可惜当时我与絮儿都有眼不识泰山,幸亏他大人有大量,未觉得我们冒犯了他。”
雪烙听了这话,偷偷翻了个白眼。想来月刹当时不与他们计较,不是因为他肚量大,而是因为他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偷偷喜欢上了雪祈。只是没想到这家伙从小就如此闷骚,什么事情都憋在肚子里,也难怪雪祈压根就没把他放在心上。
却听雪祈继续道:“因了那件事,我与絮儿渐渐熟络了起来,两家也越走越近。后来我听说絮儿的父亲有意与我们家结亲,便推拒了之前曾为絮儿指腹为婚的一户人家。也许在世人眼里,我是凭借权势强行拆散他人姻缘的第三者,但又有谁能相信,我与絮儿是真心相爱的呢。
“人的野心是无止境的,当我拥有了多出来的这几年生命之后,我便想得到爱情,甚至更多。也许是老天爷觉得我太过贪心了,才会突然将我的命收回去,所以对絮儿的那个承诺,怕是守不住了。”
雪烙摇头道:“哥,你别这么想,每个人都有获得爱情的权利,你想要和慕容絮儿厮守一生,这个想法不贪心,一点都不贪心!”
雪祈没有接他的话,喘着气休息了片刻,又道:“我另一个对不住的人,便是你。”
“我?”雪烙觉得好笑,“哥,你有什么可对不起我的?”
雪祈定定望着他:“雪烙,你可知道,我这族长之位,其实是从你那儿偷来的。”
月刹一口气狂奔至空桐府邸门口,刚要冲上去敲门,便见门自动开了。
他猛地刹住脚步,定睛一看,开门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雪祈,两人对视的瞬间,皆是一怔。
雪祈依然身穿一袭出尘飘逸的白色宽袍,黑色长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然后密密地披散下来,越发衬出白色丝带的素净。
“你……”月刹刚想开口,视线落在雪祈脸上,发现他的眼圈有些泛红,脸色十分憔悴,一时间有些无措,连自己刚才想说什么都忘了。
雪祈眼神闪烁了一下,几次开口却欲言又止。最后,他只是轻轻道了一声“失陪”,便与他擦身而过。
“雪祈!”月刹突然回过神来,一把拽住了雪祈的胳膊,“我听说……我听说你要成亲了,这是真的?”
雪祈眉心颤了一下,眼中有沉郁的悲色一闪而逝。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睁开双眼,缓缓转身望着月刹,嘴角微微扬起,神色淡定而从容:“濮阳族长若是不嫌弃,倒时不妨来喝杯喜酒。”
月刹心底最后一丝侥幸,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灭得一干二净。
“……喝喜酒?”月刹指尖微颤,脸色煞白地忡怔了半晌,才缓慢地松开了雪祈的手,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也是,身为濮阳家族的族长,我……怎能不讨杯喜酒喝呢。”
雪祈将双手拢进袖中,微微颔首行礼道:“我有些急事,招待不周,还请濮阳族长见谅。”说罢,转身匆匆离去。
月刹望着雪祈远去的背影,突然胸口涌起一阵怒意,扬声讥讽道:“方才我来拜访空桐族长,在外等候了几个时辰都不得见,管家推说空桐族长重病不起,不宜见客。没想到,这才半个时辰不到,空桐族长竟已能下地行走,还能出门办急事,真是恢复神速,可喜可贺。”
雪祈脚步一顿,面色有些僵硬,但他咬了咬唇,没有转身,亦没有答话,又快步向前奔去。
对方如此轻慢的态度,令月刹更是怒不可遏,他拧了拧眉,心道,如此着急,我倒要看看你是去办什么急事。于是尾随而去。
雪祈独自一人在街上疾奔,有好几次差点撞到路上行人,那神色与其说是匆忙,不如说是慌乱。月刹在身后越跟越是疑惑,渐渐加快了脚步,与雪祈保持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但处于慌乱中的雪祈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约摸走了一盏茶的时间,雪祈终于在一家豪宅前停下脚步。
守门的侍卫一见到他,便客气笑道:“原来是空桐族长,今日怎么来得如此匆忙?您请稍后,小的这就给您里边通报去!”
“等等!”雪祈叫住了那名侍卫,气喘吁吁地道:“麻烦……代为向絮儿小姐通传一声,就说空桐雪祈求见,有万分紧急之事相商!”
那侍卫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立即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朝雪祈躬了躬身,便快步奔了进去。
月刹无声地站在远处,一颗心终于沉到了谷底。
原来,所谓了不得的“急事”,只是为了与自己的未婚妻相会罢了,哈。他仰头想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往来行人用探究的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眼底最后一丝温情渐渐褪尽,他又恢复到以往面若寒霜生人勿近的模样,转过身缓步离去。
在他的身后,慕容家的大门再度打开,一身明艳装扮的慕容絮儿快步跑了出来,脆声问道:“雪祈,有什么急事……”
她话未说完,雪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边走边说吧,否则怕是要来不及了!”说着拉了她便往来时的方向奔去。
关于本文ldquo;轻rdquo;盗墓性质的解释
也许有读者对本文定义的“轻”盗墓感到不解,也有读者觉得本文的盗墓情节比重有点少,在此我统一解释一下哈。
我个人认为,所谓盗墓情节,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就是指在墓中的情节,广义是指包括寻墓、准备、下墓及出墓等一连串完整的情节。
而我是站在广义立场上理解“盗墓文”的概念的,我觉得盗墓文不一定非要写在墓中的遭遇,在分析线索、寻找墓穴,以及通往墓穴途中所经历的事情都是盗墓情节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之所以将这篇文定义为“轻”盗墓,是因为我觉得,盗墓文若是仅仅把重点放在墓中的经历,那只能满足人们猎奇的,而我这篇文的重点却是“探寻”,通过一条条线索,寻找到他们想要找的东西,所以收集线索的过程、寻找古墓的过程也是很有趣的,真正的墓中剧情,也许则会作为一卷故事中发展的部分,这样的规律会贯穿这部小说的始终。
关于苏泽梦境视角的解释
有亲问,从第三卷开始,苏泽梦境部分的内容有许多是关于月刹和大小雪的故事,这也是风音的记忆吗?
其实我很早就考虑过这个问题了,按照逻辑推断,风音的记忆所带来的梦境应该是全部围绕风音为第一视角的,但是这样一来,雪月cp的很多戏份就不能得到充分地展示,最多只能经由第三者笼统地叙述一下,但是这样也会大大降低故事的阅读性吧?
我在权衡再三之后,决定打破风音的第一视角,从上帝视角全方位展示前世两对cp甚至更多人的剧情,确保剧情的完整和丰满。
至于这样的叙述方法是否符合逻辑,嗯,我们退一步来想,就当风音死后灵魂穿越看到了当时的全部故事,或者说,苏泽在梦境中是通过非画面的方式获得这些信息,而我在叙述上则从正面进行叙述这样的方式吧。
总之我自己是圆过来了,你们能跟着圆过来么?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圆过来的嗯嗯!(众:……|||)
第三章 宝山石头城(一)
陈希扬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而身旁那张床已经不见了苏泽的身影。
“苏泽?”他坐起身,试探着唤了一声,却没有听见苏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