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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只为了去看花楹而一呆就是五六天,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这般焦头烂额地寻找着各种借口,他缓缓踏入了风音的书房,却发现书房里面空无一人。
    “奇怪,这个时候风音不是应该在书房里批阅奏折的吗?”花嫁喃喃自语着,从书房里走出来,见一名小侍从经过,便拉住他询问风音的下落。
    “尊主这会儿大概是在木工房里呆着吧。”小侍从如此回答。
    “木工房?”花嫁怔了一下:“他去木工房做什么?”
    “不太清楚,”小侍从摇了摇头,“尊主一直不喜欢太多人跟着伺候,身边只带了繁茜姐姐一个人。”
    花嫁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于是挥退了小侍从,径自去了木工房。
    到了木工房外,花嫁便看到繁茜一人默默守在门外,看见花嫁过来,还冲他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花嫁轻手轻脚走到繁茜身边,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低声问道:“尊主在里面?”
    “是。”
    “做干啥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尊主在跟木匠师傅学手艺。”
    “啥意思?”
    繁茜还待张口,便听里头传来风音的声音:“花嫁回来了?”
    花嫁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心想这家伙耳朵还真尖。
    只听风音又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别在外头嘀嘀咕咕的。”
    花嫁朝繁茜无奈地耸了耸肩,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果然只有风音和木匠师傅两人。
    风音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裳,正坐在木匠师傅身旁,专心致志地看着木匠师傅那刀子修饰一段原木。
    这样安静恬淡的风音,让花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风音似乎察觉到了花嫁的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没什么。”花嫁摇了摇头。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心安,比起前几日刚见完曜神时的沮丧与绝望,花嫁觉得目前风音的状态至少没有他所担心的那么糟糕。
    风音没继续追问,便又转回去继续看着木匠师傅做活。
    花嫁也不甘寂寞地凑过去看,看了半晌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礼物。”
    “送给谁的?”
    “一位故交。”
    “谁?”
    “你不认识的。”
    花嫁抬头看向风音,风音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木匠师傅的手,然而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泄露了他心底得逞般的笑意。
    花嫁咬了咬牙,搞了半天,风音这家伙是逮着机会消遣自己呢。
    此时木匠师傅已经修饰完最后一段,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风音:“尊主,神木已经按照您的要求修饰完成了。”
    “嗯。”风音结果那段神木,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花嫁:“你说,若是拿这东西送人,会不会太过寒碜了?”
    陈希扬想说,尊主陛下亲自将神木峰的高级原木赠予他人,有谁敢嫌寒碜?但想到风音之前消遣他那段,于是闭上嘴巴跟他杠着。
    风音没等到花嫁的回答,抬头看了他一眼,见花嫁正一脸不爽的模样,于是无声地笑了笑,将原木递还给木匠师傅,吩咐道:“再给这原木配置一只木匣子,匣子上的雕纹要显得端庄高贵一些,不要流于轻浮,失了礼数。”
    木匠师傅诺诺应下。
    花嫁在一旁没吭声,倒是将风音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他不由心中纳闷,风音的那位故交究竟是什么身份,竟值得风音如此隆重地赠送礼物?
    风音交代完木匠师傅,便揽了花嫁的肩膀走了出来。繁茜下意识想跟上,风音背在身后的那只手摆了摆,繁茜非常识趣地停在了原地。
    花嫁偷眼瞄了瞄风音,忍了半晌,还是没忍住,问道:“你那故交究竟是谁?”
    风音不紧不慢地笑了笑:“我们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如何?”
    “啊?”花嫁没反应过来。
    “如果你告诉我,你这几日究竟去了哪里,我便告诉你,我的故交是什么人。”
    花嫁嘴角抽了抽:“你这是引我上钩呢?”
    风音无辜地摊了摊手:“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我觉得很公平。”
    “你怀疑我有事瞒着你?”
    “难道不是吗?”
    “你派人跟踪我?”
    “那倒没有。”风音笑了笑,“我还没有小气到那种程度。”
    他顿了顿,又道:“但是花嫁,也许是我太过在意你的关系,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感觉出七八分。你的确有事瞒着我,虽然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事,但是我不会强迫你告诉我。你有保守秘密的自由。”
    花嫁原想赌气不说的,但相比之下,他对风音如此重视的那位“故交”更加在意。
    内心纠结了半晌之后,他终于开了口:“好啦,我告诉你就是了,我这几天其实没有回端木家,我去找雪烙了。”
    “找雪烙?”
    “他成亲那会,你说不去参加他的婚礼,我也不好一个人去。但我还是对他的新婚妻子很好奇,所以就想私下里去瞧一眼。”
    “哦,然后就在空桐府中一连住了几日?”
    “不是。我原本打算当天便走的,但是因为和雪烙聊得太过投机,两人都很怀念当初在小镇上的日子,就临时起意想去故居看看。”
    “原来是这样。”风音点了点头,若论起花嫁和雪烙的性格,倒是有些投契之处,两人碰了面之后心血来潮地做出什么,倒也在意料之中。
    花嫁见风音似乎接受了这番说辞,偷偷松了口气。然后问道:“那么你呢,说好的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的。”
    风音笑了起来:“你是想问我的那位故交啊……”他顿了顿,“说起来,认识他那会,他也算是邻国的贵客了吧。”
    “邻国?”花嫁怔了一下,风音什么时候接触过邻国的人了?
    风音抬起头看了看天,像是在回忆久远的往事:“那个时候,我刚下神木峰不久,想去寻找你的下落,却又不知你在什么地方,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懵懂地转着圈子,茫然无助……”
    花嫁想起当初捡到风音的时候,风音正晕倒在野地里,身上还带着瘀伤,很明显是被人欺负过的。那时候风音因为交出了大部分灵力,导致眉心朱砂颜色很淡,不明真相的人,自然会将他视作半生子,若是因此而对他故意轻贱欺辱,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想到此处,花嫁心中微微一紧,道:“当时,是不是有很多人欺负你?”
    风音淡淡笑了一下:“虽然过程十分艰难,但那段经历总归让我有了两大收获。”
    “什么收获?”
    “一是在途中遇见了千代国的海龙神之子,我们两人都是差不多的身份,又因为不同的原因而离家出走,所以一见如故,相逢恨晚。至于另一个收获,便是最终老天有眼,让我遇见了你。”
    风音说着,转头去看花嫁,却见花嫁鼓着腮帮子不吭声。
    “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如果你一直找不着我,是不是就跟着那什么千代国的皇子一生一世去了?”
    风音一怔,随即失笑:“怎么会?”
    “怎么不会,瞧你对他重视的,送个礼物还亲自监工好几天!”
    “我对你也很重视啊。”
    “是啊,你对我的重视,就是这点程度吧。”花嫁说着,将一只手举到风音面前,无名指上套着的野草卷成的简陋指环已经磨损地快要断掉了。
    风音心猛地一揪,没想到自己当初随手做的一个指环,花嫁居然一直戴在手上不曾离身。
    “对不起。”风音低声呢喃着,顺势握住花嫁的手,在他的无名指上轻轻印下一吻。
    “呃……”花嫁原本只是半开玩笑地使些小性子罢了,不料风音会如此郑重地想他道歉。若要真正追究起来,当初风音要许他后位,也是他自己推辞不受的,如今却为这点小事来责怪风音,倒显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花嫁如此反省着,便缩了缩手,讪讪道:“其……其实也没有严重到要道歉的地步。”
    风音却不放手,握着花嫁的手往自己面前一拉,花嫁便一个趔趄栽入他怀中。
    细密的吻落了下来,花嫁微怔了一下,便也配合地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着独属于风音的温柔。
    两人吻到动情处,花嫁忽觉一阵天旋地转,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被风音打横抱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花嫁已经预感到风音接下来会做的事情,却依然面不改色故作淡定地问。
    “回寝宫。”风音答得也很淡定。
    花嫁转头看了看四周,一路上遇到的侍从们全都非常识趣地低下头去装没看见、没听见。距离较远的甚至干脆背过身去往反方向走去。
    ……全都看见了。花嫁心里咕哝着,饶是再怎么想装作无所谓的模样,红晕还是不争气地渐渐爬上了脸颊。
    风音抱着花嫁一迈入寝宫,便直接往床上扑了过去。
    眼看着风音就要压上身来,花嫁终于慌张大叫:“等一下!”
    “怎么?”风音停下动作看着他。
    “拉……拉窗幔。”花嫁指了指仍透着亮光的窗户,脸上的表情十分别扭。
    风音笑了笑,原来花嫁在这方面比他想象的要保守呢。
    只见他抬手打了个响指,窗幔便挣脱了钩梢覆盖下来,幔纱层层叠叠,掩住了窗外明媚的阳光,却掩不住一室缱绻春色。
    ……
    “花嫁。”
    “嗯?”
    “关于那个礼物的事……”
    “喂,不要在这种时候跟我提别的男人!”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知道了啦。”
    “我只是想趁现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先了却所有的心愿,以免等到芒宿灭亡那天,徒留一世遗憾。”
    花嫁在黑暗中抬起头,轻轻吻住风音的唇:“我明白。”
    第一章 隔世如昔(九)
    花嫁夜半醒来,转头看见风音尚在熟睡。
    他给风音掖了掖被子,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也不打理披散的长发,便径自朝门外走去。
    寝宫之外,月朗星稀,夜风习习,吹在身上带着透骨的凉意。花嫁不自觉地拢了拢宽大的睡袍,裸足在回廊上悄无声息地行走着。
    拐角处传来细碎的足音,想必是夜间巡逻的侍卫。花嫁藏在袖间的右手轻轻捏了个隐身咒,身形便在侍卫转过拐角的瞬间悄然遁去。
    他一路攀上了神木峰最高的祭台,才重新现出身形。
    夜风凛冽如刃,刀刀刺骨迎面而来,呼啸着掀起他黑色的长发,远远望去,仿佛柔软而绵长的绸缎在空旷的祭台上无声地飞扬。
    他环视了一下这个祭台,就是在这个地方,多年前他当着风音的面倾身跃下的时候,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心甘情愿地回来。
    “风音呵……”他闭上眼睛,无声地叹息着。
    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祭台上方一掠而过,然后又晃晃悠悠地像鹅毛般轻轻坠落下来,直到落地的瞬间,才划出人形。
    那人立在花嫁身后十几步外的地方,勾起嘴角无声地打量着花嫁的背影。
    花嫁缓缓睁开双眼,依然背对着他,眼中却透出厌恶的情绪:“竟然随意出入芒宿圣地,你的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
    那人抖肩笑了笑:“说什么芒宿圣地,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的摆设罢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敢当着风音的面出现呢?”
    “只不过来探望自己的儿子罢了,何必惊动芒宿尊主亲自迎接?”那人语气平淡,态度却十分嚣张。
    “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你的儿子。”花嫁转过身望着来人,“还是说,你已经老到如此健忘的地步了,需要我一再提醒么?”
    随即他顿了顿,皱着眉打量了那人一番,眼中厌恶的神色更甚:“这英俊帅气的皮囊又是从哪里得来的?,你好歹也一把年纪了,居然还不厌其烦地装新扮嫩,你就不感到羞耻么?”
    那人对于花嫁的冷嘲热讽似乎一点也不生气,还十分得意地看了看自己一身的装束:“你也承认这皮囊很不错吧?当初我可就是用这副皮囊成功虏获了你娘的一片痴心呢……”
    “你住口!”花嫁高声厉喝,“不要在我面前提我娘,你不配!”
    耸肩笑了一下:“配不配,可不由你说了算,毕竟是因为有了我,才会有你的出生呢。”
    “谢谢了,我倒宁愿不曾在这世上出现过!”
    “哦,是么?”一手托着下巴,露出深思的表情:“这么说来,你也宁愿不曾与皇甫风音相识咯?原来那小子在你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尔尔嘛。”
    “你”花嫁一时气结,被的偷换概念搞得毫无反驳的余地。
    “算了,旁人的事就不提了。”见好就收,先一步岔开了话题,摆手道,“咱父子俩见面的时间有限,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
    花嫁无言地看着他,只希望他赶快说完赶快滚。
    只见收起了嬉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道:“儿子,关于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如何了?”
    所谓“上次”,就是之前在捕杀年兽的过程中,他和风音被偷袭掳走的那一次。当时就提议让花嫁跟他走,但是花嫁没有答应。让他再好好考虑一段时间,便留下他们离开了。
    这件事过去了几个月,花嫁几乎要把它给忘了,却不想会在这个时候再次出现,旧事重提。
    花嫁面无表情地看着:“关于那个提议,不论什么时候,我的答复都是一样的,我不会承认你是我的父亲,所以更不会跟你走的。”
    挑了挑眉:“宁愿一辈子留在神木峰?”
    “风音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不会离开他的。”
    “果然问题还是在于皇甫风音那个臭小子啊……”摩挲着下巴,眼中渐渐透出一丝杀意。
    花嫁心中一惊,忙道:“你别妄想对风音……”
    “哎呀,放心,放心。”眼中的杀意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见他一脸调侃意味地摆了摆手道,“看把你紧张的。我知道,皇甫风音是你的心头肉,我怎么可能拿他怎么样呢。”
    花嫁仍是一脸戒备地盯着,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听继续道:“不过儿子,据我所知,你现在在神木峰的待遇也不怎么样嘛。听说前阵子各大家族的长老联合起来要求尊主废后来着,是不是真有这么回事?”
    花嫁脸上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却依然倔强地道:“他们怎么做是他们的事,废后一事,也是我自己的想法,跟他们没什么大关系。”
    “那就是说废后传闻属实咯!”
    “喂,拜托你听话听重点!”花嫁暴躁了。
    却一脸不满,自顾自地恨恨道:“你可是我的亲生儿子,身份何等尊贵,能看中皇甫风音那小子,算是他天大的福气了。这些长老们真是有眼无珠,居然还口口声声要求废后?!”
    ……也只有你一个人会有这样的想法吧?花嫁无语地在内心吐着槽。“我的事情怎么样都跟你无关,不劳你费心。”
    “儿子,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露出十分受伤的表情,“你好歹是我的亲生儿子,看见自己儿子受了委屈,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呢?”
    花嫁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我警告你,不要妄想在芒宿兴风作浪,否则……”
    “否则怎么样呢?”饶有兴致地望着花嫁。
    “否则……否则……”花嫁想了半天,只能力不从心地道,“否则我可不会放过你!”
    “哎哟,”显得非常开心,“以前都是我千方百计地来找你,如果能引得你主动来找我,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呢。”
    “你……你敢试试看……”花嫁被他气得快要丧失理智,差点就要冲过去揍他了。无奈自己根本不是的对手,就算此刻找他拼命,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好啦,不逗你了。”又摆了摆手,故作正经地道,“不过儿子,老实说,虽然皇甫风音那小子我是不太看得上眼,不过看在他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我也就勉强承认他做我的儿婿吧。”
    “儿……婿么?”花嫁嘴角抽了抽。
    只听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这样巴巴地跟着他,万一有一天他喜新厌旧了,不再喜欢你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风音才不是那种人!”
    “儿子,”一脸的语重心长,“老爹我是过来人,这种事情我知道得比你多。”
    ……所谓的过来人,难道是说你就是那种喜新厌旧抛弃妻子毫无道德感责任心的负心汉么?花嫁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地响。
    还在无知无觉地教育着花嫁:“儿子,你听我一句劝,趁现在还没有完全陷进去,跟爹离开神木峰吧。爹带你去闯一番大事业,日后一统天下功成名就,你的地位可就今非昔比了,到时候你要招谁为婿,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算你舍不得那个皇甫风音,只要你一句话,保管那小子立即屁颠屁颠地跑来巴结你。”
    “……”花嫁对于的异想天开已经无言以对,更不想继续在这里跟他探讨这些荒诞可笑的梦想,“风音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对于你所谓的‘大事业’,我也没有丝毫的兴趣。天快亮了,我劝你还是早点滚吧,否则惊动了神木峰的人,你虽说不至于被他们抓住,但也不可能轻易脱得了身。”
    看了看天际,果然渐渐透出了丝丝亮光。
    他转过头再度看向花嫁:“儿子,你真不愿意跟我走?”
    “我没有野心,也没有什么梦想,这一辈子,能遇到风音,并与他厮守一生,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幸福。”
    花嫁说着,一脸认真地看向:“其实我心里明白,你若真要强行带我离开,方法多得是。你之所以没有这样做,是因为你心里还是尊重我的决定的。所以我把话说在前头,风音就是我的一切,风音所重视的东西,也就是我所重视的东西。如果你想要对风音或者芒宿做出什么不利的举动,我真的会找你拼命。”
    默默看了花嫁半晌,然后点了点头:“好,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他说着,走到祭台边上,却又再度停下脚步,回头问道:“儿子,喊我一声‘爹’怎么样?”
    花嫁只是静静望着他,不动,不说话。
    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瞬间,晨风再次席卷过整个祭台,吹得花嫁的长袍与黑发恣意翻飞。他逆光立在祭台中央,全身像是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那单薄却又柔韧的身姿,像一株坚强不屈的素色蔷薇。
    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了双眼,仿佛不堪阳光的耀眼。随后他嘴角浮起一丝自嘲的笑容,耸了耸肩,化作轻烟随风而去。
    花嫁回到风音的寝宫外,看见侍女端着洗具走出去,想来已经伺候完风音洗漱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无异,然后踏入门去。
    此时风音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台旁,低着头不知在捣鼓些什么。
    花嫁收住了脚步,站在门边痴痴望着风音的背影,那是他所深爱的男人,一辈子也看不够的男人。
    风音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看见是花嫁,于是朝他微微一笑:“回来了?”
    “嗯。”花嫁缓步朝他走过去,故作随意地道,“不好奇我去了哪里吗?”
    “总之没有离开神木峰。”风音无所谓地笑了笑,“只要我能感觉得到你在附近,我就安心了。”
    花嫁走到风音背后,伸出手环住他的腰际,将脸颊贴在他的后背,默默地撒着娇。
    风音握住花嫁的双手,叹了一声:“好凉。”然后将他的双手收入自己宽大的袖袍中,为他提供温暖。
    花嫁从风音肩膀上探出头去,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呢?”
    “在修剪窗外的蔷薇。”风音道,“像你一样美丽的蔷薇。”
    第一章 隔世如昔(十)
    苏泽醒来时,飞机已经接近克拉玛依上空了。
    使用了各种方式才将苏泽从睡梦中揪出来的陈希扬,松了口气似地拍了拍他的脸颊道:“该醒醒了,一会就得准备下飞机了。”
    苏泽眼睛是睁开了,但看那睡眼惺忪目光呆滞的模样,便知道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苏泽怔怔望着陈希扬瞧了片刻,突然幽幽叹了口气。
    陈希扬被他突如其来的深沉模样惊了一下,不确定地唤了声:“苏泽?”
    “唔。”苏泽收回痴缠的视线,伸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又晃了晃脑袋,这才彻底回到现实之中,问道,“我睡多久了?”
    “足足睡了六个多小时,”陈希扬调侃他,“这一路睡过来,真是一点都没有浪费。”
    苏泽望着陈希扬的侧脸,发现这张脸渐渐和梦境中的花嫁重合了起来。
    以前他还没有这么强烈的感觉,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的缘故,自从陈希扬融合了前世记忆之后,他发现陈希扬身上属于花嫁的一部分气质逐渐渗透了出来,虽然言行举止依然是陈希扬的风格,但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却带出了花嫁的影子。
    不安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像一只只细小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挠他的心口。
    陈希扬见苏泽呆呆看着自己,以为他还没有睡醒,于是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苏泽,清醒了没?”
    “陈希扬。”苏泽看着陈希扬,欲言又止。
    “干啥?”
    “我可以……亲你一下不?”
    “……”陈希扬抽了抽嘴角,收回了手,“如果还没睡醒,我不介意下了飞机之后带你去洗手间里冲个凉水澡。”
    “我说真的!”苏泽有点委屈。
    “我也说真的。”
    “好吧。”苏泽只能撇了撇嘴,一边将盖在身上的薄毯叠起来,一边自言自语地咕哝着:“我觉得风音实在很过分。”
    “风音?”陈希扬回过头来看他,苏泽这个话题太过跳跃,他明显有点跟不上。
    “他跟花嫁内啥那段,居然硬生生跳过去了,这不明摆着吊我胃口么。”
    陈希扬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苏泽所说的“内啥”究竟是什么意思,当即黑了脸:“你看人家内啥做什么?”
    “借鉴学习啊,免得到时候你嫌我没经验。”
    “……”陈希扬额角青筋暴突,抓起他手中的毯子直接往他头上砸了过去。
    苏泽手忙脚乱地揪下毯子,笑着抗议道:“喂,这里是公共场合,抵制暴力的啊。”
    陈希扬还想说什么,此时广播中空姐温柔地提醒大家,飞机马上就要降落了,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陈希扬于是默不作声地系安全带去了。
    苏泽偷眼瞧了瞧陈希扬的反应,敛起笑意赔着小心道:“喂,陈希扬,真生气啦?”
    陈希扬不理睬他。
    “我错了还不成么,我以后不开这样的玩笑了。”苏泽一个劲讨饶,“这其实不赖我,谁让风音老在梦里拿这东西撩拨我,我也是个正常的血气方刚的男人好么,被撩拨了又无处发泄,我也很苦逼的啊……”
    陈希扬听他这番话,脸上的表情渐渐复杂了起来,忍不住抱怨道:“风音都在梦里给你看了些啥啊……”
    “该看的不该看的,全看了……只差他和花嫁那一段了。”苏泽一脸的无辜。
    陈希扬暗暗咬了咬牙,却又对风音实在无可奈何,难不成他还能把风音揪出来揍一顿?
    更何况那是风音和花嫁之间的,他身为花嫁的后世,虽不能说完全没有反对的立场,但要说由他来抗议风音的这种举动,似乎也不太合适,那样的话,他是把自己当成谁了呢,陈希扬,还是花嫁?
    兀自纠结了半晌,陈希扬低声问了一句:“苏泽,你在做那些梦的时候,会不会……把自己代入进去?”
    “唔……在梦中的时候,会比较代入吧。”苏泽道,“风音难过的时候,我也会跟着难过,风音开心的时候,我也能体会到愉悦的心情。但是醒来之后再去回想的话,又会发现,那些梦境中的人和事,对我来说是那么遥不可及,虚渺得……好像就只是梦境一样。”
    陈希扬静静听着,沉默了半晌,喃喃自语道:“果然是……不一样的啊。”
    “什么不一样?”
    “没什么。”
    飞机缓慢而平稳地降落在了机场的跑道上,直到渐渐停了下来。
    一直到两人取了行李、下了飞机,陈希扬都保持着若有所思的模样,没有再主动开口说过话。
    苏泽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话勾起了他习惯性沉思的毛病,于是忐忑不安地紧跟其后,就是找不到机会跟陈希扬搭话。
    陈希扬走出机场通道之后,便开始东张西望地像在找什么。
    苏泽纳闷了,问道:“你找谁?”他不记得之前有跟谁约好了来接机啊。
    陈希扬道:“不是找谁,是找洗手间。”
    “你尿急?”
    陈希扬若有深意地瞥了苏泽一眼。
    苏泽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忙后退两步,一脸防备地看着他:“你……你该不会真拉我去冲冷水吧?!”
    此时陈希扬已经看见了洗手间所在的方位,于是一把拽了苏泽便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苏泽手忙脚乱地抗议着,“陈希扬,你不能这么不人道……”
    他话没说完,人已经被拽进了洗手间。陈希扬用力一甩,他没能刹住车,便一头撞进了其中一个小隔间。
    刚要转过身抗议,却见陈希扬已经贴了上来,出其不意吻住了他的唇。
    “!”苏泽大脑瞬间当机,整个后背笔直僵硬地贴在墙壁上,两手上举保持着类似投降的姿势,瞪圆了眼睛半晌没能动弹一下。
    陈希扬吻了片刻便放开了他,压根没有继续深入的意思,见苏泽依然一脸被炮轰了的呆样,他不满地啧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根本没法比……”
    苏泽逐渐从石化状态苏醒过来,一边极力消化自己被陈希扬暴力索吻的事实,一边还在努力参悟陈希扬的那句“根本没法比”。
    两相比较起来,虽然被陈希扬主动索吻这件事更加令人震惊,但是“根本没法比”这句话的杀伤力却更大。
    他见陈希扬一脸没事人的模样就要转身出去了,忙跟出去问道:“根本没法比是什么意思?我没法跟谁比了?”
    陈希扬冷淡地觑了他一眼:“没什么,做个测验而已。”
    “测验?到底是什么测验啊?”苏泽更加纠结了。
    但是不论他如何追问,陈希扬都不肯再透露半个字了。
    两人磨磨蹭蹭出了机场,坐上了开往市区的大巴。
    穿梭在城市的主干道上,望着车窗外五光十色的夜景,以及鳞次栉比的巍峨建筑,让每一个刚走进克拉玛依的远方游客都会对这个城市产生比较震撼的初体验。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他们绝对不会想到这个现代化气息浓郁、各项设施完善、环境优美舒适的城市居然位于新疆准噶尔盆地,是一座凭借丰富的石油资源在戈壁荒原上迅速发展起来的新兴工业城市。
    如果是在平时,苏泽一定会兴致勃勃地对这个城市深情赞扬一番。奈何他刚刚受到了非常巨大的冲击,正处于精神萎靡的状态,即便看到再美丽的街景,也很难表现出亢奋的情绪了。
    两人按照纪玖给的地址,辗转找到了他们目前下榻的那家酒店,此时纪玖和李思考已经在酒店门口等他们了。
    “房间已经帮你们开好了,”李思考十分殷勤地接过他们的行李,“就在我们隔壁。”
    四人一边说话一边进了电梯,苏泽问道:“就你们俩在这儿?”
    纪玖道:“杨臣修和骆柒失踪之后,符宁止、莫传延还有马弈攸一直在找他们的下落,但又怕接应不上你们,所以就让我和李思考两个人留守酒店。”
    陈希扬问道:“这两人是在哪儿失踪的?”
    “魔鬼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