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尊主有自己的什么打算吗?”
花嫁道:“尊主或许有自己的打算,但这并不是我们能够妄自揣度的,舅舅如果想从我这里了解到什么信息,恐怕要让舅舅失望了。”
端木朔狐疑地看着花嫁,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你不是谏言长老吗?更何况尊主如此信赖你,平日里不可能不会对你透露什么口风吧,他若有什么想法,还会瞒着你不成?就算有瞒着的事情,你在他找机会在他枕边……”
“舅舅,”花嫁满脸愠怒地打断了他,“尊主虽然会受到谏言长老的监督,但不需要事事向谏言长老报备,这是其一;其二,我现在的身份是谏言长老,不是尊后,请舅舅注意措辞。”
端木朔被他一阵抢白,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说话也开始不客气了:“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在我面前装贞烈?说得好听,你是谏言长老,但全芒宿谁不知道你和尊主之间的关系?知道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么,他们说你不过是尊主养在神木峰上的男宠罢了!”
花嫁按捺着自己的脾气听端木朔把话说完,深吸一口气道:“风音喜欢我,所以想留我在他身边,我也喜欢风音,所以愿意陪着他。如果没有这份甘愿,我们谁也留不住谁。
“在别人眼里,他是芒宿的尊主,但在我的眼里,他更多的时候只是风音。虽然这样说有些大逆不道,但事实上这就是我和其他人的本质区别,所以世人无法理解这样的感情,我也不强求别人的理解,包括您,我的舅舅。”
花嫁说完,躬了躬身道:“请慢走,花嫁就不远送了。”随即转身离去。
端木朔怔了片刻,仍有些不甘心,望着花嫁的背影道:“你就从来不曾为端木家族考虑过吗?为什么如今连空桐家族都敢跟濮阳家族叫板,我们端木家族却一声未吭,不是我们真的想中立,而是我们端木家族对于国家大义扛不起来,却也卸不下去。
“他濮阳家族有战力强悍的濮阳月刹坐镇,自是无所畏惧;空桐家族族长之位后继无人,若要打起仗来,他们完全有理由充当缩头乌龟;但是我们端木家族,只能靠你妹妹花楹一个人支撑着,你有没有为她想过,如果有一天,连她也卷入战乱了该怎么办?”
花嫁果然渐渐停下了脚步,回头道:“舅舅,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端木朔走到花嫁面前,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道:“请求尊主,封花楹为后。”
花嫁怔了一下,断然拒绝道:“不可能!”
端木朔气得咬牙切齿:“花嫁,你不要太自私!”
“并非是我自私,而是我知道,尊主绝对不可能答应这件事情。”
“你没有问过,又如何能够断定?”
“我不需要问。”花嫁说得十分笃定。
端木朔命令不了他,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花嫁,你好好想想,尊主真有可能一辈子不封尊后、不要子嗣么?就算他自己愿意,那么多的长老们也不会答应的,难道你希望看到长老们再像上次那样逼尊主封后?尊主躲得过一次,能躲过一世么?
“但若让尊主纳了花楹,一则花楹是端木家族的现任族长,身份尊贵,绝对配得上尊主;其二,让花楹嫁给尊主,至少不会让她受人欺负,就算以后祭灵一脉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但至少她自己能抱住性命;其三,花楹是个乖孩子,也很有自知之明,只要让她生下尊主的子嗣就好,她绝对不会与你争宠,更不会威胁到你的地位,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你为何不考虑看看呢?”
花嫁沉默了片刻,问道:“花楹知道这件事么?”
端木朔怔了一下:“这个……我自会找机会对她说的。花楹向来很听我的话,更何况这件事对她来说也是有利无害的选择,她一定会听从我的安排的。”
花嫁听他这么说,便知道花楹对此事还一无所知,他一方面恼怒端木朔的独断专行,一方面又为花楹的处境感到悲哀。
“舅舅,这件事毕竟关系到花楹的终身幸福,我希望你能将她带上神木峰来,我要她当面对我表态才行。”
端木朔见花嫁有所退让,知道这件事有了商讨的空间,于是满口答应,然后急匆匆离去。
花嫁目送端木朔走远之后,才缓缓转过身来,对着不远处某一丛灌木的方向道:“尊主,您还要在那里呆多久?”
灌木丛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只见风音有些狼狈地从灌木中钻了出来,看见花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于是摸了摸鼻子讪讪道:“居然被你发现了么,啊哈。”
花嫁扯了扯嘴角:“尊主若是有意掩藏踪迹,我恐怕是轻易察觉不到的吧?尊主你真的是不小心被我发现的么?”
风音于是奉承他:“花嫁好聪明,连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花嫁无语地看了他片刻,问道:“尊主,你究竟在心虚些什么?”
刚才和自家舅舅密谋尊主封后之事的人,明明是他端木花嫁好么,要心虚也应该是他心虚才对吧?
风音踌躇了片刻,支支吾吾地问道:“花嫁,如果花楹点头答应,你就真的会让我娶花楹吗?”
花嫁歪了歪头看着他:“如果我让你娶,你便娶么?”
“我可以不娶么?”风音眼巴巴地瞅着花嫁,模样很有些可怜。
花嫁忍不住绷不住脸,噗嗤笑了出来。
风音见他终于松动了表情,于是趁机粘过去抱住花嫁,亲昵地轻啄他的颈项。
花嫁忍不住痒,一边推他一边笑。
风音却反而收拢手臂将他紧箍在怀中,低声道:“花嫁,不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只能拥有彼此,不再容纳多余的人,好么?”
“……好。”花嫁轻声应下,然后伸手回报风音,低头埋入他怀中。
第一章 曜神后裔(九)
在垩白与大曜两军对垒期间,风音曾偷偷溜下了神木峰,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几日之后,风音风尘仆仆地回来,回到寝殿里倒头便睡,依然没有对任何人解释自己这几日去了哪里。
花嫁原本对风音的这番做法是颇有微词的,虽然知道他有不能说的苦衷,但心里多少还是会担心。然而话到嘴边,看着风音日渐消瘦的脸颊,他沉默良久,又把呵责的话咽回肚里去了。
第二日,端木朔便带了端木花楹上了神木峰,他还记着之前请求风音封花楹为后的事情。
花嫁觉得不胜烦扰,但自己答应过的事情,他又不能言而无信,于是只能勉为其难接见了花楹。
花楹比起上一次见面,又长高了一些,身形也更丰盈了一些,渐渐展露出少女特有的娇艳体态来。
但是在见到花嫁时,花楹还是像以前一样显得很兴奋,脸上的笑容也明朗了不少。
“爹说带我上神木峰见花嫁哥哥,”花楹握着花嫁的手道,“我起初还不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端木朔笑道:“花楹,今后让你留在神木峰,陪着花嫁可好?”
“好啊好啊,”花楹看向花嫁,“听我爹说,只要嫁给尊主,我就可以留在神木峰了。花嫁哥哥,这是真的吗?”
花嫁看着花楹脸上毫无杂质的笑容,皱了皱眉,问道:“花楹,你知道……嫁给尊主,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啊,爹都跟我说了,就是给尊主当妻子、生孩子。”
“尊主……也许不会像别人家的丈夫对待妻子那样,与你白首偕老,你也愿意吗?”
“白首偕老?”花楹怔了一下,“爹不是说,花楹只要给尊主生下子嗣,就算完成任务了吗?”
花嫁没想到花楹会是这样的反应,转头去看端木朔,却见端木朔垂手而立,脸上透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只听花楹继续道:“花嫁哥哥,你就让我留在神木峰吧,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好不好?”
她见花嫁蹙眉不说话,忙又补充道:“我会很乖的,不会随便给你和尊主添乱,只要尊主不召见我,我绝对不会主动出现在他面前……我发誓!”
花嫁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好吧,花楹,等尊主忙完之后,我便带你去见他。”
端木朔心想,只要花嫁开口,尊主答应的可能性就增加了。他心下十分满意,笑道:“花嫁,那么我就把花楹托付给你了,请代为向尊主美言。”
待端木朔离去之后,花嫁又拉着花楹仔细问道:“花楹,你可想清楚了,这是你自己愿意的,还是舅舅逼你这么说的?”
花楹脸上的神色渐渐落寞下去,完全没有了之前天真烂漫的模样。
她沉默良久,低声道:“花嫁哥哥,其实,我算是个失败的人吧?”
花嫁一怔:“为什么这样说?”
“我当上了端木家族的族长,却没有办法成为让族人们全心依靠的族长;我喜欢上的人,也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现在连我爹也对我失去信心了,不再让我留在族里处理事务,而是把我送上神木峰来,说是让我做尊后,其实我知道,这不过是我唯一能发挥的作用罢了,我只能像普通的女人那样,为男人生儿育女。如果连这一点作用都发挥不了,恐怕我就真的毫无用处了吧……”花楹说着,开始低声啜泣。
“谁说你没有用处的?”一个声音突然从侧门传了进来。
花楹吓得噎了一下,回头见风音缓缓走出来,忙站起身施礼。
风音免了礼,一边上下打量着花楹,一边笑道:“花楹,你来得正好,有个很重要的任务,我正愁不知该交给谁去做,现在看见了你,突然发现,也许你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花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是什么样的任务?我能够胜任吗?”
花嫁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风音,这件事,风音不曾跟他透露过,他心里也十分好奇。
风音却高深莫测地摆了摆手:“任务的内容,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事先说好,这个任务非常重要,但是风险也很大,搞不好会丢掉性命的。如果你害怕的话,现在拒绝也没关系。”
“我不害怕!”花楹立即道,“就……就算死也不怕!”
“你是勇敢的好姑娘。”风音摸了摸花楹的头,“这段时间,你就先留在神木峰吧,等需要你执行那个任务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花楹忙雀跃地点头答应。
风音又冲她眨了眨眼:“这件事情,先不要对我们三人以外的人透露哦,端木长老那里,我会去说明的。”
事后,花嫁按捺不住好奇心,一个劲追问风音,需要交给花楹的任务,究竟是什么样的任务?
但风音只是笑而不语,任凭花嫁威逼利诱,就是不松口。
次日,神木峰降下懿旨,纳端木花楹为妃,留居神木峰,日后若能为尊主产下子嗣,则晋封为后。
此消息一出,各大家族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羡慕,有人嫉妒,有人认为端木家族太狡猾,居然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把自家族长给献了。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专门等着看好戏,原本一直对端木花嫁情根深种的尊主,突然之间封了妃,而且封的还是花嫁的表妹,他们都想知道,花嫁究竟会怎样闹腾。
于是在银琅殿召开议事会的时候,各长老都有意无意地往花嫁身上瞄,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但是没有,花嫁低眉顺目,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仿佛他的身份仅仅只是谏言长老,尊主封谁为妃,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于是众长老期望而来,失望而归。
倒是端木朔,整个人容光焕发起来,连走路的时候都昂首挺胸了不少。对此,其他家族的长老们自是好一顿腹诽。
尊主纳妃之事闹腾了一阵之后,便没了下文。
端木花楹自从上了神木峰,便再也没有消息传出来了。端木朔很想知道花楹究竟侍寝过没有,但是这种事情又不好随意打探,他只能按捺住自己,告诉自己这种事情急不来。
如此风平浪静地又过了两个月,某一日深夜,风音正在书房中挑灯批阅奏折,忽听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他神色一凛,搁下笔,站起身踱至门外,看见夜色中,一只黑麒麟缓步踏入廊下,低头朝他施礼。
待它走得近了,风音才看清楚,这只黑麒麟已经是灵体状态了。
“连你也……哎。”风音话说一半,化作深深的叹息,俯身拍了拍黑麒麟的头顶。
两个月前,他特地去了一趟垩白军营,一方面是想劝垩白领主万俟白退出就选大陆,另一方面,也是暗示了黑麒麟可以斩断与万俟白生死契约的方法。
但事实证明,他的努力并没有得到回报,垩白战败,领主自刎,而黑麒麟也因契约的束缚而跟着死去。
“对于皇甫尊主上次提出的建议,我和万俟白心领了,但却无法采纳,还请尊主见谅。”黑麒麟言语诚恳,俯首表示谢意。
风音淡淡一笑:“言重了,这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我只是提出建议,却无权干涉你们的决定。”
黑麒麟又俯首道:“这一次来,有事想请尊主帮忙。”
风音点了点头:“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一定帮。”
黑麒麟抬头看向风音:“请你告诉我,如何才能在不失去神兽烙印的前提下,进入轮回转世为人?”
风音一怔,没想到连黑麒麟也对人世产生了向往。
黑麒麟似乎看出了风音所想,偏了偏头,神色有些不自然地道:“其实……我只是好奇,成为人类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这几年,我以契约兽的身份跟着万俟白到人世走了一遭,却没有太多的感悟,我想,也许是我没有真正成为人类的缘故。
“所以,我想亲身体验一下,那种让小白不惜舍弃神兽烙印也要成为人类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
风音沉默了片刻,道:“据我所知,天道与人道的入口不同,拥有神兽烙印的魂魄,死后只能进入天道,无法进入人道。所以,你若想转世为人,就只能舍弃神兽烙印,没有别的选择。但是……”
“但是什么?”
“所谓的舍弃神兽烙印,只是指从魂魄内剔除而已。如果不舍不得丢弃,可以暂时将它存放别处,如果哪一天你厌倦了人类的生活,只要取回神兽烙印,便会恢复黑麒麟的身份。”
黑麒麟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问道:“要如何剔除神兽烙印,又如何保存?”
“神兽烙印一旦离开魂魄的保护,就会渐渐消失。所以你必须将三魂七魄中最有韧度的天魂和地魂一并取出,封印在神兽烙印之外,让神兽烙印得以永存。”风音顿了顿,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取出天地二魂和神兽烙印,助你进入人道轮回。”
黑麒麟沉思良久,然后将麒麟珏交给了风音:“请将我的天地二魂和神兽烙印一同绑缚在这麒麟珏上,这是自小白离开之后,我和他唯一能联系在一起的东西了。等我进入轮回之后,还请皇甫尊主将麒麟珏抛在垩白疆域的上空,只要是在垩白境内,它便能够永存。”
第一章 曜神后裔(十)
苏泽睁开眼睛,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他皱了皱眉,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于是重新闭上双眼,让记忆的流水渐渐回闸。
自从在百鬼穴中被鬼将揍晕之后,他便一直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风音与陈希扬联手,一步步带着众人度过难关。
再然后,风音交还了身体的主控权,而他则因为身体的沉睡,而进入风音的记忆世界。
当这些纷杂的信息全部整合完毕之后,他再次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帐篷里。
四周安静地有些过分。苏泽坐起身四处看了看,发现帐篷里面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只随意堆了几个背包,好像是临时走开的样子。
他又往帐篷口的方向看了看,发现虽然帐篷里光线很暗,但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丝丝缕缕的阳光从帐篷的缝隙处透射进来,苏泽盯着看了一会,不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陈希扬去哪儿了呢?他醒来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想去找陈希扬。
刚要站起身,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百鬼穴内,风音从身后环抱陈希扬的画面。
也许是和风音共用一个身体的缘故,当风音主宰着这具身体时,他也能多多少少地感应到风音的情绪。
所以他能清楚地记得,当风音抱着陈希扬,并恳求他不要推开自己时,心里是多么悲伤。
他同样也很清楚地记得,当时陈希扬背对着风音,虽然没有回头,虽然只是轻轻按住了风音的手背,但是他能感觉到陈希扬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他也在极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悲伤。
这般回想着,苏泽怔怔望着自己的双手,这双由风音抱住陈希扬的双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陈希扬掌心的温度,明明是那么眷恋的温情,却不是对着他的。
陈希扬掀开帐帘走进来,一眼瞧见苏泽在睡垫上怔怔坐着,脱口道:“你醒了?”
苏泽只是望着自己的双手,耷拉着肩膀,没有给予回应。
陈希扬觉得有些奇怪,走近两步还要再问,却被他满脸的泪痕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陈希扬疾步走到苏泽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仔细打量他,“你哭什么?哪里不舒服了?”
苏泽只是哗哗地流着眼泪,无声望着陈希扬,目光十分哀伤。
陈希扬有些不知所措了,轻拍了拍苏泽的脸颊,又问:“究竟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苏泽哽咽了一下,开口道:“我……我也不想的,可是它一流出来,我就止不住了。我也不想的……”
陈希扬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隐约猜到了什么由头,却又不太确定,只能继续问:“那你好好跟我说,有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伤心难过?”
苏泽犹豫了片刻,问道:“陈希扬,如果……如果有一天,我和风音只能存活一个,你会选择让谁留下来?”
陈希扬一怔,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当然是你。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你的啊,没道理白白送给别人吧。你这傻子,就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胡思乱想来着?”
苏泽却没有轻易被他打发过去,执拗地问:“如果风音消失了,那么你呢?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
陈希扬脸上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了:“苏泽……”
“回答我的问题。”苏泽抓住陈希扬的手,攥得很紧,生怕他逃脱似的,追问道:“你回答我,你还会留在我身边吗?还是会和风音一起消失?”
陈希扬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道:“苏泽,我答应过你爷爷,会照顾你一辈子……”
“不要用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我,我要听你的心里话。”苏泽大声打断了陈希扬,站起身直视着陈希扬。
“我希望你能毫无保留地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撇开我爷爷不谈,撇开我这具身体的归属权不谈,撇开你恢复记忆以前对我承诺过的事情不谈,如果只是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我和风音,你究竟会选择哪一个?”
陈希扬感觉脑子里乱哄哄的,突然犀利起来的苏泽,让他有些难以招架。
“苏泽……我们不要讨论这种不切实际的假设好不好?”
苏泽伸手制止陈希扬再继续说下去,然后背过身去用袖子擦干脸上的泪痕。只是,擦完之后,他也没有再转回身来,而是继续背对着陈希扬。
“你心里的想法,我已经很清楚了。”苏泽低声道,“其实从你将要恢复前世的记忆开始,我就已经有这样的预感了。只不过刚开始你一直掩饰得太好,让我以为,不论前世你和风音经历过什么,总是无法抹消这一世我在你心中的分量的。但是,我好像太高估自己了……”
陈希扬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苏泽,不管你信不信,我和风音……不,花嫁和风音,已经成为过去,这是不容分辩的事实。
“我承认,恢复记忆之后,我就像是突然间拥有了一万年的‘过去’,那些亲身经历过的事情,全都历历在目,成为我生命中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刚开始,我经常会陷入自我混淆的状态,无法走出花嫁那一世的情绪,而我对风音的情感,也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但是苏泽,如果说,我即便恢复了记忆,也依然对风音无动于衷,这样的反应,也不合情理吧?所以我需要一个过程,慢慢梳理自我的过程。”
苏泽听他说完,问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
“也许不会太久。”陈希扬含糊地回答。
苏泽回转身来,盯着陈希扬看了一会,然后便毫无征兆地吻了上去。
陈希扬一惊,刚想推开对方,但转念一想,如果此时推开苏泽,也许苏泽会就此离开,再也不回来了。这个念头让他感到恐慌,推拒的动作于是渐渐变成了迎合。
苏泽原本只是发泄自己的情绪,并已经准备好被陈希扬推开了。但陈希扬非但没有像往常那样排斥,反而像是在主动迎合他,这让他多少有些吃惊。
吻了片刻之后,苏泽放开了陈希扬,问道:“为什么要这样,你是在同情我吗?”
陈希扬无语,这样苛刻的苏泽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苏泽心里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他就是想找个机会跟陈希扬大吵一架,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但是陈希扬过于顺从的模样让他连个发泄口都找不到,他感到自己全身都很不舒服。
陈希扬见苏泽转身欲走,突然伸手一把拽住了他:“苏泽,我们交往吧。”
苏泽脚步一顿,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陈希扬。
陈希扬却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眼神有些躲闪。一直以来,他与苏泽的相处模式,让他习惯了处在爱情的被动一方,如今苏泽逼得他主动开口求交往,自然是免不了内心的尴尬。
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又重复了一遍:“我们,交往吧。”
苏泽又愣神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道:“为……为什么?”
陈希扬依然低着头,有些不耐地皱起了眉:“这种时候……居然还要问为什么……”
苏泽眉梢一跳,似乎有点明白陈希扬的意思了,但又实在不敢相信,陈希扬居然会想通,更何况是在眼下这种混乱的局面。
但不论如何疑惑,内心的狂喜还是在顷刻间喷涌而出,充满了整个胸腔。苏泽回过身去再次拦过陈希扬吻了上去,这一次他吻得激烈而澎湃,毫无保留地表达着自己的占有欲,似乎恨不得将陈希扬整个都拆骨入腹据为己有。
陈希扬被他这疯狂的吻势搞得心惊肉跳,但此刻他没有退缩的余地,只能尽可能地配合苏泽。两人展开了一场持久战,直到双方都筋疲力尽。
但苏泽依然不舍得松手,他遵循着自己的本能冲动,一边细密地吻着陈希扬的脸颊、脖颈、锁骨,一边抚摸陈希扬的身体,并有些笨拙地去解他的衣扣。
陈希扬脑中警铃大作,顿时清醒了不少,忙按住苏泽的双手,制止道:“你不会是想在这里……”
“给我,陈希扬,给我,好不好?”苏泽望着陈希扬的眼神迷乱而深邃,气息逐渐粗重起来。
――已经来不及了吗?陈希扬心中莫名慌张,刚想将苏泽推开,苏泽却先一步将陈希扬压倒在睡垫上,一边用蛮力将他的双手禁锢住,一边解开他的衣扣开始舔吻他胸前的红蕊。
“喂,苏泽,你给我停……啊!”吸允所带来的快感直接让陈希扬的反抗溃不成军。陈希扬下意识地扭动身体想要摆脱,却在无意识间越发撩拨起了苏泽的。
“苏泽,陈希扬,我回――”随着一声呼喊,帐帘突然被掀开,骆柒一脚踏了进来,却在看到帐篷里的这一幕之后猛地一顿,“什、什么情况?”
陈希扬又羞又恼,趁着苏泽分神之际,猛地翻身挣脱了他的禁锢,神色狼狈地整理着自己散乱的衣衫。
此时莫传延已经跟到了骆柒身后,见骆柒呆站在门口,问道:“怎么不进去?”
骆柒这才回过神来,忙拉上帐帘退了出来,一边拉着莫传延远离帐篷,一边打着哈哈道:“那个啥,我突然想在外边走走,你看这里风景不错哈,咱们去散散步。”
“风景?”莫传延被动地跟着骆柒,狐疑地看了看四周一成不变的土黄色石窟,又回头看了一眼帐篷,脸上掠过一丝了然的神色。
第二章 大曜七将(一)
却说骆柒怎么会和莫传延一同出现在帐篷之外呢?
事情还得回溯到苏泽睡醒之前。
当初莫传延、陈希扬和符宁止三人一起对李思考、马弈攸以及几个蒙面人的身份进行了猜测。
莫传延道:“如果说,马弈攸使用的火燃术真的是承传了那时候的开阳将军的话,那么其他五个人,包括李思考,是不是也跟大曜时期的七将军有什么直接或间接的联系?”
符宁止想了一下,猜测道:“会不会就是那时候的七将军呢?”
“这种可能性极大,”陈希扬点了点头,“不过在人数上似乎有些出入,那些蒙面人,包括马弈攸和李思考,一共是六个人,而大曜时期曜紫微手下的大将一共有七人,算起来还少一个。”
“也许他们人数还没凑齐。”莫传延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
陈希扬拧眉道:“之前只有马弈攸和其中一个蒙面人,我对他们的身份还没有什么怀疑,只以为是普通的绑匪,如今联系上大曜时期的七将军来看的话,他们抢走麒麟珏的意图就非常不单纯了。”
莫传延问道:“怎么?”
“之前在言灵冢的时候,风音曾经说过,只要集齐灵媒御玺、海龙珠、火凤鸣石和麒麟珏四样东西,就能开启大曜深宫。
“我记得当时马弈攸和李思考都在场,他们必定也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我猜想,如果他们也想进入大曜深宫的话,仅仅一个麒麟珏是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的,他们一定还会找机会对我们下手,抢走我们身上的另外三样宝物。”
莫传延一听,立即开始犯愁:“现在这情况,对我们非常不利啊,骆柒和纪玖还在他们手里,如果他们拿两个人来威胁我们交出三样宝物,我们该怎么办?”
陈希扬摩挲着下巴道:“我只是有点想不通,当初他们挟持了骆柒和纪玖之后,似乎只是急着撤退,并没有趁机威胁我们交出另外三样宝物。难道他们还有别的打算?”
莫传延跟着他的思路去思考,不太确定地问:“难道说,他们对我们还有所忌惮?”
“当时我们这边有点战斗力的,就只有我,你,还有符宁止了,你觉得他们会比较忌惮谁?”
莫传延冷着连不太愉快地说:“反正不会是我,当初我就是被那个会使用火燃术的开阳将军和另外一个蒙面将军联手打得丢掉性命的。我不觉得他们会对昔日的手下败将心存忌惮。”
陈希扬也道:“当初我和他们交手的机会并不多,但印象中,他们几个身手都还不错,应该不至于会对我存有这样大的忌惮心理。”
两人各自过滤掉自己之后,不约而同地看向符宁止。
符宁止一脸黯然:“我连那时候的记忆都模模糊糊的,根本不记得他们这几号人,所以不要问我这个问题。”
三人讨论了半天没讨论出什么实际的结果来,此时苏泽和杨臣修还是没有要苏醒的迹象,而三个人刚从百鬼穴中出来立马又去跟蒙面人碰了面,紧接着撤回来商讨对策,至今还没合过眼,渐渐的困意逆袭而来,一个个开始东倒西歪起来。
莫传延心里记挂着骆柒的安危,没睡多久便被噩梦惊醒,梦中他看见骆柒被人勒住脖子大叫救命,而自己又不知被什么东西拴着怎么跑也跑不过去,就这么生生被急醒过来。
醒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