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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宋张二人谈判
    两人短暂沉默。
    宋绘月的沉默是无话可说,张旭樘的沉默是胜券在握,两人中间只有晋王八风不动,还坐在他那个别庄里快活。
    最后是张旭樘先打破局面:“大娘子,请吧。”
    宋绘月的屁股和椅子难舍难分,没有一丁点要起来的打算。
    张旭樘要给晋王一条死路,就得用她,细算起来,她如今也是个宝贝,应该是可以讲一点条件的。
    她心里平静了许多:“你得放了我家里人,我才能帮你办事。”
    “那我拿什么威胁你呢?”张旭樘亲切地说着残酷的事实,“你要是不走,那我可就现杀一个咯。”
    他说的好像是要杀猪宰牛一样。
    宋家的人——应该说这世上大部分人,在他眼里都不能称之为人,没名没姓,和牛马也没分别。
    不过宋绘月的反应让他高看了她一眼,他原来设想中的此时此景,应该是宋绘月在他面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或者不能认清现实,歇斯底里,没想到她这么识时务,还和他讲起条件来了。
    光是这一点,他就可以把宋绘月当成个有名有姓的人物。
    要是中间没有晋王,他可以让宋家这座小宅继续在潭州生存下去。
    可惜如今这小宅子承受不住诸多权贵,马上要倒塌了。
    他似笑非笑地问宋绘月:“你说杀哪一个好?我都听你的——我对你真好。”
    宋绘月露出一个笑,直视他的双眼:“好。”
    她的回答出人意料,张旭樘愣了片刻,转头看向湛士昭:“她说好?”
    湛士昭点头:“是。”
    他心中不安,光是看着这一屋子人,没有一个出了哭声,他就心慌。
    总觉得今天晚上顺利不了。
    张旭樘的脑袋像拨浪鼓似的又摇了回来:“有意思。”
    太又意思了。
    随后他满脸好奇地询问:“你选谁?”
    宋绘月两手拢在袖子里,打了个寒颤,答道:“我。”
    张旭樘失望地靠在椅背上:“不可以,你这是耍小聪明,辜负了我的期望。”
    “不辜负。”宋绘月笑了笑,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尖刀,一声不吭地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她这一动太过突然,张旭樘惊地整个人往后倒,椅子砰地一声倒地,连着人一起摔了出去。
    护卫猛地拔刀,刀光直逼宋绘月,银霄纵身上前,挡在宋绘月面前。
    “住手,”张旭樘从地上爬起来,狠狠拍了两下衣裳,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你还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只是刀子要架在敌人的脖子上,而不是自己的脖子。”
    “受教了,”宋绘月点头,“等我有本事了,再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她仰起脖颈,把刀往里轻轻一收,细嫩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血痕。
    血珠从刀锋上渗出来,滴落在衣襟上,像是在白衣服上绣了红梅花。
    折扇在张旭樘手心“啪啪”做响,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鼓点一般打在人心里。
    他每拍一次,众人的心头就颤动一次。
    正房里的人全都屏息静气,连脚也不动了,定定的站在原处,等着张旭樘想清楚想明白,想出一条生路,亦或是绝路。
    银霄紧握着刀,一直站在宋绘月身侧,手心黏黏腻腻,分不清是血还是汗。
    月亮落下一层淡淡的光影,照着他的头发眉毛眼睛,是紧绷到底的模样。
    片刻之后,张旭樘叹道:“真可怜啊。”
    宋绘月不便点头,只答道:“是啊。”
    确实可怜,像是砧板上的鱼,刀子冷酷无情地悬在脑袋上,鱼也只能打个挺,以示挣扎。
    刀子最终还是要落下的。
    夜色深沉,光线昏暗,张旭樘专心致志的思索杀人灭口之计,睫毛落下两片阴影,比平常玩世不恭的模样多了几分威严,只是依旧精神不足。
    “你母亲和你弟弟,你想选哪一个走?”
    他在短短的时间内进行了一场深思熟虑,宋太太和宋清辉都是宋绘月的软肋,至于姨娘仆妇一流,在他眼里不属于人。
    “还有,”他补充道,“不要讨价还价,不要太高看自己,我不是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的死活,我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
    他眉宇间现出戾色,不管刀架在谁的脖子上,他都是被威胁的那个。
    宋绘月倒是很淡然,这种结果,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和和气气道:“让我弟弟走。”
    林姨娘急道:“大娘子,不行的!大爷一个人怎么能认得了路,外面又有拐带的,还是太太走!”
    她想太太出去,至少还能去报个信,大家都有个活命的机会,大爷......他能去哪里啊,要是饿了、累了、走丢了,可怎么办,去哪里找他去。
    想到这些,她越发焦急地看向宋太太。
    宋太太无声苦笑,心想太平日子过久了,林姨娘除了言语日益粗糙,连脑子也有了退化之嫌。
    张旭樘除非让酒色泡坏了脑子,否则不可能给他们报信的机会。
    今夜注定是腥风血雨,能逃出去一个是一个。
    王姨娘从宋太太的神情中读懂了一切,她扯了扯焦急的林姨娘:“给大爷收拾收拾。”
    林姨娘听了,不知怎么想通了关窍,滚出眼泪来,双手发抖地去给宋清辉收拾细软和银钱。
    其他人全都呆着脸,怕的麻木了,没有眼泪可流。
    张旭樘举起双手,“啪”地打死一只猖獗的蚊子,挠了挠脸:“既然决定了,那就走吧。”
    宋绘月看着他:“怎么走?我不放心你,怕你耍花招。”
    张旭樘就长着一张耍花招的脸,不管说什么都不可信,他也知道宋绘月不可能信服他,因此摊手道:“你来定。”
    宋绘月道:“走水路,先送清辉到码头,包一条大船,船开之后,我们在码头上停留一刻钟。”
    大船直挂云帆济沧海,一刻钟的时间能跑的影子都不见。
    张旭樘想追,也无从追起。
    说完,她抬头去看张旭樘,希望张旭樘能尽快决定——她手举着刀,连手指带手臂,全都麻了。
    张旭樘搬着椅子靠近她一些,闻了闻她身上的气味,不是香气,是纸缠香的气味,他想沾染上这味道,避开蚊子的骚扰。
    不去看宋绘月的神情,他自己细细思索,思索完之后,他点了点头:“好。”
    答应过后,他对身边的护卫招手:“把宋家大爷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