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白拂忙活完便按约定好的时间到了食铺,那学子是个守时的,比白拂来得早,白拂将他带进包厢。
大丫认识田盱直,也听小四儿吐槽过这人,见他与白拂一起进来还有些奇怪,但也不至于太意外,公子说不定是要好好跟人解释一番呢?
进了包厢,田盱直拿出写好的字递给白拂,“我写了三幅,您看看有没有满意的。”
白拂将字摊开来看,是三幅一模一样的字。
与门联上的字也是一模一样,反正以她的眼光看不出什么区别。
“不错不错”
白拂一脸兴奋地赞叹道,随即指向角落里早准备好的长板与笔墨,“你在这上面写一遍,我再给你一两银子。”
田盱直也没多想,只当是这人也想搞一副挂在自己家,他毫不犹豫拿起笔墨就开始写,写完拿了银子就走了。
白拂连夜让巴格小四将新写的门联送去镇上门匾铺子加工,拿回来后又搞了几个一模一样的刮痕,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偷挂了上去。
挂上新门联后,白拂特地去守了两天,好巧不巧又碰到了郭老爷。
这次郭老爷不是一个人来欣赏字的,而是带着好几位差不多年纪的老爷,他一边鉴赏一边给人解释:
“你们看,这一勾,就是冯老独有的风韵。”
“此处的点,你们以为是平常的点吗?这是画龙点睛的睛啊!”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处处都有深意。”
郭老爷说得陶醉,一群老爷听得也陶醉,白拂也是醉了。
好吧。
这年头假读书人还真多。
她不用瞎操心了。
旧的门联取下来后,白拂没有急着还给黄家,寻思着得找个合适的机会送回去才行。
很快到了黄灵儿爹爹的生辰宴那日,白拂自然没有亲自送蛋糕去,却也没有怠慢,特地让语文陪体育走了一趟,算是给了个说法。
“灵儿姑娘”
语文客气又端庄笑道,“我家公子有急事出门了,亲自来不了,特定让我送来新酿的酒当赔罪。”
看到送生辰蛋糕的果然不是白拂本人,黄灵儿虽然有思想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失望了一会儿。
本想白公子今日若来便让爹爹娘亲相看相看...
“替我多谢你们公子。”灵儿无精打采应了一句。
看到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黄二夫人拐了拐一旁正乐呵呵欣赏蛋糕的黄二老爷,“女儿重要还是点心重要?”
黄二老爷只抬眼扫一眼女儿,然后接着欣赏蛋糕,缓缓说道:
“自然是女儿重要...这不是女儿第一次送我这个爹爹这么有心意的礼物,我才多看两眼吗?”
这叫蛋糕的东西,松松软软,浓香扑鼻,点缀了一圈红红的果子,好看得紧,一点看不出是用蛋做的。
黄二夫人轻轻呵了一声。
“礼物肯定是有心意,依我看啊,却不是对你这个爹爹的心意,而是对那什么白公子的心意。”
黄二老爷的胡子忍不住翘了翘,也哼了一声坐下来。
“我倒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公子,居然连我家灵儿都看不上。”
黄老爷子有两子,大儿子留在白麓镇守业,黄二老爷自幼离家创业,这么些年还真创出了些名堂,可惜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
大女儿嫁去官家,为了家业后续有人,黄二老爷一心想给二女儿黄灵儿找个上门女婿,所以一直给黄灵儿说,遇到优秀又合意的公子就跟他说。
黄二夫人道:
“现在人家明摆着没看上咱闺女,但你闺女又稀罕别人稀罕得紧,老爷你有什么好法子?”
黄二老爷沉吟片刻。
“改明儿你先去看看,给女儿把把关,如果真如灵儿说的那般好,我们再来想办法。”
自家老爷是个脑子活泛的,这话一出,黄二夫人便明白自家老爷有了算计,欣然应下,转而去正厅陪其它夫人们叙话。
他们二房虽然一直在外地,这些年饶州回来得少,但根基在这,这次回来少不得一番打点。
后院亭子里。
“灵儿,茶楼里又出了新故事,下午我带你去听听?”黄仙儿压下雀跃,小声问黄灵儿。
黄灵儿摇了摇脑袋,手柱着下巴望着桌上的果子发呆。
茶楼里最不缺的就是男女之间的故事,结局要么是有缘无分,要么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今日她都不想听。
白公子对她还真是无情。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却换不回一点点回应。
听说白公子回来后,她去了几趟德天阁,可每次都碰不到人,铺子里还有个看似客气实则有些厉害的丫头说他们公子每天忙着呢不用等了。
以她多年听话本子的经历,她判定那丫头眼里对她有敌意,而且是唐虎虎说的情敌之间才有的敌意。
想到这一层,黄仙儿既生气又兴奋--
唐虎虎说过,有人抢的男儿,才是好男儿!
以她黄灵儿的容貌和家世,难不成还斗不过一个小丫头?
正好她爹娘回故里省亲,她便同一向支持她大胆追求所爱的爹娘说了说,好帮她出个主意。
不想第一个法子就这样夭折了。
白公子明显在躲着她,她不开心!
其实她也不求白公子现在就喜欢上她,但至少给她个机会多接触接触,让他看到自己的好...
“真不去?”
见妹妹魂不守舍的样子,黄仙儿也不强求,“唐虎虎的新话本子,一座难求,你不去我可走了。”
唐虎虎?
黄灵儿腾地坐直了身子,“去!”
白拂与云旗前脚走进皮先生所在的茶楼,黄灵儿一行后脚也到了,不过双方并没有碰到,这家铺子是黄家产业之一,他们有专门的贵宾通道。
云旗不明白白拂为什么突然喊她来茶楼,但也没多问,点了茶点果子便坐在窗边等下面开场。
新故事刚开讲没几日,观众们听得很有激情,皮先生讲得更是激情四溢。
云旗也被故事吸引,听完忍不住感叹:
“若能得一滴石液,想必死而无憾了吧。”
白拂直接掏出一瓶墨水递给她。
“喜欢就拿去吧,不用要死要活的。”
云旗:“!!!!!”
白拂解释道:“我最近缺银子,这个得好好卖卖。”
云旗让伙计拿来笔和纸,蘸着墨水写了几个字,可惜她也不是才女,看不出好歹,想了想问:
“这个也不得便宜吧?”
白拂弯了弯唇角,道:
“石液这么珍贵的东西,卖便宜了岂不是一种亵渎?”
两人说着话,突然听到外边传来女子说话声,好似是要打赏皮先生,听到声音云旗就是一顿,不等白拂反应过来,便一把将包厢窗户关上。
白拂不解,露出询问小眼神。
云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是黄家姑娘,还是别让她看到我比较好。”
哦。
“黄家姑娘最近还有来烦你?”白拂问道。
云旗摇头。
“那倒没有,但我爹和孙叔让我不要招惹她。”
白拂将窗户扒拉开一小丢丢,见果然是灵儿姑娘,叹口气,没再吱声。
你说这姑娘烦人吧,人家又是实心实意,送人情,送礼物,送心意,样样不含糊。
若她没猜错,罗锦在考场也多多少少受了黄家照顾。
她哥哥还帮忙德天阁处理过麻烦,于情于理她都不好太绝情。
但客气拒绝的话她该说的都说了,人家至今不放弃,她能怎么办?
总不能直接告诉人家姑娘:嘿,实在不巧,其实我也是个姑娘。
她暂时可没有换回女子身份的计划。
或者直接告诉灵儿姑娘她已经有心上人了?
这么想着,她目光落在云旗身上。
可下一秒,她又放弃了--
古代姑娘可不比现代姑娘,随随便便闹个绯闻,过几天就当没事一样。
还是算了,回头想想其它法子吧。
白拂与云旗听完故事没久坐,喝完一杯茶便走了,两人打算顺路去铺子里看看,谁料在门口与黄灵儿一行碰了个正着。
黄灵儿瞪圆眼睛,直溜溜盯着白拂,以及白拂旁边的云旗。
虽然猜到白公子有急事出门是假的。
但与云姑娘相约来听说书...这是万万没猜到的!
四目相对。
白拂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很想装作没看懂小姑娘眼里的质问,但这姑娘眼睛实在是太大目光又太直白,想装不容易。
正纠结该怎么开这个口,云旗突然一把拽住白拂手臂,拉着她三两步直接上了马车。
那车夫也是个机灵的,配合得极其默契,两人一上车就干脆利落催马,跑了。
白拂:“......”
黄灵儿哭着去找黄秋阳。
可惜黄秋阳今日去了学院还没回,黄灵儿等不及了,让小厮去学院传话说家里出了天大的事,必须他现在马上立刻回来。
黄秋阳火急火燎赶回来时,黄灵儿已经被黄仙儿黄玉儿安慰着不哭了。
黄玉儿朝黄秋阳挤眉弄眼,黄秋阳便明白自己被忽悠了,他放慢步子坐下来喝了口茶才无奈开口:
“妹妹又怎么了?”
黄灵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黄仙儿便将今日的事儿说了。
黄秋阳听完沉默了。
原来白公子喜欢云姑娘那一类型的啊。
“他们现在合作开铺子,去茶楼谈事情不是很正常?”黄秋阳可不想惹事上身,随便找了个理由宽慰道。
黄灵儿大眼睛一瞪,“谈事情就谈事情,跑什么?”
黄秋阳道:
“你上次跟人家云姑娘吵一架,人家怕你跑了也可以理解嘛。”
“那她自己跑不就行了,干嘛拉着白公子跑?”
“她又不知道你喜欢白公子,哪有自己跑把同伴扔下的道理?”
“那--”
黄灵儿还要再说,黄秋阳忽地啊了一声,一脸我忘了大事的表情:
“妹妹,哥哥忘了,祖父今日说有要事要找我谈,我先去祖父那边一趟。”
黄秋阳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身后传来黄灵儿更大的哭声,黄秋阳跑得更快了。
妹妹这个样子,白公子能喜欢才怪!
话说白拂白云旗拉着跑了之后,白拂虽然觉得没必要,但跑都跑了,她也不能再跑回去跟人面对面尴尬不是?
她与云旗按照原计划巡查了铺子,然后就分开各忙各的去了。
快过年了,白拂打算给家里人都准备些新衣。
这个朝代,不管是风雅读书人,还是大家闺秀,都流行宽袖飘逸的衣服。
白拂因为要干活,不喜欢这种累赘的款式,便将衣服做了改良,好看不好看不知道,但是干活时穿是极好的。
她去了一家成衣铺子,挑选几件现成的麻布衣服,又选了些丝绸,打算回去做内衣内裤。
麻布衣服偏硬,穿在身上不贴身,还漏风,白拂习惯在里面用丝绸打底。
倒不是她不舍得花钱买好一点的丝绸衣服,而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穿丝绸,大业国没有官身的商户人家,穿丝绸可是要被定大不敬之罪的,还是别惹麻烦了。
看着这些衣服,她又想起那日没拍到手的棉花种子,心里又有些懊恼。
拍卖会场上伙计介绍棉花可以当观赏植物,这简直太暴殄天物了,天下那么多花,棉花去凑个什么数!
穿在身上它不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