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气浪。
“砰!”连城飞身而起,贺云卿便见千道百道剑光如流星般向他急速飞来。贺云卿面色一凝,将全部剑气凝成一条线,横着挡住了连城这一击。
连城面色不变,沉声道:“你是我遇到过的同辈之中最为强大的剑修。”
贺云卿同样凝视着他:“你也是我遇到的同辈之中最强大的剑修。”
话音刚落,二人又开始了另一番激战。剑气相遇,剑影相撞,层层叠叠,谁也奈何不了谁。
贺云卿耳朵蓦地一动。
连城击过来一道剑气他并没有躲闪,反倒是转身向后,揪住了那逃跑的人。也因此,贺云卿的后背生生受了连城这一击,剑气入肉,竟在贺云卿背上印出一道巨大的血痕来。
贺云卿却是不顾伤痕,径自揪住那想要逃跑的人,在那人体内注入几道灵气,顷刻,那人便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
贺云卿抬头看着连城:“还要再来么?”
连城沉声道:“我愿意信你。剑修均是独行高傲之辈,你剑中满是正道剑意,自不会做此般宵小之事。但不将你拿下,我难以向执法殿交代。”
“那就是还要战了?”
连城轻轻摇了摇头:“不必,此事还未查清,你二人均需跟我走一趟便是了,待事情查清,你们脱了嫌疑,这事才能了结。藏书阁中存书珍贵无比,今日既无人监视,又有人纵火,定是有人趁着族内大乱妄图从中兴风作浪。”
贺云卿吞下一枚疗伤的丹丸,想了想,从储物戒中取出那枚菱形标牌:“若是我有这个呢?”
连城一直波澜不惊的面上,此刻却是露出几分惊疑不定来:“你怎么会有……难道,你竟是尊主的……”
“男宠”二字显然很少被连城提及,他试了几次,都没有将那两个字吐出来。贺云卿甚至注意到,一直保持冷然姿态的他耳垂竟是微微有些泛红。
殊不知,连城只是心内感慨,如此强大的剑修竟如那些肮脏不堪的男子一般行那种事,更为贺云卿那正气十足的剑意暗暗可惜。
他虽崇拜尊主,却也欣赏面前如清风朗月一般的剑修。身为执法殿副殿主,连城平日也曾见过那些亵玩男宠的修士,俱是花心风流声名狼藉之辈,那些侍候的男子,也俱是卖乖讨好惹人生厌。似乎是下定决心一般,连城道:“在尊主身边……终究不是长久之事,你既走剑之一途,还是专心致志的好。”
尽管连城的话说得无比隐晦,贺云卿还是听明白了。他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多谢你。”
“不必客气。”连城摆了摆手。摆脱了那个让他难以启齿的话题,连城又恢复了原先冷然严肃的模样,“你既有尊主的令牌,便可以先离开。”
贺云卿指了指那头耷拉着脑袋的人:“他呢?”
连城道:“自是带到执法殿关押起来,这人在我二人相斗时逃开,很是可疑,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要好好盘问一番。”
他这么一说,贺云卿就笑了。
连城面色一红。
老实人说起冠冕堂皇的话来,倒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经历了藏书阁前一段风波之后,贺云卿回到了楼阁。明辉自然没有回来,贺云卿想及天空铺天盖地的黑色和魔族人心惶惶的景象,心中不由得有些为明辉担忧。
但他仅是金丹期修士,战力虽然不错,却很难在那样的场合下发挥作用,那些修士中,便是最差的元婴期后期修士,也足以将贺云卿轻松抹杀。
一连半月,明辉都没有再出现过。
天空之上的黑色却没有一丝缓和的迹象,幽深而可怖,几乎要将人彻底淹没。红芒渐渐透过黑影,洒落地面。
植物和妖兽,以及没有灵力的普通魔族,就好像一夜之间受到感染一般,越来越灰败。从第十五天开始,贺云卿便陆续听到了魔族死亡的消息,人数也从一个两个变成了几百上千个。
一个月之后,天空中的黑色却渐渐转淡,门前的莎娑草也奇迹般地褪去了枯败的色彩,渐渐恢复了紫色的模样。
不知为何,贺云卿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自山谷中一别,他始终没有见到明辉,那人就好似平白无故地消失了一般。贺云卿也曾折返回去,但那山谷好似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看不清楚本来的面目。
☆、第三十五章动手
贺云卿瞪视着忽然出现的人:“你是什么意思?”
明泽撇了撇嘴,红瞳中满是不耐:“尊主命我送你出去,其他的你就不要多问了。”
贺云卿却似没有看到他眼眸中的嘲讽之色,反而问道:“明辉呢?”
“尊主自是有尊主的事情,你如今虽然身在魔族,却始终是个人修,我魔族的事情你还是少插手的好。”明泽道,“今日无论你愿不愿意走,尊主已经下了命令,我却是不得不把你送走。”
说罢,也不待贺云卿反应,明泽运起法术,将贺云卿提到一头黑雕上,他自己则双手扶着雕羽,不疾不徐地飞在空中。
“说实话,你第一个成功走出魔族的人修。”飞在半空,明泽忽然开口。
贺云卿问道:“那又如何,来去都不是我的意志。”
明泽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所以,你就不必走了!”
黑雕忽然仿若疯了一般剧烈地震着翅膀,将贺云卿狠狠甩开,贺云卿闪避不及,竟生生撞到一根大石柱上,而未等他反应,下一刻,明泽的大掌竟虎啸而至,掌风带着元婴期强者的气息,贺云卿连忙拔剑抵挡,却终是慢了一着,胸口生生受了明泽一掌。
贺云卿唇边带血:“你这是为何?”
明泽抚掌一笑:“我魔族并不是人修想来就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纵然尊主命我将你送走,你死在外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贺云卿拾起剑,撑着胸口,缓缓站起身来:“告诉我,明辉究竟怎么了?”
明泽道:“尊主很好,你不如先忧心你自己,今日你是别想活着回去了。尊主本该带领魔族复兴,岂能一直纠结于儿女情长?为了尊主考虑,你也必须死。”
贺云卿神色逐渐凝重起来。他握着剑,剑尖对准明泽,剑光如虹,剑意也被释放到了极致。狂风剑诀本就提倡快速,剑气催动之下,周围景色都好似模糊了一般,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个人,这把剑。
明泽呼喝一声,一团火球便自他手中出现,火球中蕴着极强的灵力波动。交手之下,火球不知何时竟破开贺云卿的剑气,向着贺云卿正面扑来。
明泽道:“贺云卿,我倒是小看了你。你天赋虽然不错,但元婴期和金丹期之间境界的差距却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受死吧!”
明泽全身释放出独属于元婴期修士的威压,贺云卿的剑意在金丹期修士中虽是无敌,对抗起元婴期修士来,却极为吃力。
玄水变!
“轰隆”一声,二人所在的石山竟是炸开一道细缝。贺云卿与明泽均是后退一步,但两人的状态完全不同,明泽面色如常,而贺云卿嘴角溢出血珠,面色也有些苍白。
身为元婴修士,竟被一个金丹修士逼到此处,明泽心中也有些懊恼。他盯着贺云卿看了一会儿,眼中迸射出冷光。
下一秒,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便向着贺云卿直冲而去。贺云卿脸上、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而明泽却在此时停止了攻击,眼神玩味,似乎在蓄积着最后的攻击。
贺云卿瞳孔一缩。
自储物戒中取出黑珠,饱满的灵气自黑珠里溢出来,滋润着贺云卿的身体。顷刻,他身上的创伤便恢复的差不多了,脸上也稍微恢复了一些血色。
而此时,明泽已经展开了他的最后一击。
贺云卿也将全身力量集中起来,全力对抗明泽的攻击。
“轰――”
贺云卿整个身子撞到石柱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很快就人事不省了。
而明泽,则盯着自己的双手,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怎么会……尊主怎么会把精血给他?”明辉的实力实在是太过深不可测,明泽身为元婴修士,和明辉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就如明辉所言,他的精血融入贺云卿体内,贺云卿的血也曾助他逃脱禁锢,他们二人的生命早已相连着了。明泽无法杀死明辉,他自然也无法杀死贺云卿。
日光刺眼,隔了许久,贺云卿放从昏迷中逐渐醒转。
他明明记得他被明泽最后一击击中,那时候就好像要死了一般。怎么会,他现在居然还活着?
贺云卿想要站起身来,却发现身子就好像被卡车碾过,每根骨头都断了一般,头疼欲裂,肺腑内火辣辣的疼,身上大大小小无数伤痕交错,腿骨也裂开了,他整个人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他单手撑着地面,缓缓地站起身来。
满目洁白。
白色的雪山,白色的雪松……一看,便是独属于北域的景色。
这么说,他确实是离开魔族了,还是活着离开的。
贺云卿试着运转体内的灵气,却发现受伤过重,他体内的灵气几乎紊乱了。花了四天左右的时间才让灵气畅通,但是骨骼肺腑每一处都没有什么好转,灵气到达时,身体中的每一个窍穴都要经历一股极为难忍的疼痛才能让其通过,待到灵气能如同往日一般通畅时,已经过了七七四十九天。
但是贺云卿仍未恢复到原先的实力。
他目前仍停留在金丹前期的境界,体内仍有一些暗伤需要时间慢慢恢复。
但是与明泽的一战,他也并非全无好处。与高阶修士交战时,他们对灵力的使用手段,以及对战时的经验,都是目前的贺云卿所不具备的。很多时候,修士的实力也是在对战中不断累加的,可以说,与明泽一战,足以抵得上贺云卿与普通金丹修士战上十场。
一连两个月,贺云卿都待在北域内的一处山崖下修炼。他没有回东域,暂时也没有回去的打算。这两个月正是这一年的最后两个月,一转眼,又是开春。
贺云卿缓缓睁开眼,目中精芒绽放。
暗自潜修了这么久,身上的伤终于彻底消失,他的实力甚至有向金丹后期攀升的趋势。
玄水变的修炼也更为全面精进,如果说初入金丹的贺云卿能够将玄水变的力量发挥五成,与明泽一战发挥了七成,那么现在,他轻轻松松就可以发挥出玄水变九成的力量。
狂风剑诀也如同风云诀一样被修炼到极致,贺云卿全力挥出的一剑甚至能劈开河流,在山崖上留下深深的剑痕。
与明泽的一战,他发挥了自己全部的实力,甚至透支了自己的力量。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他的剑意比之先前又提升了一层,不仅在金丹期中是无敌的存在,便是对上了元婴期修士,纵使敌不过,却能轻易脱身,绝不可能像这次一样狼狈。
这日,贺云卿又来到了那日进入魔族的峡谷。
实力恢复后,贺云卿也曾来过几次峡谷,甚至不怕死地跳下去过一两回。可是他落地时,踩着的是硬邦邦的石头,往上看一片黑黝黝的,蓝天白云什么都没有。
他始终有些放不下明辉的。
纵然知晓这人的实力已是这天地间近乎无敌的存在,而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压根没法帮助到他。
蓦然,贺云卿耳朵一动。
他屏住呼吸,一闪身躲入了一边的雪松林中。
“咔咔咔咔咔……”天地间竟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小队古怪的人。那几人均是黑布蒙面,黑袍裹着全身,走路时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但贺云卿分明注意到,那阵怪声并非从这几人口中发出,也非脚底与地面的摩擦发出,反而好似从腹腔里发出似的。
贺云卿看不清这几人的实力,却只觉得只要视线朝那几人挪一挪,他便有股说不清的难受感觉,就好像浑身爬过虫子一样。
那一队人在峡谷边上站定。为首的黑袍人腹腔中又发出了更为古怪琐碎的声音,就好像贺云卿前世见过的装神弄鬼的神棍神婆一样。
怪声响了片刻。
让贺云卿诧异无比的事情发生了。
他居然发现,随着那怪声渐响,峡谷内竟然出现了一个透明的膜子,待那膜子完全显示出来后,膜面中心竟是出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洞。黑炮人先进去,余下的几人随后也跟了上去。贺云卿躲在雪松后面,咬了咬牙,趁着那洞没合上,也赶紧钻了进去。
果然,这就是进入魔族的通道。
落地后,贺云卿眼前便不再是黑黝黝的石头,而是一片迷蒙的天空。
离开时,那笼罩在魔族上空的黑潮已经渐渐转淡了,但是直到此刻,头顶的天空仍没有恢复往日的澄澈。
“啪――”
贺云卿猛然警觉,挥剑便冲那隐藏在阴影中的人砍过去。果然是那穿着黑袍的怪人,贺云卿与他交手第一下,发现这怪人的真实实力不过金丹期左右,比贺云卿那日交手的连城还要弱上不少。那怪人却也不慌,反倒口中念念有词,古怪的声音刺得人耳膜发疼,脑袋都有些晕眩。
贺云卿当机立断,将避毒珠塞入口中。
果然,那股刺人的感觉消失了。
一剑将那人黑袍挑开,贺云卿的眼睛却在此刻睁得大大的。
他绝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长得这么恶心的人。
准确地说,根本不是人。腰部以下,均是一截一截的烂肉混着白骨,恶臭熏人。腰部以上,脖颈内密密地镶着黑泥,脸孔上趴着绿色赤色的古怪大虫,每一条均有正常人的大拇指粗,大虫自头盖骨钻到脖颈,豆大的眼盯着贺云卿,时而发出古怪无比的声音。
这绝对不是人!
几条虫子似乎预感到有危险,挤成团状冲着贺云卿直扑过来。
贺云卿挥剑一劈,一剑将那几条虫子砍成两截。恶心的黏液一滴一滴粘到地面上,那虫子虫身蠕动两下,竟在下一秒合上,又恢复了原先的生机。触须轻轻摆动着,豆眼锁定着贺云卿手中的剑,贺云卿注意到,几条虫子虫眼中竟露出了红色的光芒,看起来邪恶无比。
贺云卿又砍了几次,然而不管几次,那几条虫子总能恢复到原先的模样。
它们喷洒的液体带着毒,贺云卿虽然含着解毒丹,不受虫子毒液的影响,但是次数多了,剑身都有些泛黑,且那些黏液湿哒哒的看起来恶心的要死,贺云卿根本没法忍。
贺云卿默默思量。
刚才那一小队人虽然不多,但是若都如同他此刻见到的“人”一样,每一个身上都携带着四五条根本打不死的虫子,且这虫子的毒液破坏力都是这般惊人,那么魔族所要面对的,将是非常可怕的存在。
何况贺云卿并不知晓,这所谓的小队是第一支,还是最后一支。
思考间,他与几条虫子之间却又是展开了一场恶斗。想了想,贺云卿便收起了剑,运起玄水变的法诀向那虫子攻过去。虫子在地上扭了几下,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大大的绿色脑袋甚至在地上狠狠晃了两下,做出一副卖萌的模样,可在贺云卿眼中,这几条虫子都让他无比恶心。
既然这黑袍人根本没有战斗力,这些虫子却强悍无比,那为何不干脆只将虫子放进来,反而一群人偷偷摸摸地潜进来呢?
贺云卿下意识地觉得,这黑袍人和虫子之间肯定存在一种外人并不了解的联系。
贺云卿将视线对准了那个从攻击以来便不曾行动过的黑袍人。缺少了藏在头盖骨内的几条虫子,那黑袍人分明就是一具骨架而已。
看了一眼虫子,又看了一眼粘附在骨架上的烂肉。
莫非,这人变成这样,是因为浑身的肉都被虫子啃光了……贺云卿被这个想法弄得有些想呕吐,但他还是强抑住胃部的不适,越加细致地观察起那具骨架来。
虫子似乎感应到贺云卿的想法,飞身一跃重新回到骨架上,豆眼狠狠瞪着贺云卿,怪声阵阵。
孰不知,这几条虫子的动作只是让贺云卿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判断。
他微眯着双眼,甚至将灵力运到双眼周围。虫子的干扰动作越来越强烈,贺云卿却并不在意,猛然间,他的眼睛一动。
在头盖骨和脖颈的交界处,就是那里!
一块与白骨色泽不一样的白色石头被镶在那中央,若不细致观察,根本注意不到。
贺云卿眯起眼睛,视线冰冷。
挥起剑,贺云卿对着那白色石头狠狠砍下。
“哐当”一声,那白色的骨架倏然倒地,白色石头散落在地,化成黑色的碎块,就在这时,几条虫子飞窜着逃到四周。
贺云卿剑势不减。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
☆、第三十六章离开
贺云卿将那黑袍人解决后,并没有急着露面,而是静静地躲在一边探听消息。他总觉得这些黑袍人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结合黑潮以来发生的事情,整个魔族似乎笼罩在阴谋之中,到处充斥着诡异的气息。
第三天出去的时候,贺云卿又遇到了一个黑袍人。这个黑袍人比之前那个更难对付,他的头盖骨内藏着数十条虫子,最厉害的一条周身泛着红光,毒液所过之处,万物无存。贺云卿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些虫子彻底消灭,这还是因为他口中含着一颗避毒珠。
耐心探查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贺云卿终是下定决心了。
御起飞剑便往那山谷所在的方向飞过去,他并没有太过靠近,只远远站在后面观察形势。
果然!
山谷之中征战已然开始。
黑袍人的数量远远超过贺云卿之前所见。且战斗中间,贺云卿分明注意到,那些虫子多是血红色的,绿色的很少,个个毒素惊人,偏偏又极难杀死,便是有魔修发现了黑袍下骨架的古怪之处,也根本来不及躲避虫子的毒液攻击。最让人惊悚的是,那些虫子将修士毒死之后,并不急着攻击下一个修士,而是将那中毒死去的修士的血肉啮噬干净,方才继续伤人。饱食了一顿的虫子,整个身体胀大了一圈,周身血色更为浓厚,毒液的战斗力也愈强。
谷中便是元婴期修士,也有支撑不住中毒而死的。到了此刻,贺云卿才明白,自己拥有避毒珠,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情。
看了一会儿,贺云卿发现这群魔族修士中并无明辉,明泽也不在。
他收身转到山谷的另一面。
一股庞大的威压仿若铺天盖地地蔓延开来,贺云卿在这样的威压下几乎抬不起脚来。他集中心神,将视线对准了交战的双方。
一方,不出意外,确是明辉。
而另一方,同样也在贺云卿意料之中,确是一个黑袍人。两人身上的威压让人震撼,最让贺云卿惊讶的是,这个黑袍人与先前贺云卿见到的却是完全不同。这人虽也控制着虫子,但身体却不是一副骨架,而是真正的血肉之躯,实力比之明辉稍逊一筹,但是有了血色虫子的帮助,在争斗中却也不落下风,极是强大。
而且,这人手中的血色虫子,竟然足足有五个头,五个头不断向外喷洒着毒液,只须溅到一点点,方圆百米之内,寸草不生。
“桀桀桀桀桀……”黑袍人笑道:“便是你实力远超化神期,今日也叫你尝尝这冥灵鬼虫的厉害!”
明辉冷笑一声,一拳轰向黑袍人,也将毒液挡了回去。然而,毒液实在太过无孔不入,再加黑袍人时不时的偷袭,便是明辉功力深厚,衣衫也被毒液溅到,立刻破开一个大洞,毒液眼看着就要渗透肌肤。
黑袍人笑声更为狂妄:“明辉,你周身已有七处中了我的冥灵虫毒,便是大罗神仙再世,也难救你。”
明辉面色森冷:“那也要先把你的命留下!”
说罢,明辉似是使了什么秘术,气势越盛,两指飙射出一道气劲,竟将那黑袍人整个身子斩断!突然间产生的变化让贺云卿瞪大了眼,他正欲露面,却见明泽从谷外跑进来,双手扶着明辉的腰:“尊主!”
明辉露出一丝笑意,身子却瘫软了下来。
“那条虫子……”见那五个头的红虫竟妄图逃脱,明泽想要上去追,但那虫子速度太快,倏然便消失了。此刻明辉的状态又实在太差,让明泽一刻都不敢离开。
两人沉默间,耳畔却响起了修士挥剑的声音。
明辉和明泽偏过头去看,却见不远处的土丘上,一身青衣的剑修剑势凌厉,一剑便将那虫子劈成两段,青色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明辉面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而明泽,却蓦然沉了脸。
贺云卿却没有注意二人的表情,一心一意地对付起这条虫子。虽然那黑袍人已经被明辉干掉,但这虫子有五个头,砍掉一个头,另外几个头仍能发出攻击。贺云卿费了老大的力气才将那虫子劈死。他一转身,便看到明泽一只手攀在明辉肩头,另一只手竟然抚摸着明辉的胸口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两人亲密的好似恋人一般。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贺云卿确实被这一幕刺痛了。
他收剑入鞘,转身就走。
明辉疑惑道:“云卿,你去哪儿?”
贺云卿冷冷道:“回去。”
明辉面上疑惑更甚:“若你想走,我派人送你,你何必急着回去呢?”
听他这话,贺云卿面色却是更冷,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根本不该回来的感觉。想了想,他默默盯着低着头的明泽一眼,又看向明辉:“你不是派明泽送我出去了么?”
明泽却在此时开口:“尊主,因那时确实有些危险,我担忧他一介人修,在魔族恐怕会被对立,便将他送了出去。”
贺云卿冷冷道:“恐怕你不敢说你是如何截杀我,害我养了三个月的伤方才好转的吧?”
明泽笑意渐深:“你也知我是元婴期实力,若是存心想害你,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恐怕和我体内那滴精血脱不开关系吧!”贺云卿看向明辉,“明辉,你应该可以感应到的。”
明辉道:“明泽,你到底做了什么?”
明泽不说话,只咬牙看着贺云卿。
明辉却又转过来看着贺云卿:“云卿,我知你与明泽不对付,但那日我正处于闭关的关键时期,五感尽失,因而也不曾感觉到精血的异常……”
贺云卿盯着他,眼中没有平素温和信赖的神情,也没有愤怒,有的只是一脸平静。明辉注意到,他向前踏出了两步,在他面前站定:“你是这么想的?”
明辉摇了摇头:“自然不是。”
但是黑潮传闻以来,明辉一人压力巨大。在魔族一众修士中,唯有明泽全心全意跟着自己,便是面对那实力非凡的黑袍人也没有畏惧,甚至挺身而出帮明辉挡了两招,何况明泽也姓明,虽说血脉联系已经非常淡薄,但毕竟是数年之后唯一与明辉血脉相连的人。
下意识地,他不相信明泽会背叛他。
贺云卿定定看着他:“可你确实是这么想的。”
说罢,贺云卿伸出手,将避毒珠扔到明辉怀中,没有看到身后之人受伤的眼神,静静离开了。
贺云卿一点都不愿意承认,他的心确实有些痛。他被明泽打成重伤,伤好之后便时刻注意着重回魔族,只是担忧这人遇到不测而已,本来贺云卿也不是很明白,但疗伤时,他脑中竟常常出现明辉的身影,渐渐地,他也明白了。
贺云卿想起前世看的爱情小说。
总有一些人,在别人奉上真心的时候满不在乎,但若是那人离开了,他却更无法忍受。贺云卿前世还曾骂那些人矫情,但不知不觉中,他自己也变成了这样的人。
“明泽,我想听实话。”见贺云卿的身影消失,明辉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盯着明泽的眸子有些森然。
明泽立刻跪□来:“尊主,是我做的!”
明辉目光越加冷酷。
明泽神色愤愤:“我族偏安这一隅之地已然太久,而今唯有尊主能带我族走向繁荣。这个人修的存在只会让尊主优柔寡断,又如何能统领我族?所以他,必须死!”
明辉又重重咳了两声,吐出黑血来。
“我不当这个尊主,让你当如何?”
明泽却是真的慌了,红色的瞳孔中隐隐含着热泪:“尊主,我绝无此意……”
明辉笑笑,面色惨白:“明泽,我了解你的性格,你绝不是屈居人下之辈,我也不是说笑,我既被那虫师所伤,又中了虫毒,时日根本不久了。若是你愿意,我便将你推向魔族尊主之位……”
明泽眸子闪烁了两下,便坚定地摇了摇头。
明辉又道:“我既还在尊主之位,你却违逆我的意愿伤他,甚至想要置他于死地。你可知道,我宁愿那重伤的人是我?”
想及此处,明辉眸子又是一暗。
那个山洞里眸子澄澈的少年,终是被他深深伤到了。
“你回去之后就去刑堂领一百鞭,这十年都专心修炼,不要露面了。”明辉道,“他若是想杀你,我不会阻拦。你若是再动不该动的心思,我会杀你。”
“尊主!”明泽低头,双腿跪在地上,“明泽听尊主的。”
明辉重重叹了一口气。他的双腿虚浮无力,只能任由明泽搀着离开了山谷。
山谷内的战斗渐渐落下了帷幕,魔族修士死伤大半,终是将那些黑袍人与虫子消灭干净。阴暗了数月的天空也恢复了清朗澄澈,春暖花开。
而这一切,与贺云卿无关。
他已经走出了魔族领地,在北域逗留了几日就返回了中域。
中域,云迦城。
云迦城作为中域数一数二的大城之一,自然不缺繁华。贺云卿行走在街市上,随意挑挑拣拣找了几个宝贝塞进储物戒,便好似没事可做一样,飘飘忽忽的。
从魔族回来之后,他整个人都有些飘忽,就像一柄生锈的剑一般,失去了以往的锐利。
☆、第三十七章故人
丹城。
昨日还晴朗的天,今日却下起了蒙蒙细雨。贺云卿走在青石路上,没有打伞,任雨滴浸湿头发。远处的景物笼罩在迷蒙的水汽中,朦胧恍惚。街市上同样人影稀少,唯有那座高耸入云的丹塔立在雨中,愈发巍峨雄伟。
贺云卿特意在丹城多留了几日。原因为珑渊遗迹的影响,他还没来得及在丹城游历一番便被迫离开。如今已过数月,丹城中认识他的人又极少,贺云卿便没了顾忌,一心一意欣赏起丹城的风光来。
走了几步,贺云卿猛然停下脚步。
与他正面相遇的修士他竟然认识,正是那云霄秘境中遇到的修士云峥,贺云卿也是后来知道,云峥乃是那飞云宗女修穆琼珠的师兄。与云峥并肩而立的,则是曾经重伤燕枯心的柳长河。贺云卿当时就觉得这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古怪,但是现在,他却是完全明白了这两人的关系。
他心里甚至是有些羡慕的。
几年不见,云峥与柳长河的修为均是上升了一大截。尤其是柳长河,当日便已是半步金丹,如今不仅顺利结丹,浑身气势甚至比一般的金丹修士要强上一分。云峥也不差,虽仍未结丹,但体内灵气已然十分浓郁,结丹只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若是贺云卿猜的不错,这二人应该是来为云峥的进阶寻找契机的。
云峥显然也看到了贺云卿。
他眸子发亮,笑眯眯地冲贺云卿招了招手,完全无视了身后柳长河的臭脸。贺云卿同样微笑回应,他乡遇故知,几人情绪都很不错,便找了一家茶馆坐下,品茶聊天。
云峥道:“想不到你竟然比我们还快,我本以为我与长河是第一批出来历练的半步金丹修士呢!”
贺云卿微微一笑:“修炼遇到瓶颈,若是只拘泥于一方天地,如何能有大精进呢?”
云峥点点头:“这话有理。出了东域之后,我才发现过去的自己不过是井底之蛙。在东域,四五品宗门已经算是庞然大物,但是进到此地,才发现天大地大,我们以为的成就根本不值一提,若是还为了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