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好笑,慢吞吞的语气里讥讽意味十足, “原来这不是待客之道,而是专为我一人准备?”
“你……”郑云澜被堵的说不出话。
许久,他脸色沉下来,压着心头的火气,沉声呵斥:“萧明珠,那是你的长辈!”
这种话萧明珠听了不知多少遍,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她漫不经心地应了声,语调懒洋洋的, 掀着眼皮问:“哦, 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她浑身散漫的样子像极了一人。
郑云澜忽然就想起了那个穿着黑衣的漂亮少年,他也是这样, 眼角眉梢里透出漠不关心的散漫, 思及此, 他心头的火气抑制不住的蔓延,下意识地攥紧了小姑娘转身离开的胳膊。
他捏的大力,萧明珠眉头慢慢皱起来,嗓音骤冷,“松开!”
郑云澜恍然回过神来松了手。
小姑娘却停着身子没走,只抬着那双眼瞧他,语气很冷,“就因为她是舅母,所以我房里被塞了两个暖床丫鬟我就该咬牙认了?”
郑云澜眉头拧了起来,稍许,又想到什么,压下脾气说:“那不是暖床丫鬟。”
萧明珠冷笑,“这话你信吗?”
郑云澜深呼吸了口气,忍着怒气问:“她是你舅母,她会不想你好吗?”
萧明珠看着他,他眼里没有一丝躲避和退缩,她忽然间就明白了,他是认真的这么以为,这比那种阴阳怪气的话让她更觉得可悲。
“这样啊。”她恍然笑了笑,偏头问:“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这个做外甥女的也没什么好孝敬长辈的,寻冬,过会儿去挑两个丫鬟送给舅舅舅母,也算尽了我的孝道。”
寻冬憋着笑低低应了:“是。”
郑云澜头疼得很,想说些什么可瞧着她这幅样子又只得闭上嘴,许久才低低长叹了一句:“萧明珠,你不要置气。”
“不是置气啊。”小姑娘笑眯眯的,兴致很好,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都弯了起来,“我这不就是按你说的送个丫鬟伺候舅母和舅舅,又不是暖床丫鬟怕什么?”
郑云澜久久无言。
若是反驳,那便摆明了他方才说的是假话。
可她这幅样子,母亲送给她的未必是暖床丫鬟,她送给母亲的一定是。
他长叹了口气,神情有些疲乏,揉了揉眉心,“她总归是你舅母,再怎么样你也是个小辈,无论做什么你都得记着这一点。”
他就怕,她又和母亲发生什么争吵,引得母亲对她没什么好感。
可眼前的小姑娘却没耐心听他继续说下去了,哦了一声转身带着丫鬟走了。
走远了些寻冬才敢开口,拍拍胸口小声说:“方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表少爷要发脾气呢。”
“他敢!”萧明珠瞪眼,冷哼,“他凭什么来管你的言行,就算管,那也是我们晋王府管,轮得到他吗?”
寻冬想到他方才说的话觉得有些一言难尽,撇嘴道:“原先还觉得表少爷这个人挺好,可今日一瞧,我却觉得姑娘您没嫁过去是对的,他对大夫人百依百顺,您若是嫁过去,还有的是委屈受呢。”
姑娘可没嫁给表少爷呢,他就这般替他母亲说话。
若是姑娘嫁给他,后院里生了龌龊事,姑娘还能指望他来护着自己?
不,不会的。
按照表少爷的性格,他只会训斥姑娘,让姑娘不要和长辈计较,却从未想过从姑娘的角度设身处地的去替她着想。
萧明珠撇撇嘴没吭声。
包容舅母?
在旁人那里都是长辈包容晚辈,到她这里却变成晚辈包容长辈。
凭什么呢?
就她做出的那些事情,她也不可能就这样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穿过长廊,很快到了王氏那,才刚到院里,丫鬟婆子早早就开始招呼,让屋子里的人听见是谁来了。
王氏侍弄秋菊的手顿了下,透过窗去看院里,瞧着小姑娘只带了一个贴身丫鬟外,她心头悬着的那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方才去通知的丫鬟看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奴婢方才临走之前和姑爷说了您吩咐的事,您是长辈,姑爷再怎么样还是得顾忌着点面子,应当不会再过来。”
王氏淡淡的嗯了一声:“做得不错。”
丫鬟松了口气,赔笑着说:“为您分忧是奴婢分内之事。”
王氏没再说话,将修剪秋菊的工具放下来,瞧着掀了帘子进来的小姑娘。
天气冷,她外罩了件雪色披风,绣着梅花花纹,针脚细密精巧,不用想知道是上好的绣娘所制,里穿了件杏色袄裙,鲜活的颜色衬得她容色明艳,漂亮极了。
都说萧明珠生得好,模样一等一的出挑。
确实如此,不然也不会勾得她那个儿子眼巴巴得从长淮跑到京城,原先十拿九稳的事被晋王殿下横插一脚,彻底没了希望。
王氏垂了眼,慢吞吞的捻着串檀木香珠。
屋里烧着地龙,小姑娘进来便将披风脱下来递给了一旁的丫鬟,袅袅的云雾朦胧了她极为好看的眉眼,映得鬓间斜插的流苏金簪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萧明珠走近了招呼:“舅母。”
王氏才似刚看到人一样,懒懒的抬头,手上的檀木香珠也停止了转动,笑呵呵的招手:“宝儿来了啊,快到舅母这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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