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又道:“我也大致看出来,佟额娘并非真心疼我。以往她对我总是忽冷忽热,我只以为是她偶尔心情不好。我总是告诉自己要乖一点,懂事一些,不能惹佟额娘不高兴。可如今看到她对沅儿妹妹的用心,便全明白了。沅儿妹妹即便去了,她仍旧……”
胤禛一顿,苦笑一声,“还有沅儿妹妹的死,当初佟额娘认准了是德额娘。后来证实是误会。我很是松了一口气。可我这些日子发现……发现……沅儿妹妹或许,大概,可能真的……真的……”
真的如何,胤禛说不出口,一旦说出口,就等于定了德妃的罪。所以,哪怕他穿梭在承乾宫与永和宫中间,隐隐察觉到几分不对劲,可他不能确定,更不敢提。
胤礽眸光闪烁了一瞬,立刻明白了其中关窍。再看胤禛,低着头,双手颤抖,极力遏制自己心中的情绪。胤礽有些不忍。
自从去岁佟皇贵妃与德妃撕破脸后,胤禛仿佛一夜间被迫长大。他一点点褪去了往日的稚气,少了些活泼,多了几分沉默,逐渐有了丝历史上雍正的影子。
最初与胤禛交往,胤礽便是打着算盘,觉得“雍正”堪为最佳助手,一把好刀。如今胤禛有这等趋势,按理他该高兴才对。可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
胤礽握住他的手:“没有证据的事不要多想,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胤禛张了张嘴,低低应了一声。
“等到冬日,你便满六岁了,可以搬去东西五所,不必住在承乾宫。到时候来往毓庆宫也更方便。承乾宫那边,你只需记得早晚前去请安,不落人口实就好。”
说到此,胤禛总算有了几分笑意。要说从前皇贵妃对他总归还会装装样子。自打沅儿妹妹死后,若非在人前,私底下,样子也懒得做了。
因他身边有太皇太后的人,皇贵妃没法动手,便干脆弃之不管,对他爱答不理。见面请安都不耐烦多看他一眼。
在承乾宫的日子实在太过压抑。胤禛觉得自己呆得每分每秒都要喘不过气来。好在太子会带他去永和宫,去慈宁宫,去各处玩。更会想办法找各种借口请求汗阿玛,让他时不时留宿毓庆宫。可这些手段到底治标不治本。
胤禛如今最期盼的就是搬出去,住进东西五所。
胤禛深吸了一口气:“二哥,我明白的。佟额娘毕竟是我养母,我会敬着她的。”
胤礽一叹:“孤那边还有些新玩具,你都拿回去吧。”
胤禛摇头:“二哥,我如今不爱这些了,都给六弟吧。”
才五岁半呢,怎么就不爱这些了。胤礽瞄了他一眼,到底没强迫,转口道:“也罢。马上就到汗阿玛寿诞了,孤会提前给汗阿玛送寿礼。到时候带你一起出宫。”
胤禛这回没拒绝,张口应下。
三月,万寿节将近。胤礽果然提前数日将康熙约了出来。
康熙笑道:“呦,你的惊喜终于出炉了?既然是给朕送寿礼,怎么两手空空的来?”
胤礽眨了眨眼睛:“这份寿礼有些特别,不太方便装盒子里,只能委屈汗阿玛纡尊出宫一趟。”
康熙怔愣,什么样的寿礼,还得出宫。
胤礽卖起了关子:“汗阿玛瞧见就知道了。”
康熙失笑,起身去换衣服。胤礽信守承诺,把胤禛一块带上。
马车上,父子闲聊。
胤礽说道:“汗阿玛还记不记得,去年二月,我在酒楼抓到一个探子,怀疑他是漠西或漠北来的。后来刑部一审,证实其来自准噶尔。”
康熙点头:“记得!可惜他不是什么要紧人物,准噶尔也只是让他过来打头阵,探探情况。他知道的东西不多,没什么要紧的,与我们无用。”
胤礽眼珠一转,指了指胤禛:“我之所以想到送这份寿礼,还多亏了四弟提醒。”
胤禛一脸懵逼,脑门上全是问号。
胤礽轻笑:“去年木兰围猎,我送了四弟一匹小马驹。四弟很喜欢,日日亲自喂食。当时他问我,到了冬天是不是就没有青草了,那马儿吃什么。
“我才恍然醒神,发现这件事问题很大。我们满人自入关后,已习惯了汉家饮食,坐拥中原广袤大地,物华天宝,当然不怕。但蒙古呢?
“那边全是草原,土壤气候不适合种植高产农作物,只能依靠游牧为生。游牧耐以生存的便是草料。
“不论牛羊还是马,吃的都是草。可每年十二个月,青草生长的周期就那么几个月。越往北,时间越短。漠北甚至只有四个月的青草期。
“牛羊马对游牧民族来说是命。没了青草,它们只能吃干草。我查过资料,也询问了许多人。牛羊马光吃干草是不行的。干草没有汁水,口感差,难以消化,也没什么营养。牲畜得不到足够的能量,就没办法御寒,更不可能长膘,会日渐消瘦下去。
“这般一来,春夏季节养起来的肉就等于白费了。这还不算最坏的情况,营养如果缺失严重,还可能导致牲畜容易生病,一旦大批死亡,损失更为惨重。所以,冬季牛羊马除了需要干草外,还需要其他粮食。比如玉米豆渣等。
“关键是草原上的农作物本就稀缺,玉米豆渣全是人的口粮。给了牲畜,人能吃的就少了。于是陷入两难。不给牲畜吃粮食,牲畜难以过冬。一年里那么几个月青草期的时间是不够牛羊生长的,此刻杀了牛羊做肉食等同于壮士断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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