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库妈妈,若他请您做说客,您……”
胤礽欲言又止,太皇太后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当我老糊涂了?此事你汗阿玛自有决断。我就是个颐养天年的老太太,能做什么?他若是存的这个心思,可真真是打错了算盘。我早就不管事了。以前不管,现在也不会管。”
胤礽松了口气,笑嘻嘻说:“您可不是一般的老太太,您是全天下最尊贵的老太太,就连汗阿玛也得敬着您呢。您若是出面跟汗阿玛说,汗阿玛准会答应的。”
太皇太后摇头。小事上自会答应,大事上若与康熙的意思相违,却是未必。再者就算是康熙本就打算给,可他自己愿意,跟听了她的话被迫答应,二者是不一样的。
“班第虽是我侄孙,关系却疏远。你汗阿玛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万万没有为了个侄孙去给亲孙儿添麻烦的道理。”
胤礽有些讶然,要说康熙是她一手带大的孙子。顺治还是她一手带大的儿子呢。但是太皇太后当初一再主张,给顺治娶了自己的亲侄女孟古青。孟古青被废以后,又扶持侄孙女上位。
那模样,仿佛铁了心要把皇后之位圈在科尔沁的手里。刚听闻科尔沁要来京之时,更是高兴不已。胤礽还怕她对科尔沁的情分太深,陷入迷障。结果竟也不过如此?
太皇太后一叹:“科尔沁虽说是我娘家,但我离开科尔沁已经几十年,我在意的人都不在了。”
胤礽默然。是啊。太皇太后在意的父母兄长都已成了一捧黄土,还有什么可执念的呢。
“我这一生,活了七十多年,却只有在科尔沁的那些年最是快乐,无忧无虑。自我嫁到盛京,此后数十年,经历多少风波。受过挫折,享过尊荣。人生起起落落,各种酸甜苦楚,我几乎都尝了一遍。
“这些年里,我做过许多事,有对的,也有错的。不管种什么因,结出的果子都是吃进自己肚子里,其中滋味全是自己承担。如今临到老了,若还看不清。这几十年我岂不是白活了?”
太皇太后语气平淡,可脸上却带着化不开的沧桑,她说:“今日能跟娘家人见上一面已经足够,再多就不必了。”
胤礽沉默。这个老人的一生波澜壮阔,跌宕起伏,宛如一部史诗。前世从书上记载的只言片语来看,只觉得她活得轰轰烈烈。可如今,胤礽却深刻理解了她的悲怆。若是可以选择,她大概宁愿舍弃现在的身份地位,回到科尔沁,去草原上做她的大玉儿。
今日说了半晌的话,太皇太后也累了。胤礽服侍她躺下,悄悄离开慈宁宫。
目前京师蒙古各部齐聚,煞是热闹。其中不乏有少年人,康熙便派了胤礽与胤禔出面招待。
胤禔倒是很乐意揽这个活。毕竟若能与蒙古诸部处好关系,指不定日后还能成为一大助力。胤礽最初也挺积极的,带着那些个亲王郡王子弟在京城转悠了两圈,就兴趣缺缺了。
这些个蒙古勋贵几乎没来过京城,什么都好奇,什么都要问,什么都得照应。尤其一个个还各种言语陷阱,旁敲侧击,各怀鬼胎。太累了!
有这功夫,他还不如多刷几套题呢。他的学习任务可是很重的!于是胤礽干脆躺平了。胤禔想出风头,全扔给他。反正胤禔更愿意自己独揽差事,压根不想他插一脚。
然而胤礽自己放过了自己,有人却不肯放过他。甩掉了亲王郡王家的子弟,蒙古的亲王郡王们自个儿找上了门。上午这个请喝酒,下午那个请吃饭。短短几日,胤礽收获了一堆的礼物。其中以准噶尔与和硕特跳得最欢。
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准噶尔此次来京人员非是首领噶尔丹,而是噶尔丹的弟弟温春。此人仿佛与胤礽杠上了,特别会见缝插针。胤礽与科尔沁喝酒的时候,能和他偶遇;与土谢图喝酒的时候,能和他偶遇;与察哈尔喝酒的时候,还能和他偶遇。
有时他还会提议凑一桌,有些部盟台吉或王爷抹不开面子,只能答应,然后与胤礽的单独相处变成了大伙儿一起。
除此之外,温春还亲自请了胤礽两回。以至于这阵子,胤礽几乎天天和他在一起。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他跟温春有什么拜把子亲戚关系呢!
胤礽:……就忒妈离谱!
这日,在请完吃饭与跑马之后,温春又请胤礽前往驿馆观看他们的勇士进行摔跤比赛。胤礽点头去了。京师是大清都城,驿馆为理藩院打理,内有禁卫巡视,他怕什么?更别说,他还带着侍卫。并且,不论应谁的约,胤礽都有东西可拿。
空着手去,满载而归,何乐而不为?美哉!
驿馆。
勇士们光着膀子,你来我往。旁边一众看客加油呐喊,场面十分热闹。
上座,温春替胤礽斟满酒,笑道:“叫我说,太子也十一了,该试试我们草原上的烈酒,怎么还喝果酒。这玩意儿哪有酒味?”
果酒也有度数高一些的。但胤礽专门带来的果酒,也就是名字叫个酒,其实跟果汁差不多。他自觉还小,不到正经喝酒的年纪。而且跟温春这等人物一起,他也担心真喝了酒闹出事来。
因此温春十分看不上,一再劝说。然而胤礽岿然不动,任他嘴皮子都说烂了,不喝就是不喝。温春又不能强灌,只能作罢,转而提起摔跤来:“太子看我们准噶尔的勇士可还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