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无恙,以后也会一直无恙吗?此等行事终归是一大隐患。即便这贵人身份再高,等聚贤庄的生意越做越大,隐患也会越来越大,到得那时恐怕会把这位贵人一同牵连进去。
“公然无视大清律例,甚至反其道而行,利用身份优势为官员违法律例之事提供便利,更是巧借幌子替其遮掩,以此敛财。可谓罪加一等。贵人身份越高,便越该明白《大清律例》的重要性,明白皇上严格限制官员招女支的用意。”
胤禔面色微微变了些许,却并不怎么将这话放在眼里,反而觉得明珠太夸张了。
“舅父这话严重了。你也说了,周庄主的女儿是良籍,怎可与青楼楚馆的女支子相比?舅父,人言可畏,别毁了人家良籍姑娘的名声。再有,这京中虽说不许狎女支,但养外室的也照样不少呢。”
虽说都是找女人,但养外室跟狎女支还真不一样。明珠本想再劝,奈何小二端了酒菜进来。何全已经捧着神仙汤放在他跟前。
“舅父尝尝吧,这可是聚贤庄的招牌菜,凡是吃过的,就没一个人说不好。”
见他一脸嬉笑,完全没把自己刚才的话当回事,明珠很是无奈。胤禔觉得周庄主这些养女的户籍摆在那,谁人能从这点找麻烦?这就是聚贤庄的聪明之处。
更别提,在胤禔看来,就算违了大清律例又如何?这世上也不是谁犯了事都会按律例处置的。他是大阿哥,皇上长子。这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就算闹大,也会轻轻揭过。
他这么想也没错。此事闹起来,以他皇长子的身份,皇上或许确实不会重罚,大概率训斥一顿,小惩大诫。可他怎么不想想,他一个皇室阿哥,干这种事要脸吗?
尤其是聚贤庄这种做法,若是传出去,人人效仿。官员不可狎女支这条律例岂非成了虚设?到时候会对官场,对朝廷这些年来一直努力想要整顿的吏治造成什么影响?
“舅父快尝尝吧,神仙汤得趁热喝。”
明珠张了张嘴,最终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
行吧。他虽是舅父,说到底只是个臣子。大阿哥长大了,对他不但没了往日的依赖,更无往日的信任,多说无益。
明珠拿起汤勺,顺胤禔的意思,不再谈论此等话题,笑着喝汤。
心底却涌现出一团迷雾。他当年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大阿哥呢?他究竟为什么会觉得大阿哥孺子可教?他当初是怎么想的来着?哦,他想的是大阿哥就算不太聪明,但也不蠢,若时时提点,勤加教导,未必不能成器?
明珠转头看向胤禔,眼中一片茫然:不蠢?未必不能成器?
如果没有对比也就罢了。但有个太子在前头比着,这样的大阿哥……就算是亲外甥,明珠也没法违心说出一样比得过的事来。
哦,不对。以往是下面的阿哥还小,大阿哥也就只能跟太子比。现今不同了。三阿哥四阿哥逐渐长大,都已开始揽事办差。
就算不跟太子比,跟三阿哥四阿哥比,大阿哥也比不过啊。
明珠低头,哎,还是继续喝汤吧。至于大阿哥……随他去吧。他管好自身,管好纳兰家别被大阿哥牵累了就行。
……
景山学院。
胤礽刚看完手中理学院学子们最近一次的测验成绩,小柱子便来禀报:“石家姑娘得知太子在此,特来询问太子可有空,若太子得闲,请求面见。”
胤礽怔愣。今日来学院,他是大张旗鼓来的,为的就是吸引旁人目光。因此,石家知道他在此不奇怪。奇怪的是,石令仪“特来求见”?
“请她进来吧。”
石令仪入内,先行见礼。
胤礽问:“特地来找孤,可是有要事?”
“并无要事。只是听闻太子在此,想……想见太子一面。”
她的音色有些发抖,短短一句话,似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胤礽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单纯想来见见他这个未婚夫?毕竟这个年代未婚夫妻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加之他是太子,常住宫中,就更少了。难得他出来一趟,这姑娘好大的胆子呢。别家女孩子可不一定敢这么干。不过他喜欢!
胤礽笑着请她入座,又让小柱子准备奶茶甜点供应。
见他没生气,反而笑脸相迎,石令仪松了口气,从雅檀手中取过一个包袱,慢慢打开。
胤礽一愣:“羊毛衣?”
“是。太子前些日子让人送回来一本小册子,令白姑娘寻人研究。工坊有许多手巧的女子,两三日功夫就摸透了,还琢磨出好几种新织法,如今更在不断钻研好看的图案。我跟她们学了些,亲手织了一件,想送于太子。”
“送孤?”
“是!”石令仪仰头看胤礽,两颊微微泛红,双眸散发着亮光,充满期待。
胤礽眼睛眯起来,咧开嘴:“孤很喜欢,孤这就去内室穿上。”
“太子!”
胤礽正打算转身,又顿住脚步:“怎么了?”
石令仪轻笑:“太子,这……这羊毛衣我用的是粗线团,织得有些厚,这两日天气好,穿上恐会热。”
胤礽恍然回神:“那孤收着,等过几日天气转寒,入冬了再穿。”
石令仪喜不自禁。
人家一个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胤礽觉得自己不能只做那个被动接受的,便说:“你来过景山学院吗?可想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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