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会有人因为一份无根无源的喜爱就能够做到把自己性命交出去都无所谓的程度吗?
除非对他来说给出的东西并不值得在意。可雅会是那种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的人吗?
诸伏景光发现他对可雅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一个人的性格塑造主要受13岁之前的生活环境影响。
可雅十三岁之前一直生活在福利院,从他那份轻松的语气来看,那应该是一段对他来说能够微笑着说出来的回忆。
可雅的档案里对他的过去只是简略地一笔带过:孤儿,出身一家私人经营的福利院。作为特招生进入圣彼得堡一家私立中学读书,十年级时卷入了一起恶性纵火案。
之后有一年的时间行踪不明。再次出现时已经成了莫斯科黑市里一名自由人,据说受到黑市龙头组织黑沙的庇护。
可雅不是国际通缉犯,虽然诸伏景光明知道他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但即使跟在他身边做任务的那段日子,可雅也没暴露过真正可以称得上犯罪证据的东西。
没有指纹,没有DNA信息,诸伏景光甚至无法证明可雅手提箱里拎着的电子元件跟发生在不远处的爆炸案有关。
可雅会在日本公安留有档案,主要是因为他属于高危险性特殊人员,需要定期到居住地的公安系统报备行程。
他甚至规规矩矩用真名走的官方渠道办理护照进入日本,是东建财团发函特邀的建筑爆破专家。
但一个福利院长大的优秀学生突然变成冷静又疯狂的爆炸犯一定是有过程的。
无论是出于公义还是私情,诸伏景光都想弄清楚可雅变成如今这副价值观的原因。
“说到底还是要做啊……”诸伏景光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带着无奈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欺骗感情可是会挨雷劈的。”
下次到来的可雅如约给诸伏景光带来了一把9mm的和一把HK.P7M8。
诸伏景光握着那把HK,感受着曾经万分熟悉的手感,心情十分复杂。
“不喜欢?”可雅看诸伏景光反复摩挲那柄枪,“下次给你带SVD,还是你更想要M24?”
“你怎么不说M200。”诸伏景光一腔怀念被可雅打碎,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把两把手枪分别放到枕头和浴缸下面,没好气地说道:“我在室内要狙击枪干什么,拿来当晾衣架都嫌沉。”
“哦……”
可雅没有反驳,面无表情地应声,反而看起来有点委屈。
“我很喜欢。”诸伏景光叹了口气,对可雅展露他喜欢的温柔笑容,“谢谢你,可雅……不,舒朗。”
这个对于以日语为母语的人来说有些难念的名字被诸伏景光轻柔流畅地叫了出来。就像他已经在可雅看不见的地方轻声呼唤他无数遍。
可雅长久地注视着诸伏景光,久到神情看上去有些陌生。诸伏景光也不催促,带着轻快的笑容倚在餐桌旁,歪着头跟可雅对视。
“你……”可雅大步走到诸伏景光面前,沉着脸低头靠近他,玻璃珠一样的灰眼睛沉郁成一片铅色,“怎么突然叫我名字?”
“我已经不是组织成员了。”诸伏景光避重就轻地回答。
可雅深吸了一口气,诸伏景光第一次在他脸上看见可以被称为焦躁的情绪,可雅皱着眉,想要抬手揉一揉眉心又放下,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意思。
“你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可雅逼近诸伏景光,把手撑在诸伏景光身后的桌子上。是一个一低头就可以亲到他的距离。
“我不知道。”诸伏景定神闲,甚至挑衅一般仰头看着可雅,脸上轻飘飘的笑容纹丝不动。“我不可以叫你的名字吗?”
可雅低头和诸伏景光额头相抵,嘴唇小幅度瓮动,说出近乎求饶一般的质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明明可雅才是那个居高临下,剥夺诸伏景光自由的加害者。可是他却惶恐于每一次诸伏景光向他靠近的举动。
“想要你叫我的名字?”
诸伏景光想了想说道,伸出手环住可雅的脖子,主动把自己送上去,却又在两人之间留了一丝缝隙。
“景光……”短短四个音节被可雅咬在牙齿里艰难地吐出来,他闭上了眼睛,眼镜挤在两个人的鼻梁之间也不管不顾,祈求一般低声问:“我可以……”
“你可以……”诸伏景光含着笑的声音打断了可雅的问题,“你可以吻我,抱我,甚至另一种意义上的抱我。我不是你的东西吗?你在使用电脑之前也会问可不可以使用它吗?”
“你明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可雅睁开眼睛气愤地低吼,灰眼睛里带着冷冷的光。双手在餐桌上用力一锤,却舍不得推开诸伏景光,任由自己困在他的臂弯里。
“我不知道。”诸伏景光再一次向可雅强调:“不要那么理所应当地认为我会知道你的想法。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
可雅喘着气冷静下来,努力维持自己常用的平静口吻:“景……景光……”
他卡顿一下以后顺利地叫出这个亲密的称呼,“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但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他试图解释自己的想法,又觉得语言太过单薄,词语在脑海里颠三倒四地出现,可雅一时找不到自己最需要的那一个:“你不用,你不用……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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