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槿将食盒拿到桌几上打开,里面放着一盘红豆糕,“这红豆糕我加了很多冰糖,侯爷尝一尝合不合胃口?”
还记得陈言时说侯爷喜欢吃甜的糕点,这盘红豆糕是她特意为宣平侯做的。
宣平侯拿起一块看了看,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缓缓咽下道:“不错,正和我的胃口,比府中的厨子都做得好。”
“侯爷喜欢吃,我就常做。”沈亦槿盯着宣平侯就像是看自己的亲人一样。
“反正我又不能离开上京,给父亲尽不了孝,怎奈我有一番做糕点的好手艺,不如就孝敬您吧。”她起身给宣平侯倒一杯茶递过去,“我是陈言时的义妹,陈言时不在,我代他尽些孝也是应当。”
说完委屈巴巴地看着宣平侯,“侯爷不会不认我这个孙女吧。”
宣平侯放下手里的红豆糕哈哈大笑起来,“你看看,这红豆糕我都吃进肚子里了,如今想不认都不行了。”
沈亦槿俏皮地笑了起来,趴在桌几上问道:“我还会做水晶糕、桂花糕、绿豆糕、玫瑰饼……”她撑着下巴,“总之我会做的糕点可多了,侯爷还想吃什么,我过两日给侯爷送来?”
“我都喜欢。”宣平侯慈爱地看着她,“我老头子这辈子没福气,陈家就只剩下言时这一个独苗了,没想到快入土了,还能白得一个孙女,看来是老天怜悯老夫啊。”
沈亦槿觉得有些心酸,心里也有些怨怪陈言时,宣平侯年岁已大,他该在身边尽孝,不应再远行的。
“等陈言时回来,我替侯爷好好教训他。”
“好呀。”宣平侯笑得眉毛都翘了起来,“他最听你的话了。”
沈亦槿沉默半晌,起身拿过方才宣平侯看的书道:“侯爷,我给您念书吧。”
……
这之后,沈亦槿几乎每隔两日都会到宣平侯府来,带着自己做的糕点,同宣平侯说说话,再帮宣平侯念念书。
不到宣平侯府的时候,她就安静地在自己的小屋里刺绣缝制衣服。
生活简单又平淡。
而宋有光也再没有来过。
直到除夕那日的早晨,宋有光和初绿才一同来了,给她带了好些年货,沈亦槿连连推辞,说只有她和初绿两人,东西太多了,吃的吃不完,贴的窗花福字也不需要那么多,还有炮竹,她也只留下了两挂炮,听个喜庆就好。
宋有光没有执意都将东西留下,顺着沈亦槿的意思只留下了些许年货,三人简单闲聊了两句,沈亦槿要留两人吃午饭,宋有光说还要回府准备除夕的事,便告辞了。
两人刚走,宣平侯府的小厮来了,也给她带了好些年货,沈亦槿不好驳了宣平侯的好意,便都留了下来。
晌午时分,芷宁回来,看着堆满院子里的年货,再看看她起了个大早去老远的集市上采购的年货,不禁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去了,就为了图个便宜跑那么远的路,可把我累死了。”
沈亦槿笑着给芷宁递过来一杯茶,“今日是除夕,我们也用不了这么多东西,拿去给周围的邻居分分吧。”
来到这个小巷子也近两月了,因写书信的缘故,她和周围的邻居也都相熟了。
芷宁躬身接过茶,一口气喝了下去,应道:“好。”
送年货时,邻居们都十分热情,留下了东西又纷纷给她们回了礼,两个人满手拎着东西出去,又提了满手的东西回来。
这份朴实的温暖,是沈亦槿曾经在瘴城体会过的,浓厚的烟火气息,让她的内心既平静又满足。
主仆二人将年货拾掇好,便开始贴窗花贴对联,挂红灯笼,再准备年夜饭。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两人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都特意避开了不怎么愉悦的话题,说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气氛倒也十分欢快温馨。
芷宁鲜少饮酒,不胜酒力,没喝两杯就醉了,沈亦槿扶着芷宁躺上了炕后,拿出了早就买好却被她藏在院落角落的纸钱。
她蹲在院墙处,边烧着纸钱边自语,“娘,女儿好想您,每年除夕都有父兄陪在女儿身边,今年女儿只有芷宁了,也不知还要多久,女儿才能和爹爹哥哥团聚。”
说着说着沈亦槿的眼中就噙满了泪,“娘,女儿真的好怀念前世那般无忧洒脱的日子,如今女儿的心好像被困住了,再也回不到从前那般了。”
手中的纸钱烧完,她坐在纸灰边,遥想去年的除夕,一家人虽在流放的路上,却是团团圆圆的,今年实在太过冷清,她仰头看着黑丝绒的夜幕上,孤孤单单挂着两三个点点的星子,耳边听着热闹的炮竹声和邻居院落的欢笑声,让她内心更觉孤单。
这是她独自守岁度过的第一个没有家人陪伴的除夕之夜,沈亦槿叹息一声,也不知今后还要度过多少个这样的除夕。
一阵寒风吹来,她打了个冷颤,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缓步走进了屋内。
下一刻,一个黑色身影自院墙跳入,轻轻落在了院内。他看着屋内微弱的灯光,和窗影下晃动的人影,抬手描绘着人影的轮廓,一笔又一笔却始终无法画出女子的样貌。
他静静站在院中,直到屋内的烛火都熄灭了,还不曾离去,他多想潜进屋内看一眼心中日夜思念的人,可他却心生胆怯,不敢再出现在她面前。
第一百零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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