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时煊才想起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虽说沿路都是居民住宅区,但从周令殊的院子出门那条路走到头拐了弯以后,几乎都是无人居住的建筑群。
“百姓苦不堪言,又无计可施,找了不知多少江湖术士来施法布阵,很可惜毫无用处,而老朽也是在那时候有了灵识。听了百姓的抱怨与祈求,我便在此处落脚了。自我来了以后,这地方才有了短暂的太平。”
院子的长廊蜿蜒曲折,绕过了碧绿的葡萄架与清澈见底的人工湖,一行人在地灵的带领下来到后院。此处倒像是江南水乡里的世外桃源,柳暗花明,生机勃勃,连呼吸都格外沁人心脾。
周令殊站在院子中,将此处来回打量了好几遍,记忆中他几乎从未走进过穆王府的后院,毕竟他与穆王打从成年能出宫开府后,几乎就没给过对方什么好脸色,又怎么会有登门拜访这么兄友弟恭的场面。
下一瞬,整个院子里的景色陡然转变,所有的花草树木都变成了衰竭的枯木,荷塘变成了一摊死水,塘中跃然而起的锦鲤翻起肚皮迅速死去,就连廊檐下都结满了蜘蛛网。
这才是这后院的本来面目——
时煊回头看向地灵,他的目光也投向了这边,然后解释道:“这后院寸草不生,种什么死什么,实在是没办法啊,这才用灵力造了个幻境,平时看着与寻常景致无异,来此处住宿的人族看不出来。”
姚沛舟走到院子深处,拨开被残枝挡住的地方,在那之下像是一块落了灰的石碑。它被经年累月的砂石瓦砾所遮盖,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他的指尖萦绕着白光,慢慢伸向了这块石碑。
石碑像是受到了他的反应,发出了阵阵令人耳鸣的嗡鸣。随后,它开始发光,那光从缝隙里渗透出来,原本凝结在上面的厚重灰尘一点点被它吞噬干净,石碑随着砂石瓦砾被吞噬在一点点缩小。
不多时,一块通体碧绿的玉石呈现在他们面前,在众人眼底印出一个龙腾虎跃的图腾,左下角刻着一行晦涩难懂的古文。
时煊抬头看向周令殊,却发现对方盯着这块碧玉失了神,后者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旋即在众人面前面朝着那一块玉石跪下,郑重而严谨地行了个跪拜大礼。
姚沛舟大概是看出了“楚遇”的疑惑,解释道:“这是前周的国玺,上面刻的字是国运昌隆。”
周令殊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双手将国玺捧了起来,满脸虔诚。他波澜不惊的眼眸中终于多了几分动容,像是被风吹动的湖泊,透着几分波光粼粼,他说:“真没想到,穆王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将国玺藏在此处。当年国玺丢失,我命人翻遍整个前朝后宫未果,还以为是先帝将它带入了皇陵。”
“这国玺阴气重得很,已非凡物了。”姚沛舟朝他伸出手,示意他把东西拿过来。
周令殊把国玺递过去,原本呈碧绿色的国玺突然泛起了红光,盘踞在玉身上的蛟龙眼珠子呈血红色,随后众人听见一阵凄厉惨叫从玉石里传出来。
一身藏蓝色官服的男人在众人面前显了形,剑眉星目,英姿勃发,可神情中却透着说不出的血光与狠戾。他静静地注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周令殊,世异时移,尽管衣着打扮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可这张脸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
“周令徽,你还活着。”周令殊声音冷冷,眼神要比平时更凌厉几分。
男人冷笑了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虚无缥缈的身体,眼神中满是嘲讽:“你把这称之为活着?”
“不然呢?说你阴魂不散么?”周令殊剑眉一凛,那股与生俱来的清冷气质瞬间散发出来。毕竟是做了三十年皇帝的人,再加上太阳烛照的加持,周令殊的气场还是与寻常人族不一样的。
周令徽的魂魄被锁在国玺里许久不曾见光,如今被阳光一照,显出几分虚弱苍白。再加上一旁有姚沛舟这个上古圣兽坐镇,根本无法动弹。
“穆王殿下,当年的太阴幽荧剑你是如何炼成的?”时煊直截了当地问道。
周令徽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突然有几分松动,那双眼原本是一潭死水,此刻突然泛起了一阵涟漪。他张了张嘴,颤抖着发出短暂的音节:“你......”
“我?”时煊指了指自己,满脸疑惑。
周令徽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眼仿佛通过他看见了另一个人。分明是截然不同的模样,完全没有记忆中那人半分的矜贵自持,可偏偏令他想起了那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无事,是我眼花了。”片刻后周令徽收回目光,表情恢复了刚才的冷漠,语调里充满嘲讽:“太阴幽荧?我哪里有这样的本事,有人将它呈到我面前,我直接用罢了。”
“是吗?”时煊轻笑了一声,说道:“看来殿下还不知道呢,那把剑原本已经是死物了,不过是有心之人以血肉之躯唤醒了它,自愿成为了剑灵,供殿下驱使。”
听到这里,周令徽终于发现究竟哪里不对了,他的脸色变得非常凝重,双眼死死地盯着时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什么意思?!”
“殿下原来不知道吗?”时煊的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他双眼紧盯着周令徽,觉得后者的态度并不像演戏,进而继续道:“束缚在那把剑里的魂魄属于当年的靖安侯江闻意,殿下与他关系匪浅,竟全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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