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沿着早就被烧得光秃秃的丛林一步步往里走,每一步踩下去都仿佛能从鞋底渗出血水来,直到最终抵达了终点,站在了驺吾面前。
“我来取你的狗命。”岑泽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只怪物,慢慢在掌心凝成一团强烈刺眼的光。
面对杀气腾腾的岑泽霖,驺吾的眼神中流露出贪婪而诡异的笑意,他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个人,慢慢说道:“小猫,当年青龙都没能杀我,你觉得你能杀的了我吗?真是童言无忌,异想天开。”
“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岑泽霖眸光凌厉,变幻成异色瞳,说话间已经朝着驺吾那头攻了过去。
他趁元止不注意给对方下了幻术的咒语,一旦喝了那杯茶就会生效。而后跟随体内盘古斧的指引一路追踪至此,就为了能够达成这数千年来的夙愿。
驺吾灵活地躲避开他的攻击,跳上了不远处的山头,冲他笑道:“我说过,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找上你的。即使他们拼尽全力把你藏起来又有什么用呢,你最终还是会乖乖跟过来,白费他们的一番苦心。”
“别那么多废话!”岑泽霖立刻追了过去,手里的光化作一道道锋利的仞冲着驺吾的面门劈了过去,那些光秃秃的树枝尽数被劈开斩断,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这座山上已经没有生灵了,它们全都化作了驺吾的食物被吞噬,有些甚至刚刚来到这人世不久。
一道利刃擦着驺吾的肩膀而过,划破了它的皮肤,血珠从它肩头淌出还在半空中就化作了一缕青烟。它抬头看着杀气腾腾的岑泽霖,终于稍稍收敛了眼眸里的笑,不怀好意地开口问道:“小猫,你真的觉得当年被灭族,是因为我刚好找上门吗?”
“不然呢,还能是什么。”岑泽霖冷冷地回答,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驺吾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整座山都随着他的笑声开始颤抖,雨也下得更大了些。他笑够了,才如同观察玩物一般看着岑泽霖,说道:“是因为你,知道吗?是你把我引过去的。”
果然——
岑泽霖瞳孔一缩,抬头看向驺吾,表情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暴雨遮住了他的视线,将他浑身都淋透了,他静静地看着驺吾咬牙道:“你说什么?”
“我说,”驺吾停顿片刻,而后慢慢说道:“当年要不是你非要去人族的市集凑热闹,我是不可能找到你们类兽一族的藏身之所的,明白吗?”
嘣——
一阵巨响,山体坍塌了一半,将山脚下的房屋压垮。被束缚在结界中的少年发出阵阵嘶吼,试图从中挣脱出来。然而却只是徒劳,他根本动弹不得。
站在他面前的姚沛舟手执长枪,面无表情地将他打量一番。这少年的眉眼五官与岑泽霖有八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他此时此刻狰狞的表情。
“他早就认不得人了,留着干什么?”黎云顼对姚沛舟的手下留情相当不理解,开口问道。
姚沛舟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说道:“你不会明白的,这世间生灵总有一些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
“的确不明白,因为我没有那种多余的东西。”黎云顼两手一摊,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与身后一组其他成员交换了一下眼色。
然而,岑锦霖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用那双充满杀意的眼紧盯着姚沛舟,仿佛一旦冲破束缚就会扑过去咬断姚沛舟的脖子。
他像是被人操控的傀儡,僵硬而空洞。
“他的三魂六魄不全,有一部分应该捏在驺吾手里,若是不能全数归位,驺吾身死的那一刻便是他的大限。”姚沛舟的掌心凝着一团光,对准了岑锦霖的面门,透过这具苍白僵硬的躯体他看见了一个不完整的灵魂。
刚刚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即将魔化的岑锦霖就被黎云顼一掌打碎肉身直接一命呜呼了,毕竟黎云顼这个人对于除了元止以外的人从来就没什么怜悯之心。
“归位?说得简单,离体的魂魄哪有那么容易归位的。”黎云顼双手抱臂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岑锦霖发出阵阵嘶吼,时不时冲他们露出獠牙,强压住要把这个小疯子一掌打死的冲动。
又是一掌,直接打中了岑泽霖的胸口,他倒退了数丈后吐出了一口血,抬头看着气定神闲的驺吾。
后者身边慢慢有一团光凝聚起来,逐渐成了一个虚虚的影。岑泽霖抬头一看,忍不住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岑锦霖的身影像是不断闪烁的光圈,忽明忽暗,他紧紧闭着眼睛表情安详。
“你看,这是谁?”驺吾阴恻恻地笑着。
岑泽霖捂住胸口的手不停发抖,鲜血顺着他的唇角往下淌,在被雨淋湿的土地上晕开了一团血色。不用驺吾去刻意询问,当岑锦霖的身影在光芒中慢慢凝成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锦霖,这是他的弟弟锦霖。
“岑泽霖,你们类兽一族的悲剧是你一手造成的,你怎么到了现在还不明白呢?”驺吾的声音如同锋利尖锐的刀,直扎进岑泽霖的胸口。
他终于串联起了这些他不愿意深究的回忆,终于直面了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他静静地看着岑锦霖,后者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如同一具冰冷的行尸走肉。
时隔千年,弟弟在他的印象中仍旧是个阳光明媚的少年儿郎,一身磨不灭的意气风发与坚毅无畏;而现在,他却成了这样一副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