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憋屈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五条悟托着腮,蹲下身,视线与小孩子齐平,脸上的笑容散漫轻佻。
知道,你是五条悟。小孩的手攥着依旧,把原本服帖的袖子抓得皱巴巴的,我姐姐想要嫁给你。
弥生月:
五条悟:
好家伙,小小年纪,居然懂得鲨人于无形。
你也会娶两个老婆的吧?小家伙撇了撇嘴,用看渣男的眼神看着五条悟,你是家主。
历任御三家的家主,基本上都会有侧室,为了保证有孩子继承自己的术式,虽然六眼的继承条件苛刻又特殊,但是也不妨碍历任五条家主娶侧室,两个老婆已经算是少的了。
这还补得一手好刀。
弥生月大吃一惊,你们做家主的,居然要娶两个老婆的吗?
渣男!
胡说,老子现在还是单身!白猫猫直接跳了起来,超大声地囔囔,努力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单身二十八年!
他还是处男!
男人单身二十八年有什么好值得骄傲的?小孩撇了撇嘴,嘟嘟囔囔地开口。
五条悟上去就是一个爆栗,砸得小孩眼泪花花。
现在的小孩都在想什么?五条悟磨了磨牙,这年头不守男德的男人是会被拉出去浸猪笼的!
相马越和:
他敢保证,御三家绝对没有「男德」这种东西,他爹娶了两个女人不也没被拉出去浸猪笼吗?
小孩揉了揉被砸疼的脑袋,在心里默默吐槽,五条悟又蹲了下来。
相马越和看着这个奇怪的男人,御三家的男人从来不会这样和小孩子讲话,就这么蹲着,可得被人说成是不成体统,这个男人却视体统为粪土,大喇喇地蹲着,大喇喇地跟他讨论男德。
我跟你的父亲没有什么交集,也跟他不怎么熟。五条悟的声音沉了下来。
赤色的霞光在池水里晕染开来,红色的锦鲤摇曳着纱衣一样轻薄的鱼尾,蓄着水的惊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光滑的石板上。
但是有一件事情可以确定。五条悟轻声说,他很爱你和你母亲。
弥生月垂下了自己的眼睫。
庭院里只剩下笃、笃笃的声音,惊鹿有一声没一声地敲打着。
相马越人饲养了一只咒灵,那只咒灵是他的妻子。妻子死去的时候,他无法接受妻子的死亡,满心满眼都在祈求妻子不要死去,妻子最后被他诅咒成了咒灵。
相马越人的情况和乙骨忧太有些相似,但是却和乙骨忧太并不相同,死去的祈本里香满心满眼都是乙骨忧太,而死去的相马夫人除去对丈夫的爱意之外,还有对这个困住她的牢笼的憎恨。
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和别的女人生孩子,眼睁睁看着丈夫在这个家族里痛苦,失去自己的人生,她爱着她的丈夫和孩子,同时憎恨这个困住她家庭的牢笼。
于是她化作了和祈本里香截然不同的过咒怨灵,死去的祈本里香只想保护乙骨忧太,死去的相马夫人却想毁掉自己的孩子和丈夫以外的全部。
丈夫是化作咒灵的相马夫人的生命延续,也是困住她的枷锁,彼此纠缠,彼此挣扎,彼此制衡,彼此相爱。
他死了是吗?相马越和问。
五条悟顿了顿,给出了他确切的答案,死了。
他早就想要死了。
残酷的现实像是毒蛇和烈火,冰冷的孤寂让人窒息又痛苦。咒术师的世界冰冷又污秽,人的负面情绪化作丑陋的咒灵,一生的爱恨本就是沉重的东西,何况除去自己的爱恨之外,还有承担别的东西。
身居高位的同时,自己也是权力的奴隶。
他早就不想活了。
尚且年幼的孩子轻声说,冷静得让人心里一酸。
他想要和「母亲」一起死。
他见过那个咒灵,那是他的母亲。
私自转移咒物也好,饲养咒灵也好,都是有预谋地要引起五条悟的注意力,这是相马越人变相的求助。
虽然说情况的确有点相似,但是相马越人的咒力量和乙骨忧太相比起来,可以称得上是低微不能入目。如果他死了成为咒灵的妻子会暴走,身体因为长期向化作咒灵的妻子供应咒力,基本上已经油尽灯枯,依靠咒物本身携带的术式,在触发术式发动的条件调换两个人的身体之后,引起了足够的注意力,以及吞吃咒物的咒力,撑到了五条悟的到来。
他无法狠下心来祓除妻子,但是他还有另一种选择。
相马越和看到过,面目全非的父亲拉着非人的母亲的手,繁茂如火的桃花枝头振落雪片似的花雨,他轻声问她。
和枝子,我太累了,我们一起死好吗?
好。
回忆到此结束。
小屁孩,你父亲的故事结束了。白发男人的声音低沉没有起伏,像是平静无风的大海,但是你自己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临走之前,五条悟给相马越和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小孩子拿着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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