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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麟脸色大变,扑通一声跪下,诺诺回道:父皇赎罪,儿臣一时愚蒙,思虑不周,请父皇责罚。
    他两股战战,背后冷汗濡湿了内衫,惶然不知,他随口扯的谎是正好撞上元宁帝的忌讳,还是被识破了?
    夜色的浸润让天子的五官看起来沉肃又锋利,声音更是令人胆寒心惊,听说冯太傅已经开始教授你君王之道,如此看来,是他惫懒了,那就罚他三个月的俸禄以示警戒。
    祁麟跪在门外,心口仿佛被灌了冰,冯太傅是当代大儒,历经两国三朝,学识地位屹立不倒,若冯太傅因此被罚,以后岂会再教他权术。
    父皇...祁麟张惶辩解,却听元宁帝啪的一声合上手里的奏折,声音不耐,下去吧。
    祁麟脸上没有血色,如丧考妣,他突然膝行着想要进屋再求,却被常福挡在身前。
    殿下,请回。常福声音虽然谦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祁麟知道常福和他的主子一样不好惹,愤恨的瞪了他一眼,负气离开。
    听祁麟的脚步声走远,连棠才舒了一口气,他刚遭受重创,今晚应该顾不上她了。虽然有点不仁,但见祁麟受挫,她心里的怨念到底是得到一丝纾解。
    还不出来。头顶突然传来一声浑厚的声音,连棠猛然想到,自己还躲着呢。
    她悄悄从宽几下探出了小脑袋,望着元宁帝,脸红的像抹了胭脂:陛下赎罪,臣女失礼了。
    元宁帝面色淡漠如常,只冷峻锋利的侧颜隐约可见一丝余怒未消,他没有再看连棠,只吩咐常福,带她下去清醒。
    连棠随常福走到另一侧连塌,小心翼翼的坐下。
    这刚一碰到椅面,她就感觉出前世今生的差别来。
    上一世她住进揽月阁后,里面被布置的很舒服,地上铺着绒毯,开间围以山水屏风,木塌上必是要铺羊毛毯子的,哪像现在,所见之处都是裸着的原木,不仅瞧着不秀雅,坐着也硌骨头。
    连棠默默朝外挪了挪,只坐了个榻边。
    她脑袋里还在翻江倒海,小小的头颅此刻仿佛有千斤重,勉力撑着身子不偏不倚的坐着。
    未几,常福端着一个青花瓷碗走到她的面前,碗里还冒着热气,连姑娘,喝碗醒酒汤吧。
    一杯热乎乎的醒酒汤入腹,连棠耳后冒出了细细的汗珠,酒气散去,整个人清醒了大半。
    她恬然坐着,仿佛和上一世一样,书阁又成了她的避世桃源,只有待在这里,她心里才不会害怕。
    距她不远的地方,金猊炉袅袅吐烟,元宁帝坐在宽大的书案后翻阅公文,常福跪立在他身侧,取过炉瓶三事,准备纂香。
    连棠的母亲是江南人,雅善香事,连棠跟着她,闻香、制香都是一把好手,静静的观察几许,她捏了捏腰间的香包,朝书案走出。
    连棠蹲下身子,细细打量香粉,软声问,福公公是不是在制梵木香?
    她上一世听常福说过,元宁帝在世时,揽月阁常年燃一种特制的梵木香。
    常福咦了一声,连姑娘竟然识得。
    梵木可聚精凝神,但价格昂贵,味道清苦,一般人不会拿来制香,认识梵木香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小的时候在法恩寺见过。连棠话音未落,就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自头顶射过来,她抬睫,不偏不倚正对上元宁帝的眼睛,他脸上依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黑幽的眸子闪过一丝清亮,转瞬即逝。
    连棠柔柔的垂下脖颈,等到头顶的目光撤去,她才试着道,福公公,我来试试吧。
    常福虽会制香,到底是男子,这种精细活,女子比较适合,他立刻腾出身子,笑着道:那就麻烦连姑娘了。
    连棠一旋裙,轻盈的坐在制香的位置上,柔软的裙摆在桌下散开,若有若无的搭在那明黄色的衣角上。
    连棠用小金铲把梵木细灰倒进祥云纹香拓内,压实脱模后,从随身携带的香囊中舀出一铲红色的细末,均匀的洒在成型的梵木香上,而后燃香,合盖,动作优雅,一气呵成。
    梵木香烟絮絮从炉顶升起,夹杂着一丝清甘。
    祁衍凝眉,你添了旁的?
    连棠微微勾着脖颈,声音细细的,陛下所言甚是,臣女在里面添了一味草药,它属性苦甘,夜晚可防蚊虫;味道清冽,闻之能益气凝神,效果不输梵木,且没有梵木的成瘾性。
    她幼年在法恩寺的药王谷住过一段时日,依稀记得自己曾偷偷用梵木枝烤野味,欲罢不能,后来老谷主告诉她,梵木的气味有瘾性,闻多了会产生依赖性,她才恍然大悟,从此罢了手。
    什么草药?祁衍眼睛抬高少许。
    喏连棠把身上的香囊解下来,递到皇帝面前,是这个,药草名叫红魄,臣女制成香囊,每日带在身边。
    祁衍搁了笔,接过香囊,香囊小巧秀雅,软软的织物上还带着少女的体温,凑近鼻头一闻,一股浓浓的清甘,令人心旷神怡。
    连棠半掀长睫看了元宁帝一眼,又轻轻垂下,除了合在香灰中,此药还有一种用法,不知陛下是否有兴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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