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在连续的视频观摩、实操实验、成功失败、经验总结之中,伏见猿比古对于钓鱼这项人类自古以来便不曾断绝的生产活动的理解突飞猛进。
在他背后的爱丽丝睡得昏昏沉沉。作为一个很少烦恼的小朋友,爱丽丝的睡眠质量向来很高。
她很少做梦,但很少并非是从来不会。
偶尔也会有一点生活中的碎片掉进梦里组成无序又离奇的小事情,爱丽丝近来唯一记得的一个梦就是梦见自己上学迟到了,因为出云不肯送她去学校,梦里的自己哭得特别伤心,甚至伤心到把她从梦里吓醒。
可今天这个梦不太一样。
今天这个梦……
真实得有些不像是梦。
爱丽丝仔细打量着这个坐在她课桌对面的、捧着一本书的小男孩。
他有一头哪怕丢进人堆里都能一眼找出来的、十分耀眼的白金色长发。
不过这个发色还算正常,让爱丽丝感到有些不正常的,是这个小男孩的……眼睛。
他的眼睛真的很奇怪。
硬要形容的话,就仿佛是一块同心圆的翡翠被摔成了相当均匀的两半,然后被嵌进了他的眼眶中。
爱丽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忍不住多打量了一会,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这样直勾勾地望着别人看,似乎有些不太礼貌,于是又悄悄地将自己的视线挪开。
就在她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看到这样一个人的时候,小男孩忽然开口说话了。
他放下手中捧着的书——爱丽丝看到那本书的内页一片空白,是一本无字书——用那双诡异美丽的眼睛看向爱丽丝,以一种极其熟悉、却又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对她道:“你好啊,爱丽丝。”
“还是见面了呢。”
——你是谁?
爱丽丝眨了下眼睛。
而男孩像是能听到她心中所想那样,抬起一只手摁在自己的胸前,礼貌地向她自我介绍道:“我没有名字,但是大家都叫我‘石板’,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接着,他又举起了手中的无字书。爱丽丝便如他所愿,将目光放在那本什么都没有的书上。
“祂是‘书’。”小男孩说,“是我的同类。”
爱丽丝:“……”
她尝试着理解了一下这个小男孩的行为,在将他所说的话替换成“这是Chuuya,是我的朋友”之后,逻辑便顺畅了起来。
梦里什么都有。
有一个把无字书当做朋友、名字还奇奇怪怪的小男孩,也还算正常吧?
虽然一头雾水,但爱丽丝还是分别向他们问好:“石板你好。书也好。”
她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这里白茫茫的一片,又感觉这里不太像自己的梦。这里太空太大了,还什么都没有。
爱丽丝收回视线,挠了挠脑袋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书’要创造一个人。我正在帮祂出主意。”石板伸出手,往旁边指了一下。
“创造……人?”爱丽丝迷茫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忽然多出了一张椅子——刚才明明什么都没有——而椅子上正安静地坐着一位青年。
他脊背微躬,头颅低垂,发丝垂落在脸边,赤裸的身体上只盖着一块几乎与他肤色同样雪白的绸布。
“要去看看吗?”石板向她提议,爱丽丝踌躇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
她跟着石板离开书桌边,走近了才发现,这名青年虽然睁着眼,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神采;虽然光着身体,却完全不会有任何的羞赧。
他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呆呆愣愣的,与其说是个人,不如说这是一尊和人没什么两样的人偶。
——不,这就是人偶吧?
爱丽丝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这名青年,发现他甚至不会眨眼。
可即使是人偶,爱丽丝也没见到这种一半纯白、一半灰紫的怪异发色。
幸而他真的非常非常的好看,所以即使发色的选择走在了非主流的前端,爱丽丝也说不出半个“丑”字。
但结合石板刚才说的话,爱丽丝还是神色古怪地问:“他的头发颜色,是你们搞的?”
“不,是‘书’给他定夺的。”石板平摊开手中的书,书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翻动着,直到中间的某个位置才停下,露出其中带有撕扯痕迹的残缺的一页,“有人希望他诞生,可又没给出具体的长相要求。”
爱丽丝听得有点懵,她艰难地试图理解石板在说什么,然而失败了。
“你可以把它当做上美术课,美术老师让你画人,但没告诉你要画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就行了。”见她的五官在没有头绪的思考中皱成一团,石板贴心地解释道,“因为没有具体要求,所以关于他的一切都是随机的。包括头发颜色。”
爱丽丝:“……”她默默地又看了眼这个青年,他的发色让爱丽丝想到了香草和树莓的双色冰淇淋球。
“这也太随机了……”她小声地咕哝着,“那之后,你们要把他送到希望他诞生的那个人家里去吗?”
“不。那个人也没有这么要求。”石板摇了摇头,“需要更正的是,是‘书’创造的他,不是‘我们’。”
爱丽丝:“……”
她莫名有些替面前的美丽人偶感到愤怒与难过,这种无良的态度不仅像绝了诉求不清晰喜欢胡搅蛮缠的甲方,给人感觉还非常像是遇到了管生不管养的人渣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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