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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所有人都跟自己一样,凡事只图一个利字,嘴上更是没个限,仿佛先前那一巴掌没教训出记性来,紧忙拦着对方,低声下一剂猛药:如今是新皇在位,大人想要当个什么官儿,要个什么美妾娇妻,只要哄着陛下就行了,我干爹可是御前的人,只要大人帮我这个忙,就是在御前有了一条门路,再说了,慈宁宫娘娘喝了十几年药,旧疾一直不好,谁说得清能活几年,到时候还不是
    他的话说到能活几年的时候,郑玉衡突然站住,回头看向他。
    何云以为他想通了,面露期待,刚将脸凑上去,眼前这个文质彬彬、一身书卷气的年少太医就猛地抬手一拳,将他的脸打歪过去,打掉了一颗牙齿,和着血在嘴里发腥。
    何云哎哟惨叫一声,向身后倒去,谁知郑玉衡又一把薅住他的领子,神情既沉默,又凶狠,像是一匹受了伤的狼,有股背水一战的狠劲儿。他发觉对方打起架来十分可怕,不得不拿出求生的意志,极力扑腾反抗。
    何云常年在后省干活,手上也有一把子力气,可这时候就是被这个看起来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太医压制得死死的,肚子上一连挨了好几下,他惨叫连连,哀嚎求饶,恨不得给他磕两个响头。
    哎哟哎哟出了人命了啊,救命啊!奴婢错了,奴婢罪该万死求求您了
    要不是郑玉衡打架的动作还算生疏,他几乎觉得自己会被对方打死,情急之下,何云从旁边树下的花坛里抄起一块石头,想都没想地扬手砸过去。
    啪地一声,医官的官帽掉落下来。
    里面的发髻原本十分整齐,因为剧烈动作而微微散下几缕,用银簪穿过发髻中。郑玉衡的额角破了一个大口子,血迹洇在鬓角间,又沿着面部线条流下来,血珠蛰过眼睫。
    他的眼角都是鲜红的,但眼珠仍然幽黑,吃了痛也不松开手,将何云的领子揪得死紧。
    哎哟!我的祖宗爷爷快饶了我吧!
    郑玉衡盯着他道:娘娘长命百岁,说。
    娘娘长命百岁!对方喊道,是我短命,我短命!
    两人厮打期间,郑玉衡也挨了他好几下,胸腹闷痛,但他都没有注意到,而是继续道:再说。
    何云涕泪横流地又重复了好几遍。
    两人的地处再偏僻,这叫喊声也惊动人了。从第一声惨叫起来的时候,负责宫人调度的月婉姑姑便浑身一激灵,遣人沿着声音寻找,这么一小会儿就摸过来了。
    宫人内侍们过来拉架时,见到郑太医额角上全是血,都吓了一跳,再看另一个,脸已经肿得看不出人形来了,一张嘴嘶嘶漏风,不知道掉了几颗门牙,只顾着哀嚎。
    内侍们拉架都拉了好一会儿,郑玉衡捏着他的脖子,差点把这人给掐晕过去。好几个太监将郑太医拉到一边去,口中连连道:大人这是干什么?这是怎么了?
    郑玉衡一言不发,被人拽到另一头,跟那个内侍分开很远。他沉默地理了理衣服,接过内侍递来的白色素绢,擦了擦眼角的血。
    月婉姑姑指挥了几句,让宫人们把何云绑下去等候吩咐,转头道:郑大人。
    郑玉衡抿了抿唇,道:麻烦姑姑了,我
    月婉摇了摇头,道:是那个内侍冒犯你了吗?
    郑玉衡避而不答,说:娘娘也听到了?
    杜月婉佯装生气:不然我出来干什么?瑞雪那厮给娘娘侍墨,懒惯了的骨头,我不出来,在慈宁宫发生这种事还没个人理会,岂不是千古奇闻了?快收拾一下。
    话还没说完,在殿门当值的蒋内人跑了过来,跟月婉姑姑道:娘娘吩咐说,要见郑大人呢。
    传完话,蒋内人才见到郑玉衡的模样,吃了一惊: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月婉道:就是你看到的情况,算了,就擦擦吧,回头见了太后,也好说话。
    她的意思是,这模样拿去卖可怜、装委屈,应当很好用。小郑太医虽然额头破了,但眼眶有些红,发髻微松,低头时格外有一种惹人怜爱的俊美只是得忽略他把那个内侍打得不成人形的这件事。
    郑玉衡心中忐忑,一边怪罪自己鲁莽,一边还在生闷气。他听到那句话时,浑身都被一种愤怒淹没。那是一种对世情、对天命、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他怎么能这样说?
    那是太后娘娘啊。
    光是郑玉衡从旁侍奉的数月以来,他就能真心领会到董灵鹫为国的苦心。外头的人提起先帝,说得都是称颂、赞美之词,说他是千古一帝,足以铭记史册,而提到太后娘娘,却避而不谈她在政治上的功绩。
    而是会说:真是明德帝的贤内助啊。
    明德帝的贤内助。
    郑玉衡眼眶发烫,心口酸痛得喘不过气来。他闷不吭声地跟着蒋内人入殿,额角的伤还缓缓地渗出新血来。
    董灵鹫的目光笼罩在他身上。
    作者有话说:
    不疼不疼,让娘娘给你吹吹~
    芝兰玉树生于庭阶。原句为譬如芝兰玉树,欲使其生于庭阶耳。出自《世说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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