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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皇帝称呼李酌, 还是习惯性叫了一声李先生。
    儿臣今日上朝,将此事按在御案上,那几个素来滔滔不绝的言官文士成了哑巴, 无一人敢分辩。孟诚脸上写着请求夸奖四个字。
    董灵鹫喝了口茶, 道:前几日, 你还在为李酌的生死而纠结。
    孟诚愣了愣,也突然醒悟过来。
    在这过程中,李先生对他的意义,似乎从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对他极好的恩师,演变成了一个需要裁决的符号,他在冗杂的律法和百官的争议当中,不知不觉地弱化了他作为人的意义,只有他等待审判的罪行。
    孟诚沉默了片刻,发觉要当一个明君一个绝对公正的最高裁决者,保持自己的性格,似乎是很难的。
    董灵鹫道:你方才是在为什么高兴?
    孟诚茫然地喃喃:儿臣
    董灵鹫看着他道,你是为遏制贪腐而高兴,绝不是为打了那些言官文士的脸而高兴。有时,你的悲痛、伤怀,你的愤懑、恼怒、都是不重要的,但你要习惯这些情绪同时出现,并且忍耐它们。
    孟诚迟迟地应道:儿臣明白。
    你不明白。董灵鹫叹了口气,温和地道,不过你总有懂得的一天,坐。
    于是孟诚坐在她对面。
    两人再度议政时,孟诚就没有方才的亢奋了,他似乎变得沉稳了一点,这些成长都会伴随着更多的疑惑,不断地出现在一位新帝的人生当中。
    郑玉衡闷坐了一日。
    他并没闲着,手头修撰医书的工作还很漫长,老师留下的旧卷浩如烟海,里头还有损毁模糊的地方,需要精心填补。
    只是忙碌的间隙,郑玉衡就会又想起早上的那件事,他都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才踏出慈宁宫半步,就开始迅速地懊悔
    他哪有发脾气的资本,只不过是仗着娘娘的疼爱罢了,再说,就算是把他当成替身又怎么样?那可是太后娘娘啊,他要是不干,想干这件事的人能从慈宁宫排到皇城之外。
    光是在太医院这么一块儿小地方待着,郑玉衡就已经感觉到周围人对他的羡慕嫉妒、眼红心热了。
    他神思不属,修撰得很慢,还差点标记错了一味药的副作用。等到过了午膳的时候,才慢吞吞地收拾书页,考量着什么时候进宫。
    郑玉衡也有点儿说不准,他今日那么不敬,不知道娘娘是否会生他的气?是不是以后就不对他好了?
    不过他好不容易回太医院一趟,终于让等候已久的人没再扑个空。
    郑玉衡收拾医箱,刚踏出太医院的门,就见到一架华贵精致的马车在外面停稳,外头围绕着公主府的高大护卫,一见他出来,昭阳公主登时撩开帘子,积极地跟他挥了挥手:郑太医!
    郑玉衡才跟她母后在榻上缠/绵过,见到孟诚倒还好,他还能催眠自己,一见到孟摘月,那股抑制不住的愧疚羞惭,简直如潮水一般涌来。
    他差点转身回去。
    孟摘月看他止步,一下就急了,招呼护卫把他拉过来,坐在车上跟他道:又跑什么呀?本宫可是听说你回来,就连忙赶来了,嗯本宫有事想问你。
    郑玉衡抬手行礼:下官见过殿下。
    哎呀,免礼免礼,咱俩谁不知道谁啊。孟摘月自来熟地跟他道,说完这句,又压低了声音,悄悄问,许秉笔伺候母后,你也随侍慈宁宫,这些天你有没有听他说什么?比如说,心上人啊,有个好妹妹什么的。
    郑玉衡回忆了一下,许祥向来不爱说话,而且除了公务之外深居简出,根本就不是会把心事挂在嘴边的人,便道:秉笔勤谨寡言,臣不曾听闻过什么。
    孟摘月愣了愣,有点不乐意地蹙起眉头,鼓了鼓脸,纳闷道:怎么能没听说呢?本宫英雄救美不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义举,还不够打动人心吗?
    她这么说,郑玉衡就想起来了,默默道:这个听说了,娘娘也听说了。
    孟摘月先是点头,然后脸色迅速一僵:啊?
    小郑太医诚恳地点头:陛下说的。
    孟摘月手脚冰凉,脊柱发麻,紧张问:母后说什么了没有?
    郑玉衡答:似乎是没有。
    什么叫似乎啊?孟摘月很着急地道,这可是关乎本宫这金枝玉叶掉不掉叶子、断不断枝子的大事儿!
    郑玉衡只好道:臣真的不清楚。
    孟摘月抬手抵唇,轻轻咬着指骨,愁得双眉拢起,过了片刻,她好像下定决心了似的,道:不行,我得进宫试探试探,郑太医,你跟本宫一起去吧,到时候万一出了事,还能帮我说说情。
    说罢,她便很期许地望着这位战友。
    郑玉衡心道,我能说得上什么情?我今日的情状,不让娘娘厌恶,就已经是难得的幸事了。
    他刚要推拒,转念一想,自己要是跟公主一起进宫,娘娘就算是不悦,应当也不会不见他太后惯会给人留余地的,自己也好向她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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