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只可惜,麒麟卫是京卫,要是京中两卫有动作,甚至是出京这种大事,必定做不到悄无声息,要是行事不成打草惊蛇,反而是受了害。这才是哀家让你来觐见的原因。
耿将军道:末将明白,定然小心行事。
董灵鹫点了点头,派遣女官送他出去,然而女官们拨动珠帘,到了耿哲面前时,耿将军却脚下生根,没有立刻动,而是问道:请问太后娘娘两日前连夜呈入大内的密报,您可曾看过?
董灵鹫抬手喝茶,茶水才到面前。她动作一顿,清浅地抿了一口,润过喉咙,道:哀家看过了。
耿将军道:太后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董灵鹫放下茶盏,金属与珠玉嵌合而成的镂空护甲轻轻地敲着桌面,反问,将军意下如何?
臣主张征北。耿哲等得就是这句话,熙宁元年,陛下初登基,臣清缴水贼匪患之事,携神武军南下平乱。国朝不够安宁,顾不上北疆的骚动。如今,北部边境受到游牧部族的劫掠、扰乱日益频繁,秋收之后的粮食、牛羊、甚至妇女,都时有被小股游牧骑兵劫掠而走的迹象。
他说到这里,见董灵鹫没有出言打断,便语气直硬地继续:密报中也有描述,各个游牧部族有联合南下、侵扰大殷的打算,他们居然结盟。昔日扫平北疆至今还不过十余年,这群人便忘了当初的协议!
董灵鹫抵唇不语,良久之后,她忽然问:将军记得是谁扫平北疆的吗?
耿哲答:是秦河。
对,征北大将军,秦河。董灵鹫点头,记得他的下场吗?
耿哲怔了一瞬,他握紧拳,郑重道:秦河骁勇无匹,可是也狂妄无忌。他知兵善战,可是也藐视圣上、专权冒进。他有泼天富贵、汗马功劳,可是也大逆不道、勾结朝臣、欺上瞒下,有不臣之心。
他补充道:臣绝非此类。
董灵鹫摇了摇头,说:他有个谋逆的罪名,却不是斩首而死,是死于征北后的战伤病痛,由此,秦党才一举垮台。
耿哲一时没有理解。
她慢慢地道:哀家是怕两件事,第一,并非是怕你因手握军权独大,就专权犯上、造孟家的反。而是怕将军这员虎将,英年正盛,就折在北疆风雪当中。
耿哲愣了一愣,但他说得却是:臣若能为太后荡平北疆,收入大殷的版图之内,为您开疆拓宇而战死,死得其所。
董灵鹫就知道他抱得是这个心,如果是小部分的骑兵流窜,只需要拨动边防,加强兵力,并且阻止游牧各族结盟即可,耿哲此刻提起,就是为了永远扫除这片疾患,开疆拓土,功在千秋。
董灵鹫道:究竟是让将军在朝,镇三十年安宁无犯,还是让将军北征,搏一搏千秋万载的功业,哀家举棋不定,这是其一,至于其二嘛
她轻咳一声,忽然转头看向一旁仔细誊写文书的郑玉衡,唤道:玉衡?
郑玉衡闻言抬首,好像没在听朝政之事,冲着太后娘娘眨了眨眼。
董灵鹫将此事复述了一遍,问他:你意下如何?
郑玉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帘外的耿将军,小心道:这是可以说的吗?
董灵鹫:大胆直言。
郑玉衡放下御笔,起身向太后行礼,声音清朗地道:臣拙见,以为不可。请太后娘娘以天下民生为要,与民休息,这才是惠及天下、恩泽百姓之举。一旦出兵,光是军饷补给、增加的税费,加上今年的赈灾款项,陛下又是去年才登基大宝种种相加,会让天下黎民过不上好日子的。
董灵鹫点头,心道这孩子真是个文臣底子,朝野上大多的文官必是这个看法,而且说辞会比郑玉衡更激烈、更严峻。
他话音刚落,耿将军就已经立起了一双浓黑墨眉,声音里几乎浮上点煞气:郑太医身为医官,从旁侍奉娘娘就够了,对朝野大事指手画脚、妄加置评,是不是太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了?
郑玉衡并不怕他,一对上这种局面,他那股又冷又倔的文臣劲儿就露出来了。他道:将军见谅,我虽一介医官,也知道这有穷兵黩武之嫌。
耿哲道:此乃永绝后患!
他是武臣,嗓音低沉,提起声来不免摄人。董灵鹫喝了口茶,指尖在桌案上敲了敲,制止道:行了,朝野上下的文臣百官,起码跟你有一场三天三夜的骂战这都是轻的了。这个,就是其二。
作者有话说:
耿将军:balabalabala
小郑:balabalabala
太后:啊。好想放假。
第53章
耿将军领命离宫后, 这场初雪还没有停。
窗外白纷纷,董灵鹫伸手贴在热茶的杯壁上, 侧头看着又坐下誊抄的小郑太医只不过这一回他就没那么专心了, 仿佛刚才让耿将军揪着身份质问了一通,有些失落似的。
董灵鹫一边喝茶,一边轻声道:不高兴?
郑玉衡道:臣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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