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足诚恳,眼眸晶亮,如同星辰一般。
董灵鹫转动着茶盏,轻飘飘地道:哀家什么时候生你的气了。
郑玉衡可怜地扒着她的腿,跪在地上不敢起来,但是又一直往前蹭,没有办法似的:您这就是在生我的气了。
董灵鹫状似无奈地笑了笑,淡淡道:哀家待谁都是一样的,既没发怒,也没罚你,怎么算是生气呢。
郑玉衡心慌得厉害,这时候已经将自己在前线那股勇毅胆气全忘了,宛如下雨天淋湿了的幼兽一般,收敛爪牙,舔顺毛发,缠着她不让她走,难过地低声道:您别这样,我真的知错了。
这话你说过多少遍。董灵鹫道,你这性子是根植在骨头里的,不死了都改不了。
娘娘他更不要个脸面了,一个能拉一百斤柘木弓的青年男子,居然做出示弱可怜的模样,来博取她的同情和怜悯,您现在若是不要我了,郑玉衡立刻就要死了。
董灵鹫蹙了下眉:不吉利。
他低下头,闷了片刻,低低道:娘娘长命百岁,我混账,我早点死。
董灵鹫差点没绷住踹他一脚,可记挂着这人刚从北疆回来,身上也不知道带没带着伤,她转了转手串,压了下来,道:你混账,噢,原来你知道,我以为你不知道。
郑玉衡这时理亏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是小声道:娘娘罚我吧。
罚你?董灵鹫笑了,岂不是便宜你。
郑玉衡看了看她,伤心地道:要是您不愿意罚我,反而不理我了,我还不如回不来,干脆就
董灵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小郑太医浑身一紧,将剩下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偏偏她忌讳什么,他反而说出来什么。董灵鹫缓了口气,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片刻后道:你什么都愿意做?
郑玉衡点点头,眼中冒起希望的小火苗。
董灵鹫摩挲着茶盏,从容缓慢地说:那你把衣服脱了吧。
殿内一时静寂,落针可闻。
晚霞的余光映入窗内,照出一片灿金的残晖,洒落在一隙空地上。
郑玉衡吸了口气,犹豫片刻他倒不是犹豫这大庭广众,女使们都离得远远地伺候,只是弄出声响来,不免还是会让人听见,可他都这么没底线、不矜持了,难道什么脸面还比哄檀娘更重要?
他是犹豫自己身上还有伤,这一路上,他是将在慈宁宫值守的麒麟卫们麻烦了个遍,让他们不要告诉宫中结果都是白嘱托了,娘娘一句话,他根本就抗拒不了。
董灵鹫静默地等着他动作。
郑玉衡怕自己伤没好全,一是安抚不了她,反而惹到她,二是自己这样也伺候不好,对方正是不高兴的时候,要是真嫌弃自己
他抿了抿唇,伸手解开柔软的月白常服外衫,露出雪白的中衣,手指在腰侧顿了顿,才在董灵鹫的注视下抽出腰带。
正如郑玉衡所料。
董灵鹫就是要看他身上有没有别的伤。
根本不必看下去,光是小郑太医犹豫的神色,她就已经明白个大概,敲了敲空杯,突然道:好了,穿上吧。
这比让郑玉衡脱光还吓人。
他又害怕又伤心,觉得董灵鹫这回彻底不喜欢他了,眼中湿淋淋地起了一层雾,难过得自己都消化不了,连半点尊卑规矩都不顾了,拉住她的手交叩住,俯身过去靠了靠她的肩,贴在她耳畔哽咽地低声:求求您了,别不理我,我要伤心死了。
董灵鹫心中一软,轻声道:从哪儿学的,一天到晚总说这种话。
语毕,不由得伸手抚上他的背,安慰似的道:有这伤心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多珍重珍重自己?
郑玉衡一下子又活了,老老实实地听她的话,正要想办法把太后娘娘拉到寝殿去,好好伺候她,让她忘了教训自己的事儿思绪刚一起,帘外便听瑞雪出声道。
娘娘,陛下前来问候娘娘凤体安康,另外有事请教
董灵鹫一把将小郑太医推开了。
她轻咳了一声,单手捂了一下脸,发觉自己也有点没收敛得住。
郑玉衡也愣住了,他连忙将衣服穿好,把弄乱的衣领袖口慌慌张张地规整一番,心道,早不来晚不来,我都要哄好了你来干什么?你这时候要是骂我淫/乱,拿剑要砍死我,我可连个借口都找不出了。
作者有话说:
小皇帝:妈咪我来啦!咦,这是什么气氛
第100章
小皇帝迎面从正殿进来, 过了几道门槛儿,外头的女使们低头行礼, 一概如常。他正好像寻常似的来补今日在兵部未足的昏定, 从珠帘外头穿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了郑玉衡。
属实是小郑太医过分打眼,生得遭男人嫉妒。而且慈宁宫满院子的女使女婢,就算是太医里面, 也只有他一个人能往来自如、给孟诚一天添八回堵。
此刻, 郑玉衡才穿好衣服, 来不及检查, 不知道哪里有没有流露了迹象给孟诚看见他们两人不光是母亲在外头找了个小相好的这种荒唐关系, 还有一层君臣之义,就算没有这个,要是按照年龄, 哪怕只小了一个月,郑玉衡也不免要叫他一声孟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