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大风会严重影响鸟类的飞行能力,就算成鸟有勇气出来觅食,能找到的食物也会大幅减少,一家子挨饿的可能性很大。
作为一个在海南上了三年学的老油条,盛存自然明白台风的厉害,早早开始准备储备粮。
今夜格外闷热,盛存穿行在潮湿的空气中,感觉鼻腔和羽毛里都充斥着某种黏腻的液体,身体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不过山雨欲来的夜晚是昆虫最爱的时刻,它们好像知道未来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只能蛰伏于阴影之下,纷纷从藏匿的角落里现身,开启最后的狂欢。
盛存奔波了一晚上,储备粮在树洞的一角堆成小山。他估摸了一下,省吃俭用的话够一家人吃3天的。
一般来说,3日之后台风的影响会逐渐减弱,食物的储备应该还算充裕。盛存多少放心了些。
为了防止三只幼崽偷吃,他挡在幼崽和粮食中间,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鸟也会做梦吗?
反正当盛存发现自己正撑着伞,直立行走在街上的时候,就意识到这是梦境。
不过能在梦里重温一把当人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所以他不愿醒来。
狂风肆虐,单薄的伞骨被掀翻,飘洒的雨点灌入领口。盛存不得不把伞横在身前,顶风艰难前进。
附近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他正在和变形的雨伞奋战,完全没心思去关注发生了什么。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刹车声里夹杂着一声惨叫,以及车轮下缓缓扩散的血迹。
没走两步,头顶传来什么东西断裂的动静,几滴水珠以不正常的方向溅到他身上。
盛存抬头,他只来得及看见一根一人粗的树干在面前放大。
“啪嗒”,雨伞坠落在地,像断了线的风筝,被风裹挟着飘向远处……
在梦里重温死亡的感受实在不是一次美好的体验,盛存感觉身上传来一阵凉意。他骤然惊醒,发现梦境里的雨声正在洞外延续。
台风已经来了,鸟巢变成了水帘洞,外面黑得完全不像白天,密集的雨点砸落在地,溅起朵朵水花。
他叹了口气,抖了抖被飘进来的雨丝濡湿的羽毛,张开翅膀把幼崽们护在身下。它们的羽毛还没长全,要是被淋感冒了就糟糕了。
他祈祷着台风天赶紧过去,不知是不是触景生情,梦境让他感到很不安,总觉得在这个台风天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大雨一直持续到天黑。
幼崽们睡醒了,开始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驱散了笼罩着树洞的阴云。
盛存从储备粮中分出今晚的分量,给幼崽们喂食。
吃饱的幼崽们开始玩闹,盛存站在一旁慈爱地望着它们。
他惊讶地发现出壳10天的雏鸟身形已经有自己的一半大了,秋裤发育得最快,本来光秃秃只有一层薄薄绒毛的翅膀上,颤巍巍地冒出一排褐色的“笋尖”,那是还没有完全展开的飞羽。
秋裤动作的幅度都变小了,生怕灯笼和呆毛啄到它的宝贝羽毛。一有空闲,它就偏过脑袋梳理那一身新长出来的羽毛,连灯笼的挑衅都不在乎了。
不只是秋裤,灯笼和呆毛整理羽毛的频率也明显增加,它们好像一夜之间步入了红角鸮的青春期。
盛存表示:孩子长大了,臭美也可以理解,不过这群半大小子只吃饭不干活,这随之增长的饭量才更让人头大。
他看着才一天就消耗了一半的库存,只能老父亲叹气。
不过,盛存并没有料到,“仁慈”的大自然舍不得让他沦落到冒雨出去觅食的程度,因为它直接来了个釜底抽薪。
第二天早晨,大雨滂沱,狂风肆虐,地面上的雨水流淌成小溪,路边的树木随风摇晃,艰难维持着站姿。毫无遮挡的海边,椰子林树大招风,已经齐刷刷倒了一片。
一只小飞虫的剪影出现在洞口,挣扎着想飞进这唯一的干爽之处,但终究敌不过风势,消失在雨幕中。
盛存紧紧搂着三只幼崽,缩在树洞最深处。四双大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外面灰蒙蒙的一片,暗自庆幸自己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窝。
与此同时,男寝里,几个学生躺在床上闲聊。
“你知道吗,听说花园里倒了一棵树。”
“这么危险?我记得就在半个月之前,不是有个我们学校的人在台风天出门被大树砸死了吗?”
“那还真是够倒霉的,难怪现在一刮台风学校就禁止我们出校。”
“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停车场那边有个鸟窝?”
“就是每天晚上都在叫的那一窝吗,我听生物协会的人说过,好像是叫……红角鸮来着,帮我们吃蟑螂和耗子的猫头鹰。”
“它们不是住在停车场旁边的树洞里嘛,你想想,一个树如果被掏了个大洞,它在这种天气岂不是很危险?”
“你别乌鸦嘴了吧,人家还活的好好的呢。”
寝室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谁也不知道距离500米之外,那棵大树已经不堪台风的摧残,半腐朽的树干上出现第一道裂纹。
“咔哒,咔哒,咔哒。”
树洞里,盛存听到了似曾相识的声音,它竖起耳羽,想起那个梦境里的声音。
不会这么倒霉吧……他拥住躁动不安的幼崽,脑中出现短暂的空白。
“警告,警告,您栖息的大树即将倾倒,请立刻逃离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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